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兄弟重逢
沈金贵的心,矛盾重重,被情感和理智撕扯着。他难过极了!烦乱的思绪,纠结撕扯着他那颗苦痛的心。强烈的无助感,让他感到象是要被窒息了似的难受无情地来回!他发泄般地将手狠狠甩到脑后的墙壁上,并用力撕扯着触到的纸张,回手狠狠揉成了一团……刚欲掷出之时,却不经意瞥到了上面有“金贵”两个字样,这两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眼儿,让他的神经立kè
紧张、振奋了起来。
“是广告中的词语?还是同名的寻人启示?……”他一边慌忙舒展着纸团,脑子里一边迅速做着各种猜测……
自解放以来,各种寻人或宣传的启示张贴的到处都是,南京城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所以街巷中匆匆来去的沈金贵,早已视若无睹,更是很少阅及。
“寻人:寻找大哥沈金贵,有知情者请速联系。重谢!联系人—沈银贵”被沈金贵重新拼接起来的白纸上,赫然写着上面的文字。纸张的最下面,还署着详细的联系地址。
沈金贵不敢相信地用力揉着眼睛,以为自己是在梦境,亦或是幻境?——这,实在是让他太难以置信了,被自己撕下而差一点就扔掉的,竟是二弟寻找自己的启示!而下面署着的联系地址,更是让他震惊,竟然是座落在四牌楼的南京大学!这一切,可太让他喜出望外了!
“二弟怎么来南京了?家里难道出事了?”瞬息的惊喜之后,随之而来的,却是百倍的恐慌,万分的困惑。他赶紧将手上的书信连同拼起的启示塞进兜里,飞快地奔回了学校,找到自己的教官请批了事假,搭上电车,就朝着启示上的地址心急火燎地去了……
“大哥,俺总算是找到你了!俺找的你好苦啊!……呜呜呜……”南京大学校园的一角,已经是这所院校学生的沈银贵,再也控zhì
不住自己的感情,紧紧抱住自己的哥哥痛哭了起来。
那投奔南京而来的一路辛酸;那为寻找哥哥而历经的艰难;徐州失散了的父亲……在见到哥哥的这一刻,全都山洪般涌了上来,面对着久别重逢的哥哥,那被压抑太久太久的苦痛,让他象个孩子似的趴在大哥的怀里,委屈哀怨地放声痛哭。
紧紧搂着弟弟的沈金贵,泪,早已流满了双颊,并顺腮流到了衣襟上,湿透了一大片……他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儿地拍着弟弟的后背,任由他哭个痛快……
“弟,你怎么来南京了?咱家里怎么样了?”过了好半天,沈金贵才向停止了哭泣,慢慢抬起了头的沈银贵,问道。这也是他最为揪心的问题。
“咱家……”一提到家,沈银贵又哽咽了。
“你走了没几天,咱老家县城就解放了。咱爹被上回批斗给斗怕了,吓得在家里坐立不安……咱娘不忍心让爹再挨斗,就在农会进村之前,让俺陪着爹来投奔你……”沈银贵一脸哀伤地向大哥开始讲述着。
“俺跟爹到曲阜的时候曲阜已经解放了,俺爷俩没敢停留,就按着你离家前所说,一路奔了徐州……”想到徐州之行,自己与染病的父亲那一路的艰难,沈银贵的眼角,又涌出了泪儿。
“后来,好不容易跟爹进了徐州城,却被……却被进城的解放军,把俺和爹给冲散了……”
一直愕然听着的沈金贵,紧张的早已立起了身,两眼惊惧地望着自己的弟弟。
“大哥,俺对不起咱全家!俺把……俺把咱爹……给丢了……”沈银贵“扑通”跪倒在了大哥的脚下,再次扑进其大哥的怀里,失声痛哭着……
“二弟,你是怎么进的大学?……”良久的悲伤沉默之后,沈金贵再次询问着。
“唉!与爹失散之后,急得俺坐在路边放声痛哭……是一位好心的大娘收留了俺,为了寻找咱爹和你,俺就住在了大娘家,天天大街小巷的转悠,希望能遇到你们。可没过多久,解放军清查滞留人员,好心的老大娘为保住俺急中生智,说俺是她的干儿子,俺才躲过了被遣返……”叙说着的沈银贵,仿佛又回到了那揪心紧张的一刻,缩紧的心,让他再一次窒息般地停下来,调整着呼吸。
沈金贵心疼地望着眼前的弟弟,没有再催促他,眼睛,已又一次的被泪水模糊。
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情绪稳定下来的沈银贵,将身体紧紧靠到了大哥的身上,仰头望着迷茫的夜空,那艰难的金陵路,一幕幕的涌上心头……
辞别徐州老妈妈的沈银贵,怀里抱着老人家连夜为自己准bèi
的干粮;耳听着身后老人家的声声叮咛,泪,早已湿透了衣袖……他不敢回头,不忍再让那善良的老人,看到自己满脸的泪水——这个萍水相逢,却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刻,不顾一切保护着自己的老人家,不是亲娘,又能是什么呢?想想此别定是相见无期,他那颗被感激和不舍,充盈的满满的心,再也承shòu不住了!无以为报的他,仰天扯着嗓子回应着身后的叮嘱:“您就是俺的亲娘!……”那发自肺腑的嘶吼,震颤着苍穹,直传出很远很远……
徐州老妈妈给的干粮,不久就吃完了。身上早就分文没有的沈银贵,路过村庄时,只能进村乞讨些吃的。
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沿途野地里总遇到些挖野菜的人们,沈银贵发xiàn
一位老大爷,竟然边挖边将野菜放入口中咀嚼着。“难道这些东西人也能吃?而且还能直接食用?……”曾经用它们帮大哥喂过小羊的他,诧异地嘀咕着。饥肠辘辘的他,忙好奇地上前向老大爷请教……得到老大爷肯定答复的他,立kè
认认真真向老人家学习辩识着野菜……试着将野菜放入口中,小心咀嚼着的他,内心那掩不住的兴奋,让他欣喜着又寻到了一条饿不死的路子。
一路之上,身无分文的沈银贵,就靠着这沿途挖食野菜,和入村的乞讨,硬是走完了这漫长的金陵路……为了节省鞋子,只要稍稍平整些的路段,他总是脱下鞋子拎着,而,让自己光着脚板往前走……
当到达南京城的时候,一路风尘的他,早已成了一个不是叫花子的叫花子……那脏破的衣衫;那一脸的尘垢;那尽管小心保护着,却依然洞穿双底,露出了脚趾头的鞋子……这七百多里路的徒步远行;这夜宿路边,昼食野菜的,近一个月的艰辛跋涉,让其原本就略显单薄的身体,瘦弱的更是让人目不忍睹。
他拖着一身的疲惫,四处向人打听着大哥的消息,却没有一个人认识他口中所说的“沈金贵”……他那本来就沉重压抑的心,变得更加的沉重起来。
“难道大哥不在南京?难道大哥去了……”他害pà
了起来,不敢再往下想……紧紧揪起的心,慌乱地狂跳着,再加上饥饿和疲乏,头晕目旋的他,一下跌倒在了马路旁边,失去了知觉……
“你醒了小伙子,看你这个样子,一定是给饿的吧!先喝点豆腐脑吧!……”当沈银贵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大爷,立kè
亲切地说道。手里,并已端上了一碗热乎乎的豆腐脑。
“这是哪儿呀?俺怎么睡在这儿了?……”沈银贵没有去接碗,而是一脸困惑地,问道。他忍着旋晕坐起来,四下打量着。
“这是南京大学的门口。小伙子,你是晕倒在这里了,还差点把老汉的豆腐脑摊子给砸了呢!”老大爷笑嘻嘻地回答道。
“对不起大爷!俺不是故yì
的……”闻听此说的沈银贵,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向对方道着歉。
“傻孩了,这哪能怪你呢?再说这不是也没砸到嘛!快点喝了吧,别凉了!”老人家忙笑着宽慰着沈银贵,并递上碗再次催促着。
沈银贵没有再推辞,感激地接过老大爷手中的碗,喝了起来。他真的是太饿了!一碗豆腐脑,三口两口就进了肚。老大爷又忙给盛上。
“不,俺不能再喝了!”沈银贵赶紧摆着手推辞,“俺没有钱,这一碗俺都付不起……”他不好意思地低声说。
“傻小子,大爷知dào
你没有钱。有钱还能把自己给饿晕了?”老大爷又重新递上碗,善解人意地微笑着说,“赶紧喝吧,喝多少都不要钱!今天大爷管够你喝饱。”
沈银贵的眼里已涌上了泪花:“大爷,让俺给您干点活吧?您这么大年纪了,俺不能白吃您的东西!”他诚恳地对老大爷说,声音都开始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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