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玩家们是在玩游戏，可我不是
但任凭它如何扭摆身体，这巨型昆虫怪物的尖刺刺入后丝毫不放，将近两米长的巨大鳌牙更是接着扭动的时机，死死咬紧了骸骨巨蜥的身体。两条折叠有力的巨大长腿，猛然一蹬地面，带着骸骨巨蜥的庞大身体冲出了数十上百米。
一路扭打纠缠，嘶吼震颤，沿途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物都被两个庞然大物的动静所惊扰，纷纷逃窜，两个巨大的怪物搅动的震天声势也越来越远。
看情形不论最后哪个怪物能获胜，众人眼前的危机暂时已经解除了。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身影蹿了出去，朝着骸骨巨蜥和巨型昆虫怪物的激动位置，追赶了过去。
“狼人，你去哪？”
许哲看着这位经历了九次痛感全开死亡后觉醒了超凡种子的狠人多一点，突然飞快地跑了出去，一时不知对方想做什么。
“你们别管我！”
余图一路飞奔，声音远远飘荡了回来。
孟杨看着余图的背影，其他人不知道，他却是明白的。
余图是现在所有玩家里，唯一一个开启了视频录制功能的玩家，遇上了这样的惊天大战，不拼了命去录下来才怪。
不过，对于孟杨来说，这样也好，他能够用召唤精灵通过余图的视角，看到后面两大怪物的战斗。
“真是不容易啊！”
庄大发这时候可懒得管余图干什么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圆滚滚的一圈肉似乎都瘫了下来。
进入这个游戏他已经算得上是身经百战，可这种近距离的紧迫感和强烈的刺激，在危机解除之后依旧让人有了一种虚脱的感觉。
“城主怎么了？”
一旁站立的刘川峰在出了舒了几口气后，似乎也缓过劲来，目光不经意地扫到了正扶着一根骸骨背对着几人的孟杨，脸上露出了疑惑。
“对啊，这是在思考人生吗？”庄大发一脸疑惑地问道。
“别说话，走走，我们到一边去！”
看着刘川峰和庄大发似乎要凑过来，李云成连忙拉了下两人。
许哲看了李云成一眼，又回头看了看似乎突然沉默下去的孟杨，同样没有吱声，只是心中浮现起了一个萦绕了一段时间的念头。
“原来真的不是我的错觉，从最初遇见，到现在，他……他真的在自责，这是成长？！那这还是游戏么？”
许哲轻轻摇了摇头，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某些东西的感触要比一些玩家们更敏锐，没有多做停留，跟着其他几人一起转而离开。
“那边有人过来了。”
就在几人刚走了几步，一片狼藉的骸骨之林内，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走到了被骸骨巨蜥击飞的床弩边缘。
“孙帅来了，这家伙也没死呢？”刘川峰看清了来人的身影，登时大声叫了起来，“帅哥，你运气不错，竟然活下来了。”
孙帅对于刘川峰的呼喊却是置若罔闻，只是低着头不断地找寻着什么。
“土豪在干嘛呢？”旁边的庄大发眼里也露出了疑惑之色。
“过去看看吧。”
遍地的巨兽残骸中，孙帅的目光不断扫视着，他的脸上此刻带着几分紧张和焦躁，口中还不时碎碎念着：
“塔里，还有那个老头，你们这些NPC不是很智能的么，我老爷子都说你们是真人，怎么这会全特么傻逼了！”
“床弩又打不动那大怪物，等回头弄出魔晶炮才行！”
“艹，你们可千万别死了，老子以后还要你们给我操作床弩和魔晶炮呢，不要钱的员工我上哪找去……”
忽然。
孙帅在遍地的巨兽残骸中，看到了一块床弩的碎片，接着他的目光顺着这块碎片，又在满是狼藉的地上看到了碎裂的床弩。
再接着，孙帅的目光终于看到了四具散落在地的尸体，其中一具被五米多长的粗大断骨压在了下面。
孙帅脸色几乎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快步上前走到了那个粗大的断骨边缘，豁出全部的力气去搬动这块断骨。
可惜，这块断骨早已经岩石化，重量不轻，孙帅一连折腾了两三次，脸都涨红了，可惜以他还未觉醒超凡种子的普通人力量，根本搬不动。
砰砰砰——
孙帅脸色无边难看，眼神之中有愤怒以及别样的情绪，在几次无法搬动这根断骨之后，用拳头狠狠地捶打了起来。然后，又俯下身，看着被骸骨压在下面，血肉模糊的尸体。
“土豪，这是你的人呢？要帮忙吗？”
从另一边走过来的刘川峰已经看到了孙帅的举动，出声询问。
“要。”孙帅低着头低声回答了一个字。
许哲、李云成和庄大发几人也跟着走了过来，几人觉醒了超凡种子的玩家一人一手，很轻松就将这根断骨给搬开。
“嚯——”
在断骨搬开的第一时间，庄大发就倒退了一步，惊叫了起来，“这‘NPC’跟我们不一样啊，死了还有尸体保存着，看上去血肉模糊的……呃……”
“还有。”
孙帅又指了指周围，另外三个原住民毫无声息的尸体。
“行了，我们来。”许哲拍了拍孙帅的肩膀，转而和李云成、刘川峰两人，一人一边，很快将另外三位原住民的已经没有了气息的身体从狼藉的残骸泥土之中翻找了出来。
“你们要干嘛去？”
“保护城主！”
“你们这是去送死！”
“异界人，你不明白！”
孙帅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四具尸体，片刻之前的对话，似乎还在持续。
许哲和李云成两人沉默地站在一边，没有再开口，向来吊儿郎当的刘川峰，这时候都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
他们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一路和各种怪物战斗，见惯了各种“死亡”，在场的几人，不论是谁都死过十次八次，可玩家死亡一道青烟就没了，再次出现就是在复活点上。
但是——
眼前这些“NPC”，这些原住民，他们死亡之后尸体并没有如同玩家一般消散，他们死了，似乎就是真的消失了。
尽管在场的几人，除了孙帅和这些原住民算是熟悉意外，其他人根本不认识，可单独是这一点视觉上的冲击，就已经让人内心的某种情绪在翻腾着。
“那个……孙帅……”
看着整个场面众人的情绪似乎有些凝重，庄大发挠了挠头，打破了沉默，“人挂了就挂了呗，NPC而已，你回头再重新招募几个，下次注意保护好就……”
“滚！”
没等庄大发说完，孙帅猛然抬头，双眼似乎泛着血丝，狠狠地瞪了庄大发一眼，“你特么什么都不懂！滚，滚远一点。”
“什么啊……”庄大发被孙帅突然的情绪爆发给吓了一跳，“这不就玩个游戏……”
“大发！”李云成看着庄大发还要再多说什么，忽然伸手一把扯住了庄大发，拉着他就往另外一边跑。
“老李，你说到底怎么了？”
庄大发被李云成拉到了一遍，眼底有些疑惑，又有些忿忿不平，“之前不就是因为他没觉醒超凡种子，没带他玩嘛，至于突然弄得这样……”
“大发，你是真不太懂啊。”李云成认真地看了一眼庄大发，忽然摇了摇头，其实认识这么长的这一段时间，不说完全了解，但虚拟现实的世界基本和真正的现实无疑，他也大概知道对方的性格和双商。
“什么意思呢？老李，你这说话也云里雾里的。”庄大发一头雾水地看着李云成，他确实有些没太明白几人忽然有点压抑的原因。
游戏而已，谁不死上个几十次，手底下的“NPC”挂了，再招募就是了……有什么问题？
“大发，你的虚拟设备多少钱买的？”李云成没有直接回答庄大发的话，忽然开口问道。
“八百五啊。”庄大发有些奇怪李云成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但还是脱口回答，“二手咸鱼买的，当时为了看那个……嗯，动作电影，结果被坑了，片源垃圾。好在《异界之旅》能用，不然就扔着吃灰了。”
“那你真觉得你那几百块的虚拟设备，能进入这样几乎和现实无异的游戏？”
李云成看着庄大发又问了一句，他的脑海里不自觉的就回想起第一次进入游戏，遇到的那个叫做安琪的小女孩，还有后面叫里安的男孩。他记得他们吃那种叫土瓜食物的笑脸，偶尔还会分他一块。
这世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游戏，李云成自认说不清，他给不出答案。
或许对于他们这些玩家来说只是游戏，但对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那些有血有肉的“NPC”却是真实的人生？
说完，李云成也不再理会庄大发，转身离开。
只留下庄大发愣愣地站在那里。
……
孙帅看着眼前的四具尸体，心潮起伏，无法平静。
他从小到大的成长都算得上顺风顺水，亲人里奶奶当初过世，他还懵懂无知，体会也并不太深刻。
可现在，他突然觉得很难过。
那种前一刻还在和你说话聊天的人，但下一刻就再也没有声息静静地躺在你的面前，对于他来说，那种情感冲击是相当巨大的。
“许老大，高手，老李。”
良久，孙帅转过身看向身边站着的许哲、刘川峰和李云成，忽然开口朝几人叫道，“我想……我想退出这个……这个‘游戏’了！”
“嗯？”几人听到孙帅的话，齐齐将眼睛看向他。
“我觉得我有些受不了这个。”孙帅甩了甩头，他的脑海里这会出现得最多的就是自家老爷子的那句“那就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眼前逝去的是一组组的数据，还是真的是一条条的生命？
“异界人，你想要离开这里，你是想做一名逃兵吗？”
正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我……”
孙帅抬起头，看到了走过来的是孟杨，情绪陡然有些激动，他想破口大骂，你个傻逼城主，没事出什么城？要不是你，或许，或许……
可话到了嘴边，忽然又觉得全无意义。
周围这时候四散逃开，侥幸没有死亡的一些新老玩家正在朝这边汇聚，一双双眼睛看向这里。
“异界人，他们是你的下属，但他们更是我的子民。”
孟杨面容沉静如水，似乎没有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到来，只是继续说道，“他们是为了我而面对怪物战死，这不你的错，这是我的责任。我没能保护好他们，反而要让他们来救我！”
“看看你脚下的这片土地，这里数千年以来埋葬了无数的怪物。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便是如此的残酷，没有和平和安宁，任何时候都会有意外发生。我们的城市以绝望为名，一代代的人在面对无穷无尽地怪物里几乎看不到希望，我们活着，就是为了和它们，和这些怪物抗争。我将你们从异世界召唤来，便是希望能够借助你们的力量，为这个世界活着的人播出一线生机。”
没有太过高亢的语气，孟杨的话不急不缓，可听在在场几人耳里，再联想起他们在城区营地所见的各种场景，一时间几人心情都有些激荡。
“还记得你无意间救回古萨训练师时，曾经听到我们交谈的内容吗？”孟杨目光看向了孙帅，忽然问道。
“我听到的内容？”孙帅微微一怔，忽然抬头，“魔潮，你是说魔潮要来了？！”
旁边的许哲、李云成和刘川峰三人，听到孙帅嘴里蹦出“魔潮”两个字，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珠子。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而且明显还是很重要的信息。
几人看着孙帅的目光顿时略微有些变幻，孙帅这混蛋掌握了这么重要的信息，竟然没有和其他人透露。
孟杨轻轻颔首，语气深沉：“是的，魔潮将至。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到了魔潮爆发的那一日，所有的怪物们都会因为‘魔能’变得狂暴，到时我们面对的将不再是一条骸骨巨蜥，而会是成千上万这样强大的怪物。绝望之城已经沦陷过一次，我们必须尽可能快的强大起来，以应对后面的魔潮！”?
“异界人，我的工业制造部部长，打起精神来，我需要你制作更多的武器和装备，去面对即将到来的魔潮！”
在孟杨的一番话说完，旁边站着的许哲、刘川峰和李云成看了看孟杨，又转而看了看孙帅。
他们内心在这一瞬间都有一点触动，毕竟是身临其境的代入感，真实和虚幻已经分不清。
但隐约间，似乎又有一种绝望之城城主大人在忽悠着你的感觉。
而围观的一些新玩家们，在这一刻的感觉像是看过场剧情，只不过其中一个对象是和他们一样的玩家。
“好！”
就在几人心绪复杂间，沉默不语的孙帅忽然抬起头，缓缓吐了一个字，只是双眼之中似乎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那么……”
孟杨的目光瞥向了地面上，嘴角略有抽动，稍稍顿了顿才继续道，“将他们带回去安葬吧！”
说着，又看向旁边的许哲、李云成和刘川峰，继续道：“魔晶，趁着骸骨巨蜥和其他怪物战斗的空隙，我们要把握机会，尽可能运走更多的魔晶，这是最重要的工作，我会安排人来配合你们。”
说完这一切，孟杨没有再看向玩家，只是转身不经意地瞥向躺在地上的四位原住民的尸体，头也不回地朝绝望之城方向大步离去。
对于四名原住民的死亡，孟杨内心充满愧疚和感伤，如果他这一次不出城，或许事情的结果不会是这样，如果这几人不来救援，那么他们或许……
可没有太多的如果。
他们在第一次没有被骸骨巨蜥攻击后，完全可以活下来。可这些人毅然决然地跑来救援他，或许看上去似乎是无用功，但这些人却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他们对于孟杨的认可。
他们很多人距离孟杨很远，甚至那个第九城区的老人都未曾和孟杨说过什么话，一直以来只是默默地完成着安排下去的一项又一项工作。
然而在最关键的时刻，这些人却愿意站出来，愿意为他赴死。
短短的这些时间里，这些原住民们已经将孟杨到来后的作为看在了眼里，或许他们可能对于这些突然出现的异界人有各种想法，可能交流理解上也不那么顺畅，偶尔还有戒惧之心。
可当孟杨召唤这些异界人到来，一次次打退了肆虐的怪物，重新建立起一个相对安全的营地。已经让这些早已经对未来绝望的人们，看到了一丝新的希望。
或许依旧渺茫，但却足以让人为之付出一切。
孟杨刚才在玩家面前，一直在强忍着，尽可能不表露太多的情绪。他已经一点一点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不再曾经穿越前的那个吃着金拱门，喝着肥仔快乐水的普通人。这里危机遍地，怪物成群，而他现在是城主，是首领，他不能有半点的怯懦和软弱。
“玩家们是在玩游戏，可我不是。”
孟杨快步穿过了骸骨之林，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绝望之城的城墙，他的内心越发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