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一潭死水
玉醉与逊雪心下了然,瞬间一个化为狼身,向那些死灵扑咬过去,另一个使出龙族自然之力,将死灵用风卷散。
冲开一众死灵,來至近前,才看清那黑衣女子的脸,玉醉不由大惊失色道:“表嫂?!”
昏暗的灰雾中,沈言清的半边脸上赫然现出四道血痕。那伤痕从她的眼边斜着一直延续到唇角。不知伤了多久,血已干涸,却依然红肿怖人。
她一身黑衣笼在灰雾中被一众死灵团团围住,正在奋头撕杀。她的动作不若以往轻盈灵活,应该是如消息所传身负重伤。但她却像不知痛般,一招一势无不似要与敌人同归于尽般拼杀着。
而死灵数量虽众,却仅是围着她,似乎是得到了命令,沒有一只对她下杀手。即便如此,沈言清还是被他们身上的死气所伤,脸上泛起隐隐的青黑之气。
见到逊雪与玉醉冲过來,她似乎沒有听到般,依旧机械地动作着。不停手也不应声。
玉醉与逊雪好不容易杀到她近前,她仍是不为所动,只知道向那些死灵挥手出拳。
“清首领!”逊雪也觉出她的不对劲,一边以巨爪将一只死灵抓碎,一边呼道。
沈言清却不理睬。
“她不大对劲!”玉醉向着逊雪喊道。
“你直接带她走,我断后。”逊雪说着,将沈言清撞到玉醉身侧。
玉醉会意,一个旋身将身边的一圈死灵以风力向四面逼开,一面现出蛟身,向天飞起。尾巴一甩将只顾拼杀的沈言清卷起,飞冲出狭窄的山缝。
还有一些死灵向上高高跃起,想要攻击玉醉,下面一道白影扑过,逊雪巨大的狼身已将一排死灵扑倒。死灵们纷纷向它围拢过來,逊雪也不恋战,迅速将近身的几只死灵撕碎便转身向山缝外飞奔。
死灵们紧紧尾随,它边跑,边不停地晃着狼头,咬向追上來的死灵。
冲出山缝,太阳已经完全跃上天空,那明亮的光线让死灵们很不适应,却也沒有退缩,依旧紧随其后。
山缝内,肃夜冷冷地看着沈言清被玉醉带走,一旁一只死灵首领恭顺地跪在地上,声音阴冷又沙哑地问道:“殿下,就这样让她走吗?”
肃夜沒有回答。ET还能怎样?不让她走?看着她死在这里?
肃夜不断自问,自己的心不是已经死了吗?无痛无怒,无悲无喜。却偏偏奈何不了她。几次已经向她抬起了手,可看着她的眼睛,手却无论如何都落不下。
几次掐紧了她的脖子,可看到她在窒息时,眼中竟有一抹解脱时,他还是松开了手。
她脸上的伤、身上的伤都已经开始溃烂化脓,她却偏偏像伤得不是她般沒有反应。任那伤口痛着,也不肯敷药。
肃夜只得强迫着将她按在床上,暴怒地撕碎她身上的衣服,强行将药给她敷上。可只要他松开手,她便像挑衅般,将那些药粉擦掉。她触碰不到的地方,便狠狠地蹭到墙上,甚至不惜将伤口再次蹭破。
肃夜觉得她不是在折磨自己,她根本是在折磨他。他投降了,他下不了手杀她,又沒办法让她接受自己救她,也不能昧着自己的心将根本毫不在乎的她占有。
肃夜只觉得留她在身边,根本是在惩罚自己。终于在经历了昨夜,又一轮的重复后,他决定放她走。
昨夜已经是肃夜带她來死灵谷的第五天。这死灵谷是他修炼噬灵秘法的地方。这阴暗的山谷中从外面看仅仅是一道山缝,里面却别有洞天,隐藏着数以万计的死灵。
他的修炼之地便是在半山腰开凿出的一处洞穴。每日他日间修炼,夜间便放死灵出去带更多的死灵回來,即能供他修炼,又可扩充死灵队伍。现在北灵附近布遍游魂,腐尸。想扩军易如反掌。
他将沈言清安置在一间独立的崖屋内。为了方便照顾,还特意寻了两名婢女过來。
这一夜,肃夜又如常地去看她。她也如常地坐在满室的黑暗之中。肃夜点燃了房间的烛火,沈言清已经适应了黑暗,被那一点也不亮的光照得有些眩晕。
烛火映亮了她的脸,他看见她一侧脸颊上的皮肉翻出,显然是她又挠掉了敷好的药。肃夜怒不可扼,冲过去又一次掐住她的脖子,却清楚地看见上面还留着自己的指痕,吻痕,甚至齿痕。
他突然无力,这一切都做过了,自己难道只能像个野兽一样做这些?满心的愤怒却偏偏爆发不出。
他颓然地松了手,声音自喉中痛苦地溢出:“你要我怎样?”
沈言清看看他,又将目光转向不知明的远方。肃夜得不到任何回复,他在屋中狂暴地踱步:“來人!”
两个小婢女听到他的声音,忙不迭地跑进來。
“给她上药。”肃夜命令道。
两个婢女相视一眼,战战惊惊地靠近沈言清。沈言清机械地将她们推开,不让她们触碰到自己。
肃夜看着她颓废又执着的样子,恶狠狠地放出数道黑气,将她全身各处关节都缠住。暴怒地将她的衣服撕得粉碎,口中狠狠咒骂着:“想死吗?我不允许,绝不允许!”
布条纷乱地自他手中落下,她身上的伤**裸地出现在眼前。沈言清侧着头趴在床上,肃夜恶狠狠地摁住她的头,怒道:“先涂这里。”
婢女得了命令,忙先将沈言清的脸伤清理了一下,又一次将药粉敷在沈言清的脸上。沈言清想要拒绝,头却被肃夜狠狠地摁着。
“还有这里。”肃夜又继续道,他的手掠过沈言清的后背。沈言清的身体被疼痛刺激,机械的反应了一下。
肃夜却暴怒不减地自婢女手中抢过药瓶,吼道:“痛吗?还知道痛吗?”他边吼边将那些药粉毫无忴惜之意地倒在她的伤处。看着她的身体因为疼痛而些微扭动,他脸上的笑有些狰狞。
一边的小婢女被他的样子吓得手不停地抖着,哆哆嗦嗦地给沈言清身上各处伤口涂药。
而这一切似乎都与沈言清无关,她伏在床上喃喃自语着:“他都是用龙血为我敷伤,从來不痛,你知道吗?”
肃夜在她身边将她的话听得真真切切,摁着她的手突然无力地垂下。他低着头,头发颓然地遮住他的侧脸。他的身体似乎笼在黑烟中。
沈言清终于不被压制,便立即转动着头,将脸上将刚敷好的药尽数抹于床塌之上,她轻轻笑了。
肃夜缓缓抬起头道:“你以为你赢了?”他边问沈言清,一只手却向小婢女伸出。小婢女立即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到他的手中,他掐住婢女的脖子,只轻轻一用力。小婢女连挣扎都沒來得及,便脑袋一歪,软软地倒在地上。
另一个小婢女见状,“啊”的一声尖叫,便转身想逃走。肃夜却一道黑气抛出,她后背便似被什么穿贯穿而过了。
“连药都不会上,留她们何用。”肃夜轻描淡写地将手在婢女的尸身衣物上蹭了两下。
沈言清却一动不动,也不出手阻拦,只低低道:“死了好,死了才能不痛。”
肃夜怒气冲冲地将她提起,紧紧裹进怀里,力道大到勒得沈言清不断咳嗽。他搂着她却仍是找不到拥有的感觉,只能发泄般地怒吼着:“我说了,我不允许!”
“不需要。”沈言清沒有挣扎,声音却恍如隔世。
肃夜低头寻找她的唇,口中低吼着:“除非我杀你,否则我不允许你死。”他终于寻到她柔软的唇,便急切地吻住,贪婪地呼吸着她的味道。
她,是他的世界里唯一可以感觉到的气息。否则他的世界会静止如死寂一般。
他的火热与急切,却换不回任何回应。沈言清只是睁着眼睛,茫然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他。他却从那里感觉到了鄙视与悲伤。
“不要那样看我!”肃夜不停地啃噬着她的唇,含混不轻地吼着。
这吻沒有欲望,只有悲伤。肃夜只觉得越吻自己空洞的心越得不到满足,越吻自己越被悲伤与暴怒吞噬。而这一切却只是作用在一块沒有温度沒有感觉的死水之上。她柔软顺从,却总置身虚无,越吻他觉得越在失去。
他狂暴地将她推开,夺门而去。他失败了,彻底败给了自己。杀不了她,爱不得她,他深深地无力。
肃夜如饥饿的野兽般冲出死灵之中,使出超出自己级别的噬灵之术,将数只死灵一齐集入自己的死灵虚空中,在虚空中将它们的灵魂硬生生的撕裂又吞噬掉。
超出他承受范围的死灵与他自己的灵魂撕扯着,那融合所产生的巨大的痛苦让他不断跃起向山崖撞去。他想感受到疼痛,可他不能。
如果身体能感受疼痛,他宁愿用身体的疼痛來交换,让自己的心不要再痛。宁愿谁狠狠刺他几刀,让那女人不要再在他心上肆意贱踏。
肃夜一下下向崖壁飞撞,直撞得自己头破血流,身体麻木一片。终于用尽了混身的力气,他才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看着沒有星星的夜空,那黑色与他的眸光一样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