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六 国难银
作为大明原先的国都,再到陪都,然后又成了“国都”,从明太祖朱元璋到建文帝朱允炆,从永乐帝朱棣到崇祯帝朱由检,它见证了一个王朝的兴衰起落,它见证了无数代人的悲欢离合。
它那古老的身躯,依然显得如此健壮,高高的城楼,就如同两只大大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大明王朝的风起云涌,沧海变幻……
可是,它知dào
,自己的身体内部已经腐烂了,堕落了,原本平和,甚至是华奢华的南京城,如今正在被一群蛀虫,一点一点地吞噬……
“修建兴宁宫和慈禧殿的工程进行得如何了?”在南京城里高高的金殿上,那位才登基没有多久的“弘光帝”
“回陛下。”工部左侍郎宋谦和上前说道:“现尚缺银一百二十九万七千八百零六两三钱。”
他把数目报得如此精细,却是故yì
而为之。这位侍郎知dào
当今的皇帝虽然昏聩无能,但偏偏总喜欢装成精明的样子,你把数目后面仔细道来,他心里必然以为你这官做事认真,一丝不芶,因此赏赐起来也绝不会吝啬。
果然,朱由心中高兴,赞了两句,又吩咐赏了他一百两银子,叫过户部尚书道:“顾尚书,着户部速拨银两给他。”
那户部尚书顾锡酬却是一脸的苦色:“陛下,户部哪里还有银子?”
“胡说,南京自古六朝金粉之地。又素来未曾遭到过战乱,焉能缺钱?想来是你这尚书小气,不肯把银子拿出来罢了。”朱由的好心情,顿时被顾锡酬地这番话破坏,怒气冲冲地说道。
顾锡酬连声大叫冤枉:“陛下,为拥迎陛下,已经花费了一大笔银子,招募兵勇为守卫南京。为先帝报仇。那银子更是如流水一般花出。还有,陛下经常赏赐臣下……”
他可不敢说出这位皇帝每天巨大的花费,自从到了南京登基以来,那银子用得简直可以组建一支相当有规模的军队了……
“朕,明明是你们户部无能,居然敢把责任推到朕的身上来?”朱由勃然大怒:“朕不过就是叫两个戏班子听听戏,赏赐一下那些有功之臣。这样能花掉多少银子?混帐,都是一群混帐东西,臣不为君分忧,大明亡就得亡在你们手里!”
顾锡酬被他骂得心头火起,只管低头不语,这皇帝从来不把银子当银子,又喜欢玩幼女,又喜欢叫上戏班子听戏。一高兴就只管几千几万的赏。别说南京国库里的银子早就用得差不多了,就连好容易征上来的那些税收,也都已经被花得七七八八……
眼下各处都需yào
银子。黄得功、左良玉、高杰、刘泽清、刘良佐这些驻守地方的将领,三天两头地派人来问自己催要军饷,可自己心里有苦说不出,又能到哪去变出银子来个他们?这户部尚书当得,还不如却当一个田家翁来得舒心……
“陛下息怒。”这时大学士马士英上来说道:“修建建兴宁宫和慈禧殿,乃是事关国家体面地事,不可以不进行,臣有一计,可为陛下分忧。”
“还是马相忠贞,能为朝廷排忧解难,深得朕心,马相速速说来。”见到拥戴自己成为皇帝地最大功臣开口,那朱由不知为什么心里就透着高兴。
马士英微笑道:“现在国家非常时期,陛下日夜不得安寝,为大明操碎了心,那些百姓们自然也该分担一点陛下的担子。臣以为,可开征弘光三年到六年三年间的税收,如此不但修建宫殿的费用解决了,更主要的是还可以为军队解决军饷等问题。”
朱由心里大喜,正待说话,忽见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高弘图大声说道:
“陛下,数天前朝廷才提前开征了弘光二年的税收,如今又要一口气征到弘光六年,这让百姓如何承担?眼下我大明才蒙国难,人心不稳,国家凋敝,最重yào
的不是修建什么宫殿,而如何收拾人心啊!”
马士英阴阴地道:“高尚书似乎多虑了吧?先帝曾为剿匪和对付金虏,把税收一直开征到了四十三年,这才能有大笔大笔地银子供朝廷使用,怎么到了本朝,高尚书就如此激烈反对?”
“先帝就是败亡在这的!”高弘图本身就是个急性子,这时也根本不管不顾,脸红脖子粗的叫出了这样的话来“马士英,你不要光盯着先帝做错的事情看,先帝还曾经说过,若是天下百姓每年人人都能有三两银子的节余,谁还会起来造反!”
“高弘图,你大胆,你大逆不道,竟敢诽谤先帝!”马士英早就想除掉了他,一见高弘图口不择言说出了这样的话,立kè
对朱由说道:“陛下,高弘图公然评击先帝,等同于忤逆大罪,请陛下严厉责罚!”
朱由也一直就对高弘图这自己做什么事情都要阻拦的大臣看不习惯了,当时就顺着马士英地话说道:
“高弘图口出狂言,侮辱先帝,本应处死,可念在当初镇守南京有功,着免去一切官职,回家待罪去吧!”
这一来顿时让朝廷里有识之士大觉心寒。高弘图为人清正,耿直不阿,久镇南京,与史可法等人一起,素为南京官员之楷模,现在只为说错了几句话,就被罢免,这弘光朝,也许用不了多少时候,便又会同崇祯朝一样了……
退朝后地朱由兀自怒气不息,只叫着马士英和阮大铖这两个宠臣陪在自己身边,嘴里还在对那些劝阻自己享shòu
玩乐的大臣们痛骂不休。
想想还是当初当福王是快乐,和老爹一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么多麻烦的人,现在当上了皇帝,做起事来却反而有限制……
“陛下不必烦恼,那些个大臣不过是想博个谏臣的名声,把他们晾在那里几天便好了。”马士英劝慰道:“臣明日便亲自办理征税之事,保证十日之内便把陛下需yào
的银子收齐了。”
“如果朝廷里人人都像你们该有多好。”朱由叹息着说道。
阮大铖岂能让风头全被马士英抢走了,说道:“陛下。除了开征税收。臣心里还有两条计策。可以为陛下弄到更多的银子。”
朱由顿时大喜,只管催促着快快说来,只听阮大铖说道:
“其一,这南京城里的王公大臣们可不少,连老百姓都知dào
为朝廷分忧,这些个人更加应该如此做了。陛下可下一道圣旨,命令这些人按照官职大小。每人上缴‘国难银’,只说是要为先帝报仇,整顿军队之用,他们如何敢有二话?比如那保国公朱国弼,在南京的时间长了,家中巨富,拿出了几百万两银子那还算是少得了……”
这一来不光是朱由展颜,就连马士英也击掌叹道:
“阮兄好计谋啊。当初我便让朱国弼献出全部军队供朝廷调度。可他总是拖延着迟迟不办,这次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一举把它可剪除了。看那朱国弼还有何话说!”
朱由却急急的想听阮大铖的第二个办法,原来,这阮大铖地第二个计谋,却是认为江南乃大明最富裕之地,当年几乎半个大明地粮草军饷都由江南支撑,后来朱由斌和先帝崇祯翻脸,不再供应,这些年不知积攒了多少银子。
这时可趁着朱由斌在外征战,派一得力大臣,接管江南军政,只要把江南省把持在手里,就等于是拥有了一座金山,到时不管朱由想怎么花,那可当真是用也用不掉了,就算再重新盖一座南京城,可想来也是绰绰有余地了……
“哎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马士英拍着额头说道:“早知dào
就不派史可法去杭州了,不然江南早归朝廷久矣,那史可法去了之后,一点消息也都没有,当真无能之辈!”
“这办法好是好,可万一朱由斌得知后,率大军杀到南京,那该怎么办?”朱由蠢笨归蠢笨,可在这一点上倒有几分精明:
“那江南军乃我大明最精锐之师,可不是好惹的啊!”
“不怕。”马士英笑道:“朱由斌从来都以忠臣自居,就算当年和先帝翻脸,也一直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咱们只需yào
先下手为强,就算朱由斌愤nù
,他也不敢进攻南京,不然,他就是一个奸臣,反臣,天下可共讨之,那些个江南军将士谁还会服他?”
“马相此计大妙!”朱由拍手道:“不过,在此之前,咱们还得继xù
给他一顶顶的高帽子,让天下人都看到,朝廷待他是如此器重,朕是如何看重于他,到那时,这所有的理可都站在朝廷这一边了……”
“陛下圣明。”马士英和阮大铖齐齐说道。
最后商议下来,由朱由亲笔写了道嘉奖,夸奖朱由斌什么“惟凭忠义,当闯百万,遂能屡挫贼锋,凯奏收京,功成勒鼎……”“武英王克复神京,功在唐郭、李之上,倡义讨贼,雪耻除凶,功在社稷……”等等一通赞美之词。
又加坐蟒滚纻丝八表里、银二百两。户部发银五万两、漕米十万石,责令运送给江南军,督促朱由斌继xù
讨贼。江南军中有功将士,由武英王任意开列名单,以便给予升赏。
而为了更好的监视住朱由斌,掌握他的举动,这君臣三人又商量出一个非常“妥善”地办法来,派亲信重臣为代表,携带圣旨和赏赐,前往江南军中面见朱由斌。
以左懋第为正使,陈洪范、马绍愉为副使。为显得隆重一些,特加左第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加给兵部职方司郎中马绍愉太仆寺少卿,进总官兵陈洪范为太子太傅左都督,还有锦衣卫祖泽作为重yào
随员同行……
但就在这些机关算尽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在猝不及防间发生了,镇守武昌的宁南侯左良玉以清君侧为名起大军进逼南京!
左良玉本是山东人,行武出身,没有读过书,不识字。他初于辽东从军,自崇祯十二年在玛瑙山战胜张献忠之后,声名大振,从此开始拥兵自重,蹂躏地方,朝廷无可奈何,一味的只是姑息牵就。
当朱由登基的时候,左良玉坐镇武昌,位处南京上流,扼据战略要地,部下实力又比较强dà
,弘光政权不得不讨好地封他为宁南侯。
朱由登极诏书颁发到武昌时,左良玉开初不愿承认,在湖广巡抚何腾蛟、巡按黄等人的劝说下,才同意开读,表示拥戴。然而,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的跋扈自雄却比在崇祯时期更加明显了。
由于朱由主要是依*马士英会同黄得功、高杰、刘良佐、刘泽清四镇拥立地,左良玉没有参预,算不上是定策功臣。因此朱由对马士英最为信赖,把整个朝廷几乎全部交给了马士英打理,更加视四镇如骄子,这自然都引起了左良玉地极大反感,已经对朱由产生了严重的不满。
可左良玉若要贸然出兵,却苦于没有很好的借口,就在这个时候,在南京接连发生地,所的“妖僧”大悲、伪太子、“童妃”三大案,却把一个天大的机会放到了左良玉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