二百四十一 平西伯
李自成同时分兵四出,追剿明军残部。明将白广恩、左光先、陈永福、马科、牛成虎等人见大势已去,都相继向贼军投降。陈永福因为曾射瞎李自成一只眼睛,本不敢投降,李自成折箭示信,表示不计前嫌,并封他为文水伯。
除在榆林城下遭到了坚强抵抗外,李自成军很快占领了陕甘宁夏等地。此时,大明的西北角几乎全在他掌握之中……
1644年终于到了!
这一年正是大明崇祯十七年,满清顺治元年。这一年,在这一年之内,不,几个月之中,甚至数日间,形势变化之大,恰似天翻地覆,
大明建国近三百年之定局为之巨变。历史公平地给每个人特别是活跃在政治舞台上的形形色色的人物提供了新的机遇,生死浮沉,荣辱升降,无不决于瞬息之间……
这一年的元旦,西安城大雪,日月无光;北京城里,则是风沙尘暴,咫尺不能见人。
李自成本拟在这一天登基称帝,但糟糕的天象搅坏了他的兴致,幸亏有人及时献上一副对联,叫做:“风云有会扶真主,日月无光灭大明”,这才算是圆了场。
但就是这一天,李自成也只是随便走了个过场,建国号“大顺”,年号“永昌”。他本人并没有正式称皇帝。仍称“顺王”。以西夏始祖李继迁为太祖,并追尊曾祖以下先人。
他又建中央政权机构,以牛金星为天佑殿大学士,位列丞相;以宋献策为军师。增置六zf尚书,设弘文馆、文谕院、谏议、直指使、从政、统会、尚契司、验马寺、知政使、书写房等官。以五等爵大封功臣。李自成建国改元,标志着流寇已发展到一个新阶段。预示着即将向大明政权发起最后地攻击……
正月初八这天,李自成统率百万大军自西安出发,东渡黄河,分两路向北京进军:一出山西,经太原、宁武、大同、宣化等地,趋居庸关;一出河南,经卫辉、彰德诸府,入河北。经邢台、河间,趋保定。然后,两路大军会师于北京!
其实在在大顺军内部,对北伐并不都是赞成的声音。
北伐派,以顾君恩为代表;而反对派,则以牛金星为代表。
牛金星绝不是担心北伐不能取得胜利,而是担心取得胜利之后,大顺军不能确保胜利的果实。对天下大局,牛金星要比顾君恩看得更远一些,他不但看到了一片大好的内战形势。更预见到了即将到来的满清入关。
虽然连牛金星都反对,但攻占富庶的北京城,推翻大明王朝这个巨大地诱惑,已经容不得大顺朝的首脑人物们冷静地思考了,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李自成,终于决定继xù
执行顾君恩计划。自山西北上攻北京
而北京的崇祯也过得不开心。这一天,来朝贺新年的文武官员集体迟到,还站乱了朝班,文官站到武官列中,武官窜到文官队里。据说这一天,遥远的凤阳,也发生了地震。这不是一个吉利的兆头,冥冥似乎在预言这一年的血光之灾。
这一年是农历甲申年。这一年地天翻地覆,史称“甲申之变”!
李自成的侄子李过率先渡过黄河,李自成大军继进,于正月二十三日攻占重镇平阳。山西明军多望风而降。二月五日,大顺军进抵太原,两天后城陷,明守城官员大都慷慨死节,晋王朱求桂却投降了。
李自成在太原发布了永昌元年诏书,声讨大明王朝。但其中也承认,“君非甚暗”。然后又立kè
分兵两路,南路刘芳亮出固关,入河北,自南面包围北京;李自成亲率北路军,拟自大同、宣府、居庸关,自西面攻北京。
在宁武关下,大顺军遭到了顽强抵抗。守宁武关的山西总兵官周遇吉,是大明朝大厦将之时,最后一个愿意死战殉节的将军。他坚守不降,给大顺军以沉重杀伤,李自成甚至一度想到放qì
北伐。
最后,大顺军发挥人多势众的优势,分军数队,不计损失地轮番攻击,宁武关终于被攻陷。周遇吉督众巷战,马厥后又徒步格斗,亲手杀大顺军数十人,最后力尽被俘!
可他大骂不屈,被大顺军悬于高竿之上,乱箭射死,其尸体也被剁为碎片。周将军夫人刘氏,也率全家**而死,展现了大明臣子的威武不屈。
李自成因为在宁武关下损失惨重,几乎准bèi
退回陕西。恰在此时,大同和宣府的守将却不约而同送来了降书。李自成大喜过望,遂决意继xù
北上。三月一日,大顺军占领大同,六日,占领宣府,兵锋所向,居庸关守将唐通也于三月十五日投降。
通向北京城的大门敞开了!
而此时,北京城正在遭受鼠疫的折磨,有三分之一到一半的人口在这次鼠疫中死去,在天灾**地折腾下,北京城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力。三月十日,明昌平驻军因缺饷哗变。十六日,大顺军占领昌平明皇陵,当时只有十二座陵墓,并且将十二座享殿焚毁,并砍伐了所有的护陵松柏。
局势如此糟糕,大臣李明睿劝崇祯迁都南下,名目就叫做“亲征”。崇祯这时候还是显示了大明天子的骨气,不愿背上“逃天子”的骂名,断然拒绝了这一要求。
准bèi
抵抗到底的崇祯,手里此刻调得动的,只剩下驻守宁远地吴三桂的数万人马。但是一旦调用吴三桂,势必只能放qì
宁远,在这件事上,崇祯又犹豫起来。这个时候他想到了在北京城中吴三桂地父亲吴襄……
当日崇祯在中左门召见户兵两部和吴襄,
地守关之策。
谁想吴襄明确而坚定地说:“祖宗之地尺寸不可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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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知他害pà
承担“弃地”的责任,急忙对他解释说:“此朕为国家大计,绝对不是你们父子的责任……”随即话又转到三桂能否对付农民军:“贼军的攻势一日紧似一日,你认为吴三桂能抵挡住则军吗?”
吴襄胸有成竹地说道:“臣料定贼军远道而来,不过是做试探性的攻击。若是将臣的儿子调来,臣子必生擒之以献陛下!”
崇祯听吴襄说得如此轻松,不禁笑了出来:“逆闯已百万,怎么在你看来要消灭那么容易?”
“贼军声言百万之众,实jì
上都是些流民组成地乌合之众,他们还没有见到真zhèng
的精锐辽军是怎么样的。”吴襄大声保证道:“咱们过去屡战屡败,皆因诸将所率之兵毫无战斗力,遇贼军非溃即降。以五千人往,就等于给对方增加五千人;以一万人往,则又增加一万人,遂使贼军越聚越多,势力愈加壮大;相反,明兵势力越发衰落下去。而一旦遇到当初的武英王之强dà
江南军,贼军就溃不成军,如今贼军屡胜而骄,是因为没有遇到强劲地对手,若以臣子之兵当之。当立擒之!”
听到朱由斌的名字,崇祯沉默了会问道:“卿父子之兵几何?”
吴襄忙顿首请罪:“臣罪万死!臣兵按册八万,其实只有三万余人,因为非几个人的军粮才能养活一名士兵,。此各边通弊,臣父子也是无奈行之。”
崇祯顿时大喜。随即又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把宁远之兵调到江南,需yào
多少军饷?”
“百万!”吴襄连想也没想就答道。
崇祯一听“百万”,不禁吓了一跳:“就算宁远将士全来,又哪里用得着那么多军饷?”
“陛下,其实百万还是说少了。这些将士在外,皆有数百亩庄田,而朝廷尚千饷银十四月,必须要先发给了他们?关外尚有六百万生灵需yào
安顿。?推此而论,百万恐不足以济,臣断然不敢妄言!”
吴襄算了这笔“百万”账,崇祯也只好认了。但一想国库空虚,如何能拿出百万两?不禁面带凄色,说:“国库止有七万金,搜一切金银什物,补凑二三十万耳。”
其实吴襄这番议论,基本都是信口开河,大话连篇,崇祯却被他说动了心。这些年来,官兵越是剿杀,贼军不见减少,却日益发展,官军也越败得惨,不可收拾。吴襄所列举官军败绩,不足以对付贼军,多少也道出了些实情!
而在另一方面,吴氏父子所领“边兵”毕竟没同贼军作过战,他吹嘘他地儿子吴三桂敢战,能擒住李自成,这肯定会给崇祯留下深刻印象。但当前最紧迫的问题是撤宁远援京师,吴襄作了否定的回答,弄得崇祯又没了主意。
崇祯来回转动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声说道:“封吴三桂为平西伯,即日调入京师拱卫,不得有误!”
……
就在崇祯下圣的时候,在宁远这座孤城,武英王朱斌和即将升任平西伯的吴三桂,这两位大明危亡之时最优秀的将领,却在极度秘密的情况下,相聚在了宁远!
这两位年轻的将领,经年未见,这次终于又重逢在了一起,彼此间不但没有增加任何的陌生感,反而只觉得心情激动,甚至眼眶里都有些湿润的感觉。
相比之下,身处江南地朱斌生活得更加优裕一些,面色白皙。而常年战斗在边关的吴三桂,数年激烈的战争,让他看起来更加伟岸挺拔……
一见朱斌身边只带了区区十名侍卫,吴三桂大是吃惊:“兄弟,这年头兵荒马乱,金虏流寇到处横行,你以武英王之贵,如何敢只带这一些人?”
“人多反而引起注意,况且现在形势如此危急,哪里还有空去理会这些?”朱斌摆了摆手说道:“兄长,你此次找我来,必有要事相商,我二人也不必再客套什么了。”
原来,当日接到林庆宗带了的密信,朱斌猜到此时的吴三桂必然处在一种矛盾之中。说实话,朱斌心里对吴三桂的军事才能还是相当敬佩地,若他能为大明守住边关,那对于大明来说,就是一道坚实的铜墙铁壁。所以朱斌甘冒奇险,也要来到这里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争取吴三桂站在大明的这一方……
吴三桂最关心的就是宁远的弃还是不弃,在这一点之上,就连辽东诸将的意见也无法得到统一。
“弃!”朱斌咬了咬牙说道。
没有想到朱斌回答的那么干脆,吴三桂心里惊讶,就听朱斌继xù
说道:
“宁远已成孤城,清军早晚必对其发起猛攻,而此时朝廷根本就调不出任何援兵了,反而我看还要从宁远调兵,江南军离此又太远,无非及时赶到。与其这样遭受损失,依我看,还不如保存有生力量,将全部宁远主力集结到山海关至北京近郊一带,是惟一可取之策!”
这其实也正是吴三桂心中所想地,他思索了下说道:“那么依兄弟的意见,是发兵援救京师,同时又兼顾山海关,两相策应之计?”
朱斌却忽然奇怪地沉默了下来,他坐在了椅子上,什么话也没有说。吴三桂也没有问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耐心在那等待着什么……
“崇祯十七年三月了。”朱斌的脸上露出了一些无奈:“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兄长请恕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咱们大明地京师已经绝对已经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