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章:不曾原谅不曾遗忘

  陆泽阳从台阶上走下来,伸手要去拉住简慕,简慕却一把拍开他的手,“不要碰我。”
  陆泽阳怔了下,回头看了陆修繁一眼。
  那也是陆泽阳第一次看到陆修繁眼里的失意。
  甚至带着绝望。
  陆修繁缓步从阶梯上一点点走下来,很慢很慢。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简慕,似乎生怕他走快一步就会吓走这个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的女人。
  瞒了这么久,甚至已经安抚了她的亲妈,却在陆泽阳这里翻了船。
  陆修繁知道今天晚上谈论这件事情势必是个错误,却还是叫这个错误延续了下去。
  简慕仍是盯着他,重复的问,“他,说什么?”
  陆修繁并没有回答,而是对她说:“跟我回去,我跟你解释。”
  简慕并没有动,好似这不过是一句没有用的废话。
  “我问你,他刚刚说什么?”
  重复的语句叫整个空间都静止了。
  陆修繁的慌张那么明显,却还是认真的也重复了一句,“简慕,我说过了,跟我回去。”
  简慕朝后退了退,盯着他,“他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大概开始明白陆修繁是不会重复这一句话的,所以,她来问。
  陆修繁的神色全都沉了下来,他身上有着简慕看不懂的爆发感,怒火瞬间膨胀而开。
  他回头看了陆泽阳一眼,阴鸷而愤怒,他一手拎住他的领子,将他摁在墙上狠狠一拳打了过去。
  陆泽阳堪堪躲过,陆修繁一拳打到了墙壁上,手背全都是鲜血。
  他松开陆泽阳,声音冰冷的如同地狱里的寒刺,“趁我还有理智存在,马上从我眼前滚掉。”
  陆泽阳没说话,慌慌张张的从楼梯里面走掉。
  楼梯间的门关上那一刻,陆泽阳的脸就变了,变得得意兴奋甚至残忍。
  他正了正自己的西装,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发了一条消息:提前搞定。
  陆泽阳以为这件事情会被简衡拆穿,所以他提前警示简衡,他以为简慕回到那个地方势必会记起自己十六岁时候的噩梦。可是他小瞧了简慕对自己父亲的血脉联系。
  最后,楼梯里的一则谈话,却叫简慕听得清清楚楚。
  陆修繁的拳头狠狠的捏紧,他回头看向简慕,“简慕,你是不是一定要追究?”
  简慕瞧着他,胸口像是一个闷雷炸开。
  她承认,哪怕是刚刚她都抱着幻想,不会是陆修繁,怎么可能是他呢。
  他对她那么好,他是个完全的绅士,他从来不给自己的人生留下破绽,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可是原来,他对她的好,都是曾经对自己做过的这件事情的补偿,从来都是。
  陆修繁将她掉落在地上的包捡起来,送到她的手里。
  简慕朝后退了退。
  “你已经不需要回答我了。这个答案不是已经很清楚了?”
  陆修繁张了张嘴,他把包给她,无非是怕她一旦想不开,一个人走丢了,没有钱打车住酒店。
  他想着自己真是贱啊,这个时候,原来担心的仍是她。
  “简慕,我当时,迫不得已——”
  简慕却并没有给陆修繁时间,转身朝楼梯下方拼命的跑出去。
  他没有追过去。
  他很清楚,这一次,她可能会很难回头。
  他更清楚,那一场噩梦,她从没有忘记过。
  这一路,十分漫长。
  她怎么一直在奔跑?
  这半生似乎都在奔跑,没有停歇过。
  简慕抓着包拼了命的挣扎,她不敢叫自己停下来,一停下来,仿佛就是那个夏天的傍晚,那个黑漆漆的房间。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D市这个时候很难打到车了。
  她这样出去,连去哪都不知道。
  还好手里还拎着包,还好她的包里还有手机。
  她拿着手机出来,想打个电话给谁,双手颤抖,好似怎么都找不到电话号码。
  如今已经有些陌生的D市,通讯录里又都是A市的朋友,她要打给谁?
  她一边走一边翻页,翻得太快了,回头又重新去找。
  最后手机被她生生甩了出去。
  她蹲在地上将手机捡起来,最后抱着膝盖坐了下来。
  十六岁,本该是花一样的年纪。
  那一夜之后,她忘记了怎么笑。
  她忘记自己想过多少次去死,忘了自己多少次拿着刀切开了自己的手臂,都被沈眉拦住了。
  沈眉抱着她说:“不怕,简慕,我们不怕,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会忘记,不会在想起那一晚所有的事情。”
  沈眉带着她走遍了所有的医院,最后要求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沈眉说不行,那不行,“我女儿不是神经病,她不需要看心理医生。”
  那是沈眉心头的刺,她最怕的就是有人说她有神经病。
  她忘不掉,所以只能一个人抗下那个时间所有的疼痛。
  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总觉得有影子,只是被人碰一下,都会尖叫出声。
  没有人能碰她,那个时候,哪怕是沈眉抱着她,都必须说清楚了她是妈妈,“我是妈妈,简慕,我是妈妈,你不要怕。”
  简慕记不清那个日子是怎么过来的,颤抖惧怕,休学一年在家,整整一年,她茶饭不思,吃什么吐什么。
  或许身体上的伤害并没有多大,可是她似乎永远都忘不掉那个挣脱不开的感觉,那个黑影,那个夏天,漫天的凉席的味道和残忍。
  她不过是十六岁,她还什么都不懂。
  一年之后,她才开始重新上学,重新接触其他人,才慢慢的开始遗忘那个悲惨的夏天,被控制住的角落。
  路灯摇摆不定,本来已经停了的雨水,重新肆虐而下,越来越大,她没有带伞。
  似乎也不过就是一瞬,衣服就已经被打透了,冰冷的贴着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
  啊!
  她终于抑制不住的叫了起来,啊一声大叫。
  胸腔如同火一样的燃烧。
  她已经开始喜欢这个男人了,她开始依恋他,开始离不开。
  可是这个男人却是毁了她人生的开始。
  简慕疯狂的叫,不停的叫。
  她一定是疯了,一定是。
  也不知道多久,她好似还觉得不够,站起身抱着电线杆一头撞了上去。
  身后一只手牢牢的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拽过去。
  她回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是陆修繁。
  而将她拽到怀里的男人,是张闲。
  简慕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张闲,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D市,又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陆修繁撑着伞一步步走过来。
  他,撑着伞。而张闲和简慕全都站在雨幕中。
  陆修繁满脸的怒火没有任何遮拦,对着张闲更是好似看到了仇家。
  他指着张闲命令,“你放开她。”
  张闲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了一个玩笑,“我不放。”
  “我再说一遍,张闲你放开她!”
  “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放了她?”
  “凭我是她的老公,合法的丈夫!”
  张闲冷笑,“你也配!我全都知道了,简慕的父亲全都告诉我了。”
  陆修繁也冷笑,“就算是,也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管不着!”
  这时候,简慕冷冷的说:“从现在开始,不是了。”
  陆修繁的身体不明显的颤抖了下,他好似没有听清楚,“简慕,你说什么?”
  张闲眼角的冷更浓了。
  简慕对着他,一字一顿,字字如吐钉,“我说不是了。”
  之后她拉着张闲说:“走,带我走。”
  陆修繁几乎是吼,“简慕,那个时候,我被人下了药——而且这么久,我不信你一点都感觉不到我的真心。就算是弥补当年的亏欠,我难道做的还不够?”
  简慕回过头,“那六年前呢?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你用了同样的方法?”
  陆修繁登时就怔住了,所有的解释都被噎在了嘴里。
  简慕根本没有等他回答,抓住张闲的手臂走进了雨幕里。
  陆修繁的伞无力的举着。
  他其实还想说,简慕,就算是不能原谅,也不要忘了打伞,真的会感冒。
  张闲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简慕的头上,他就赤果着上身搂着简慕一直冲到一家酒店门前。
  开了房间将简慕抱进去。
  简慕从头到尾没有说过半个字。
  她的眼神全都是绝望,好似看不到一丝生机。
  像是被摆布的木偶,任凭着张闲拨弄。
  张闲顾不得她此时的神情,进了房间就烧热水,将浴室里的浴霸都开了,才叫简慕去洗澡。
  简慕进了房间就呆愣的站在浴室门前。
  张闲将她身上自己湿透的衣服拿下来,然后将她推进浴室,“简慕,洗澡了。”
  张闲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将她连着衣服一起推到蓬头下面,至少蓬头里是热水,不会叫她感冒。
  张闲关门的时候跟她说:“自己脱衣服。”
  然后就走了出去。
  简慕呆滞的站了很久,张闲又开始叫她的名字。
  简慕终于动手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滚烫的热水,沿着头发一直浇落下来。
  六年。
  六年的时光,六年的欢好,六年的挣扎。
  明明已经开始贪恋这种感觉,突然出现的真相,叫一切好似都变成了猥琐可怕QJ。
  她突然发现自己心底这样肮脏,容不得一丝傻子污秽。
  陆修繁的脸明明那么精致,却突然跟那些QJ犯重合成一个人影。
  简慕拼命的擦拭自己的身体,拼命的搓揉,滚烫的水好似都要烫掉了一层皮,她却还是无法死心。
  她感觉到头晕脑胀,可是哪里都脏。
  哪里都这样的肮脏。
  她听见张闲在叫她,“简慕,你怎么样,要不要我进去?”
  “简慕,你别吓我,你一个人在里面做什么?”
  张闲一次又一次的叫她,一次又一次的担心。
  简慕最后将毛巾狠狠的朝玻璃上砸过去,啊一声的叫起来,并且没有停下来。
  她从不曾原谅那个夺取她初贞的男人,从来都没有。
  她只是逃避而已,逃避到忘记了他的样子。
  她怎么能忘记他的长相,忘记了他的声音?
  她真是该死!
  该死的一次又一次上当!
  已经五十分钟了,张闲知道不能等了,拿着干浴巾就闯了进去。
  简慕浑身红透了,有的地方看起来好似都肿了,此时坐在地上不停的叫,不停的喊,精神状态十分骇人。
  张闲将她抱起来,她还在撕扯挣扎。
  简慕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她抱出去。
  出来后,她终于平静了些。
  什么都没穿,却颓然的躺在床上,没有丝毫要给自己遮挡的意思。
  张闲叹了口气。
  她这个样子,叫人心疼的不是一点两点。
  他给她擦拭头发,穿上衣服。
  她蜷缩在角落里突然说了句好冷。
  张闲将被子全都盖上去,她仍是说冷,浑身都在打寒战。
  摸了摸额头,已经开始发烧了。
  他赶忙去楼下问退烧药和温度计。
  上来给她测量体温,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就烧到了四十二度。
  他慌张冷敷她的额头,又将退烧药强行喂了下去。
  简慕这一烧就烧了一整夜,一整夜都在说胡话,高烧时好时坏,怎么都不行。
  张闲担心出个好歹,好容易等到雨水小了些,才将她抱出去打车去医院挂了急诊。
  打了退烧针,烧才退了,但还是有三十七度,仍是不肯清醒。
  连着当天晚上,又开始发高烧。
  医生打了消炎针,挂退烧的水,等到后半夜才安稳的睡了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陆泽阳打简慕的手机,是张闲接的。
  陆泽阳语气立即多了一份防范,问张闲,“你是谁?你怎么接简慕的电话?”
  张闲说:“没事就挂了,她在睡觉。”
  陆泽阳说:“那你问问她,还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当然,我知道她现在是绝不会选择跟我们一起回去的。所以,我顺便帮你们做决定,我们就先回去了。”
  然后陆泽阳就掐断了电话。
  张闲也没过问,将手机放到简慕的枕头下面。
  简慕迷迷糊糊要醒的时候,手机连着几条消息。
  张闲也并不是多么没品的人,并不想看是谁的消息,但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打过来的是简世。
  简世听见张闲的声音,说了句,“你就是张闲吧?我姐那个同学。”
  张闲说是,顺便解释了一下简慕现在的处境,一时半会回不去了。
  简世说我没催她,人没事就行,“她风风雨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不可能被这种小事打倒的。我倒是有喜事跟她说,看样子,她一时半会也不行。”
  掐了电话,张闲看到>
  消息提醒里面,简世发来好几条消息,只能看到最后一条清晰的写着,“二姑被人打残那是肯定的事,她一辈子嘴贱,被人闷在走廊里打好几次了。大姑父死了之后,大姑就被小叔撵出家门,你说是不是报应。”
  张闲看了两眼,想起那段时间俞鼎宏一直追问的事情,知道简家又出事了。
  他叹了口气,心里也有些担心简慕和简世。
  如果真的是报复简家人,恐怕他们两个很难脱身吧。
  到底谁这么大的仇恨,不肯放了简家一族人呢?
  但是他并不是凶手。
  张闲将手机放回简慕的枕头下面,她就醒了。
  醒过来了,仍是一脸麻木,好似对这个世界不再眷恋。
  张闲不习惯她这样。
  从前,她总是满怀希望的模样,虽然话少,却一直都是那么努力。
  他叫了声简慕。
  她的眼珠却转都未转,也根本没有回答张闲的意思。
  张闲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似乎仍是低烧。
  他问她有没有哪来不舒服,她也不回答。
  张闲忍不住朝她吼了句,“陆修繁跟陆家已经回去了,你不要指望跟他们一起回去了。人家就没打算等你。”
  简慕仍是没有动。
  张闲也没有办法了。
  哀莫大于心死,可能就是这个样子吧。
  他坐下来,在床边削水果皮,缓慢的对简慕说:“是不是特别恨?没想到自己最爱的人做了这么龌龊的事?”
  “我也没想到,程傲当年透漏过你年少可能有事,我就猜测过是被人Q,只是没想到会是陆修繁。现在他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我们才是一类人,陆修繁不是。我们天生就该在一起。”
  “陆修繁从小到大什么事都没有经历过,没穷过,没苦过,家世好背景好,他哪知道人家疾苦。”
  张闲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话。
  简慕一动不动的听着,未置一言。
  张闲又说:“你想不到吧,我妈竟然联系我了。隔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联系我。简慕,再见她,我竟然一点都不恨她。她说她受了委屈,叫我一定来D市帮她。我心软还是答应了。”
  他顿了顿,又说:“我爸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我妈还能不能再要他,能不能回心转意了。”
  简慕终于动了动。
  她想到了沈眉。
  她昏睡不醒的时候,听到了简世说话。
  那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哪怕简世根本不听话,蛀虫一样的活着。
  张闲见简慕动了,立即站起来,“你想到什么了?是不是亲人?”
  简慕侧脸看向他,“谢谢你张闲。”
  他笑了笑,“你终于肯说话了。”
  然后又说:“我就知道,我们这一类人永远都放不下亲情。至亲之人是我们这辈子的软肋。”
  简慕仍是没有说话,埋着头说:“我累了,再睡一会。”
  张闲说了声好,“睡了这么长时间,你小心低血糖。”
  然后就不再说话。
  简慕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她晚上十二点醒过来的。
  感觉自己真的是睡得昏天暗地的。
  她从枕头底下将手机拿出来看了眼时间,然后拿着手机朝外面走了去。
  医院里面此时也还是很安静,只有值班的医生在外面,明亮的走廊里只有护士自己一个人。
  简慕到门前,护士慌忙拦住她,“病号,你这会是不能外出的。”
  简慕说:“放我出去走一走吧,我这会实在睡不着了。”
  小护士看了看她没有血色的嘴唇,勉强说了句好吧。
  到楼下的时候,正好可以看到天上一轮明月。
  那么大的月亮,像是一直照进了简慕的心底。
  从没有这么透彻过。
  这一场病,像是死过了一样,这会终于活了过来。
  她坐在花坛边上,看自己的手机。
  王颂的消息很多,但是都没有回。
  简世说的,袁婷婷说的都差不多。
  简家又有人受伤了。
  简世跟陆修繁都打过电话。
  但是后来也没有再打。
  她一页一页的翻,跟陆修繁的聊天记录被她全都翻了出来。
  看着看着就哭了。
  突然一个人影将她的手机抢了。
  她抬头看过去,张闲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站在她面前。
  简慕擦了擦脸,“给我。”
  张闲却将手机彻底关机收进口袋里,“你这样大晚上的出来,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简慕说了句抱歉,“这会起来就有些睡不着了,我怕吵醒你。”
  张闲却仍是没有将手机给她,“我已经醒了,你就不用害怕了,我们上去吧,毕竟很晚了。”
  简慕还没有答应,张闲就将她强行带了回去。
  电梯里,简慕忍不住又对张闲说:“谢谢你张闲,真的谢谢你。”
  张闲这时候半是开玩笑的说:“真的感谢我,就以身相许吧。”
  简慕抬头看向他。
  他的眼睛那么亮。
  那一刻,简慕好似忘记了时间似的。
  许久,她才低下头来说:“我配不上你。”
  “简慕,你的借口一点都不高明。”
  简慕说,“不是啊,这不是借口。这是事实。张闲,你妈跟我见过面你知道吗?她讨厌我你知道吗?我对她也十分讨厌,你应该知道的。”
  张闲正了正身,“这个妈,我可以不要。更何况,是她不要我在先。简慕,我现在只希望你以身相许。”
  电梯的门叮一声开了。
  简慕说:“走吧,到了。”
  然后她当先下去了。
  张闲没说话,跟着她一起。
  夜凉如水。
  简慕躺在病床上,彻底睡不着了。
  她讨厌这样的漫漫长夜,因为她有足够的时间想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根本摆脱不了。
  这就是失眠的滋味。
  到天亮,她也未曾睡着。
  张闲却在她身侧安静的睡着。
  简慕一直看着他。
  她想,自己如今,是走投无路所以投靠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