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
  春节一过。
  潇晓晓举家搬至阜阳。
  家里的两位姑娘，潇当儿和潇晓一不得不拜别临水县的小伙伴。
  而厨娘和女先生……
  这地方并非也不住人了。
  毕竟还有田庄，梁小六自然是不会甘心留在临水。
  所以，会跟着潇晓晓走……
  潇晓晓给了长工厨娘三条路……
  可以跟着去阜阳……
  亦可以留在潇府。
  或者给遣散费归回自己家内。
  厨娘选择了留在潇府。
  然而女先生……只有去阜阳亦或归家。
  而那女先生本就来至北方花重金让人特意请回来的……
  潇晓晓这般做，也是给人留余地。
  结果那女先生愿意跟潇晓晓去阜阳。
  由此，看了日子，二月初启程。
  准备好马车两辆，托运货物的骡子三匹。
  除开十分重要的物品带走，其余留在潇府。
  路上，最高兴的就数潇晓一和潇当儿。
  因为她们难得出趟远门。
  难得坐在马车里行驶这般难走的山路。
  潇晓一和潇晓晓还有潇当儿和莫简澈，梁小六挤在一个马车里。
  其余素心素梨枫叶等在另外一个马车。
  赢新，梁小六临时雇佣的两个随侍在外。
  而田庄上的慕叔，慕帆伙同庄上的几个仆役一同押运那几匹骡子。
  好在东西并不多，便是女儿家的妆奁，首饰，平日家喜欢的衣裳，潇晓晓这些年账簿，收集的一下诗集和手札，还有便是自己在府中必需的一些物件。
  阜阳那边府邸若建成，该有的一样不少，所以不需要大举搬迁。
  *
  行驶了一天半，到达淮阳县。
  喂马，停驻，客栈休息。
  潇当儿十分喜欢。
  在马车里跟莫简澈相处的很好，两人用绳索挑花玩。
  淮阳县于南安道东，隶属通州。
  没有出南安道，饮食习惯跟临水一样，所以潇晓晓不担心潇当儿和潇晓一的住客栈后的饮食问题。
  来到客栈门口。
  小二牵着马，潇晓晓先下车，潇晓晓站在街边将那客栈临街外观快速扫了一遍，还算顺眼。
  马车里传来莫简澈和潇当儿打闹声，不时传出潇当儿笑的咯咯的声音。
  潇晓晓见客栈到了，一群人还没一个下马车。
  掀起马车门帘，便没好气的瞪了里面。
  莫简澈收到潇晓晓凌人的眼神。
  吊儿郎当翻了个白眼。
  将潇当儿带下马车。
  潇当儿乐呵呵跟在莫简澈身后，下马车后捏着莫简澈袖口，亦步亦趋，倒像个小跟屁虫。
  然后是梁小六和潇晓一。
  其中潇晓一的反应是出乎潇晓晓意外的。
  知道要离开临水去阜阳的那几天，觉着这丫头还挺高兴的，蹦蹦跳跳欢欢笑笑。
  从今早起，上马车前就是这幅若有所思，失魂怅茫的模样。
  倒跟小当儿一路的欢快活泼鲜明对比。
  潇晓晓叫了两声，潇晓一似乎才反应过来。
  被叫醒神的那下，身体一个激灵，随后瞳孔才有了焦距，依然似怅茫若失叫了声‘姐姐’
  客栈里歇一歇，野外不能洗澡吃热饭。
  潇晓一小当儿又是姑娘家，找小二要了热水木桶沐浴。
  梁小六和莫简澈一间房。
  *
  午后，莫简澈下了马车……
  眼见潇当儿前面跑了，后面恰好梁小六跟上来。
  莫简澈转头瞧了眼，看梁小六的那微微弓起的脊梁的形象微哂。
  “其实我就想不明白，你这般的人，跟着潇晓晓干什么……”
  从他见着梁小六第一眼起，这人就给他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但是他这人天生大而化之。
  梁小六阴郁着眼，“她能给我我想要的。”
  “你喜欢她？！准备以后继承潇家的东西。”
  “那是我的事儿，你少管……”
  莫简澈沉了脸，这话说的他就不高兴了。
  “我已经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他们之间，只能是朋友，但是明明比朋友更近。
  这是一种奇怪的关系，一开始，他以为她是男人？
  或许。妹妹?!
  这个念头在莫简澈脑中闪过，他对她有怜惜，一种对女性的怜惜，而且，莫简澈很明白，这不是爱……
  他爱不了女人，估计他这辈子并爱不了女人。
  但是他愿意守护潇晓晓。
  就算没有男女那层关系
  “你的事儿我不会管，于你，只有一个要求，别伤害她……”
  *
  阜阳潇府的围墙瓦当，有小厮攀在上面，用刷把，细细刷着……
  之前，潇府只有丫鬟没有小厮，有梁小六这个管家。
  而阜阳的潇府建成后。
  梁小六招来了三两个小厮，除了身边带着个取名叫‘青鸾’的外，另外两个‘小四，小五’
  潇晓晓取得名字，因为排在枫叶，素心素梨的后头。
  如今的潇府也与原来大不同。
  他们来此地为生人，所以买些仆役护院是必要的。
  他们来时，管家刘成从内迎接出来。
  “东家，你可来了……”
  刘成负责店铺，这几日又验收新府邸的事儿，也算是两头忙。
  阜阳的府邸跟临水相比，花园更大了些。
  已经安顿好，在府上住了三五日。
  香酥斋的糕点，桂花糖甜的发腻，酥饼儿非常松软。
  潇晓晓分发给素心素梨
  两个小丫头买进府时一个九岁，一个六岁，现过了一年，觉着长大了一圈。
  都扎着两个包包头，灰色的裙子，十分可爱。
  潇晓晓对这般的小姑娘总是格外怜悯些，平日里有好吃的也分给她们，潇府也无甚重活，重活也给厨娘干了。
  潇晓晓将请帖发出去了。
  之前有见她的商人，她择了其中一些有用的。
  而她本身，则要去见阜阳富商方尚成。
  方尚城是本地巨富，主要势力在阜阳和周围几个县州，在阜阳很出名。
  官老爷也对他客客气气。
  潇晓晓送了拜帖，至于见不见全看他自己。
  *
  潇晓晓现在不担心自己货的出路。
  因为都是些抢手货。
  反而，她很是担心毕竟她培植出的东西在人们的观念里独树一格，人们的观念能不能接受，利用人工种植改变了蔬菜的时节。
  一切都没有轻而易举，没有自然而然。
  那平菇在第一批生产后，没有先行的消毒设备，死亡了一批又一批。
  投入了巨大人力物力，出产量却极少。
  卖出来的价钱只能保本。
  *
  潇晓晓一定想要去挖一块大的蛋糕……
  她把目光投向了光城。
  然而，还有一件事儿让潇晓晓担心的，就是潇晓一搬来阜阳后偶尔的失神，她是姐姐，又是女子，十分敏感，因为潇晓一年龄虚岁十六，在安国的女儿里，是可以嫁人的年龄。
  可因为她生意的缘故，频繁举家搬迁。
  也使得潇晓一的婚姻现在还未订下来。
  而且她在阜阳十来天，一两次见着潇晓一偷偷摸摸举动从府中大门旁边的角门门缝朝外看。
  潇晓晓虽然内心觉着亏欠潇晓一，但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她也觉着十五六岁年龄并不算大，还可以缓缓。
  *
  十来天后，方尚城终于愿意见她。
  方尚城乃阜阳巨富，据说阜阳城周围的土地，有三分之一都是他的。
  潇晓晓大约是要在阜阳久待，得罪了这样的人没好处。
  阜阳首富，县官老爷也得让三分。
  潇晓晓对这次见面非常重视的，思虑再三的她，还是决定换回女装。
  堂堂正正待人，方尚城既然能在阜阳取得如此成就，也决定见她，就是说大约将她整个事迹了解个七七八八。
  隐瞒身份，遮掩性别，这反而不好，给人落下不诚恳的口实。
  潇晓晓也不讨厌自己的女儿装。
  她觉着镜中自己，巴掌大的小脸，杏眼，眼尾微翘，琼鼻，虽然皮肤不是如白瓷，但是一种健康的白带着一点小麦色，她五官精致使得这不仅不减分，反而多了几分灵气兼具凌人气势和爽朗。
  浅草色，湖绿色衣裳在身上，层层叠叠。
  手臂湖绿的披帛，用跳脱固定。
  梳的是垂挂髻，用了十二颗珍珠挂饰。
  她甚少打扮的这般亮丽。
  然而这颜色衬她最好。
  潇晓晓从中堂出来，后面带着枫叶，看得两边的梁小六和莫简澈一个个大张了嘴巴愣住了眼。
  莫简澈视线半分钟没有回来。
  介心恰好从屋里出来，看见这一幕，拍拍莫简澈肩膀。
  “看吧，这女人打扮出来，不比你喜欢的那些男人差的……”
  莫简澈转过脸，看介心。
  眼神里有郁气。
  没看出来他的确是不爽么。
  之间他也见过潇晓晓女装，漂亮是漂亮，就是举止太男人，遮挡了她的女人味。
  可是今日这身打扮。
  活脱脱的……
  眉眼中的灵气，沉鱼落雁，姿容冠绝根本不够形容。
  “美哉，妙哉……”
  梁小六冷眼瞄了眼对面的莫简澈，进屋去了……
  *
  驱车行至方府。
  潇晓晓下了车，枫叶跟在后面。
  小厮知道老爷吩咐今日潇记商行的潇老板要来。
  可他隐隐约约总觉得老爷说过潇老板是个公子……
  潇晓晓送上前来拜访的礼品对他一笑。
  小厮吞了口水。
  “没错，是潇老板没错了……”
  盯着潇晓晓“潇公……”子
  “不，潇姑娘。”
  “潇老板。请驻足片刻，小的立即去通报老爷”
  潇晓晓被邀请入内。
  厅堂传来一道声音
  “潇老板到——！”
  潇晓晓携枫叶入内。
  潇晓晓顺带瞟了一下左右……
  很大的院落，两边花鸟树木，中间还有一方假山池水，过了第一间堂厅，里面华贵的实木家具，墙上山水画，桌案上，笔墨纸砚，笔架，笔洗，印章全有。
  待潇晓晓以为就是这里了。
  小厮抬手。
  “潇老板里面请……”
  才知道堂厅之内还有堂厅。
  小厮弓着身领路。
  直到拾阶而上，到达一处厅堂，比外面窄小，里面一套精致的实木桌案椅凳。
  有穿着青色暗蓝元宝纹，髯须花白的老者，正给官帽椅一大腹便便中年男子捏肩。
  那男子穿着褚色深衣，玄色蝠纹长衫，佩戴厚同色缎带做腰带，用墨勾勾起束衣，腰带下垂挂佩环等物。
  人坐在椅内，手却搭在扶手。
  底下跪着两个男仆，低着头，一盆水放在身下，一个按脚，一个按手。
  “老爷，人带到……”
  “潇老板，这是我家老爷……”
  那小厮指的老爷便是那穿玄色衣衫的男子……
  潇晓晓作揖
  “方老爷……”
  据说祖上也是当过官，留下了不少田产，后代不争气，沦为商人。
  本来叫方老爷方老板皆可。
  潇晓晓是商人，叫方老板更适宜些，但为显尊敬，她叫了方老爷。
  方尚城原本微眯着的有些傲慢的神情，在余光瞥见潇晓晓那刻，眼眸光闪了闪。
  微微正了姿势。
  “潇老板是女中豪杰……”
  “前阵子出去闪了腰，一直有疾在身上，近日老翁家的医馆，道了些法子，说这热水泡脚，按摩身上穴道可活络经脉，只是恰好撞上潇老板来访……显得过于失礼……”
  潇晓晓垂头拱手，神情一如既往
  “是潇某打扰了……”
  方尚城余光瞟到潇晓晓耳垂下漏出的一截光洁的脖子……
  敛下的眼眸的光继续闪了闪。
  “早听说过潇老板的名，如此一位美娇娘，虽然方某读书不多，也听人说过，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潇老板就是这般美妙的女子……”
  潇晓晓听出这段话就不对味了。
  “方老爷家财万贯，一定游历安国，见多识广，像晓晓这样的女子，方老爷见过许多，所以，晓晓不认为这是称赞，只是方老爷一贯夸人的方法……”
  方尚城手一拍扶手，哈哈大笑……
  随即挥了挥手……
  让两个跪在地上的男仆退下。
  留下给他捏肩的一个老者。
  “潇老板今日来寻方某所谓何事儿……”
  方尚城的声音淡了些。
  “坐吧……来人。”
  “忘记了，是在下的疏忽，给潇老板沏茶……”
  潇晓晓见自己身后有一方椅子，自己便坐了。
  她今日不遮不掩，穿了女装来，不过就是要给人一种气势，女儿家，亦可在这商场，崭露头角，叱咤风云，正视自己，才能换来别人的尊重。
  但是很显然，她觉着她并没有得到她预期尊重。
  又或许，方尚城并非因为她性别不尊重，而是，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小商人，跟他比完全不能比，所以他看不上，又有可能，有的人天生傲慢，一接触就是这般，潇晓晓接触不深，不好下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