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一章 别无选择

  在二楼的临窗的一个雅间中,一张八仙桌上两人相对而坐。这两人都是一身普通的商贾打扮,身材适中,样貌普通,从外貌上来看根本没有任何出奇之处。但是若是有人和他们的眼睛对视的话,就会发现那双眼睛中散发着一股让人胆寒的阴森之气。或许叫做杀气比较合适。
  他们两人身材几乎一样,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两人的眼睛都是盯着窗外,看向的却是知州衙门的方向。
  他们面前的茶杯仍然是满的,只是那茶早已经没有一丝热气了。两人似乎已经忘记了眼前的一盏清茶了。
  他们都是专职的杀手,却被派来当作密探。虽然他们在外形上尽量的遮掩,但是骨子里的那种杀手特有的气质还是无法遮掩。
  “你确定他会在晚上出来?”面东而坐那人忽然开口道。
  “他一定会出来的。”对面的那人轻轻的道,语气异常的肯定。
  两人再次的陷入沉默之中,就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话一样。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肆虐了一天的豪雨此刻也渐渐变的稀疏起来,终于停了下来。
  夏天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乌云滚滚,大雨滂沱,顷刻间却已经是云收雨霁,当了一天幕后英雄的太阳也迫不及待的露出了那张大红脸。只不过,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天终于暗了下来,城中升起了点点灯光。知州衙门大门两边的那两盏大灯笼也亮了起来,在晚风中随风晃荡。
  胡氏茶楼上的一楼已经燃起了烛光,照的依旧伏在柜台上算账的掌柜的在墙壁上拉出一条长长的怪异影子。
  “蹬蹬蹬!”楼梯一阵作响,有人上楼来了。
  “滚下去!”楼上传出一声冷喝,声音森寒无比。
  “两位客官,天黑了,小的上来掌灯。”传来店小二麻桂子颤颤的声音。
  “不需要!”依旧是冷冷的声音,包含着不容置疑的感觉。
  麻桂子缩了缩脑子,向柜台的方向吐了下舌头。端着一支灯台讪讪的下来了。
  天黑了。街上已经很少有人在走动了。这时候出没的大都是出外寻欢的男人。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碗大的马蹄叩响了千年的青石板,在寂静的夜中发出了令人惊悚的感觉。
  马蹄声一响,黑暗中相对而坐的两人霍然起立,眼睛看向了西方。
  忽然,一声炸响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是一颗绚烂的焰火冲天而起。
  焰火的美丽还未及在空中消逝,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布谷鸟的叫声。
  两人相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走到窗边,身子一纵,便不见了身影。
  麻桂子听见楼上的响动。心中好奇,壮着胆子慢慢的走上楼梯,却没有听到那冷冰冷的呵斥声。
  他推开雅间的门,借着手中的烛光,却发现里面已经是空无一人,只有桌上一块碎银子在烛光下散发着惨白的光芒。
  一匹奔驰的马匹向狂奔过来,马上的骑士背后插着一面红色的小旗,双腿使劲的夹着马腹。拼命的催马前行。
  他脸上无比焦急的神色在街道两边人家的灯光下忽明忽暗。显得有些可怖。
  忽然,前面突兀的出现了两名头戴斗笠的汉子。他们低着头,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狂飙而来的骑士和骏马一般。
  “刁民,闪开,想找死吗?”马上的骑士大怒,掣鞭在手,准备着向那两名汉子身上抽去。
  今晚的突然变故似乎特别的多,就在马上骑士的皮鞭将要劈头盖脸的抽打到那名当街而立的汉子身上时,胯下的骏马突然“咴聿聿”一声惨叫,两条前腿一下子跪倒在地。
  因为巨大的惯性,马上的骑士忽的腾空飞了出去,整个人四平八稳的趴在了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整张脸跟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无间的接触,一下在就像开了个杂酱铺一般,咸的,酸的,甜的,各种滋味都尝到了,整张人脸已经变得不成模样。
  就在他晕乎乎来不及起来时,脖颈间一痛,便晕了过去。
  身后的汉子收起手掌,淡淡的吩咐道:“带走!”
  另一名汉子一眼不发,走到那骑士跟前,轻轻松松的就将他扛了起来,两人很快的就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一匹跪在地上哀鸣不止的骏马。
  知州衙门的后门,一扇门悄然打开,走出来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他头戴逍遥巾,身穿青色道袍,脚蹬皂靴,一张尚算英俊的脸上却是一片阴郁的神色。
  这人出来之后,身后还跟着一名小厮打扮的男子。
  两人出了后,向两边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异常,这才举步向西而去。
  那青衣男子走着走着,本来阴郁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笑容,想必是想起什么高兴的事情了。
  两人走过一条街道,然后向右拐了过去。只要沿着这条街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尽头,就到了那能让无数男人流连忘返的温柔乡,销金窝——莳花馆。
  似乎,远远的,莳花馆门前那两盏红红的灯笼已经能够瞥见。青衣男子一想到那具妖娆丰满的美丽胴体即将在自己身下婉转娇啼,心中一热,禁不住的加快了脚步。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闷哼,青衣男子一愣,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却看到的是自己的小厮软软的倒在一个男人的怀中。
  那男子轻轻的将那小厮放在地上,抬起头来向他龇牙一笑,白森森的牙齿在夜色中显得分外的瘆人。
  青衣男子心中一慌,下意识的就莫向自己的腰间,却发现自己今天并没有带刀刃。
  毕竟是武将出身的他,在摸腰刀未果的情况下迅速的转身向后奔去,但是很快他就愣住了。因为那里有一个和刚才那个男子同样打扮的男子也在冲着他笑。
  “你们是什么人?”青衣男子按捺住惊惧,沉声问道。
  “跟我们走,或许你能活。若是反抗,只有一个死字。”
  那两人没有理会他的问话,只是冷冷的抛出一句,带着毋庸置疑的口吻。
  青衣男子似乎没有选择,因为他不想死。所以,在稍微沉吟之后便答应了跟他们走。
  那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他的身前,将他包夹在中间。其中一人便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口袋直接套上了青衣男子的脑袋。紧接着,他感觉到脑后一痛,便晕厥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在一件屋子当中了。屋子中点着一盏昏暗的灯。四个身高体型几乎一模一样的汉子冷森森的盯着他,一脸的寒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衣衫完好,并且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疼痛的感觉。他知道,这些人将自己劫持到这里来,必定有事情让自己做,否则早都下了杀手了。
  一个能够轻易的为了自己的前途和性命背弃国家和民族的人显然不会是一个多么有骨气的人,当然也不会是人们传统意义上的笨人。他不是笨人,于是他很聪明的开始了另一次的选择。
  “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青衣男子直言不讳的道。
  那四名冷面汉子显然因为他的直接而意外,四人相视一眼,最后才由中间那名看起来最为沉稳,眼神最为内敛的汉子道:“我们需要你今夜将城门打开。你若同意,日后可活。你若拒绝,今日必死。”
  青衣男子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却是问道:“你们是朝廷的人?”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只需要告诉我们你答应还是不答应。”那人继续道。
  青衣男子忽然沉默了下来,脸上神情变幻,很显然是在思索。
  那四人中领头的汉子向旁边的一人点点头,那人从怀中掏出一根竹筒,从竹筒中抽出一张纸条交道那青衣男子的手中。
  那青衣男子展开纸条一看,神色大变,嘴里喃喃道:“竟然这么快,这么快!”
  终于,他的脸色恢复了平静,凝声道:“我答应你们。只不过我有些条件。”
  那四人仿佛听了一个笑话似的,对视一眼,脸上挂起了嘲讽的笑容。
  “你没有资格提条件。能活命就是对你最大的恩典了。其实你也明白。没有你,这件事情我们也照样能做到,只不过也许会稍微麻烦一些。而你,却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了。”那领头的汉子冷声道。
  青衣男子闻言终于颓败的低下了头,低声道:“我都听你们的。”
  泰州城西门的城楼上,两只气死风灯在晚风中晃荡着。城楼上两名清兵怀里抱着长枪靠着城墙在闲聊,偶尔的拍打一下飞到脸上的蚊虫。
  城楼里传出了一阵喝酒猜拳的声音,还夹着阵阵的哄笑声。
  两名哨兵看着城楼的方向,其中一人恨恨的啐了一口唾沫道:“这些王八犊子就知道他娘的喝酒玩乐,迟早喝死你们。”
  另一名清兵道:“喝吧,看他们还能喝几天。二十几万的大军都被人家给打的屁滚尿流。这泰州城离扬州那么近,还不是迟早的事情。就咱们这六七千人根本都不够人家定北军塞牙缝的。要不是没有门路,老子早脱了这身绿皮投滁州去了。”
  两人正发着牢骚,却听见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向城门的方向而来。两人心中奇怪,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在街上骑马,心中疑窦顿生,急忙站起身来观看,却见远处有几只火把正向城门这边移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