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番外之渔歌唱晚1(韩密篇)
她面色略黑,面容普通,看着与旁的渔家女没有半点不同,甚至还要难看几分。
她在数年前落难到的渔村,当时被渔村里一个婆婆所救,可是后来婆婆死了,婆婆膝下无儿无女,她便独自一人在这渔村落了脚。
她住在婆婆的屋子里。
因为是女子,她没法子出海捕鱼,只能在附近捡些海鲜拿回家里食用,平日里帮渔村一些愿意可怜她的人家做些普通的活计,勉强维持生计。
她的脸总带着笑,虽说因为面容发黑,看着并不多美丽,但是周遭都是普通的渔家汉子,倒也不嫌弃她难看。
这一日,鱼婉心在海边找生蚝,手里拿着匕首,很费力的割下来。
在这海边住了数年,她的手脚显得很麻利,没一会儿,身后的篓子便装满了。
“这两日能吃些好东西了。”鱼婉心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眼睛晶亮璀璨。
“回家。”鱼婉心开心的准备打道回府。
在转身之际,她的眼角一闪而过一抹黑色的光,她迟疑的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的岸边。
近岸边的地方有一块黑色的衣服随着海水汹涌拍岸而不断的起伏沉浮着,隐隐的,似乎能透出一个人身体的轮廓。
鱼婉心略微迟疑,心里的善念终究让她没能不管不顾的离开,小心的朝着那处去了。
当初她也是因为婆婆的善心才得以保存一条性命,她既受过人的恩惠,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旁人这么死了呢?
靠近了她才发现,这处的地势边要低不少,平日里被海水冲击,沉积了不少的杂物,有一个男人的衣服,正巧挂在这纵横交错的各种木板和树枝。
他的面色苍白难看,隐隐透着青色,嘴唇发白干涩皲裂,看着倒像是个死人一般。
身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不少的地方都破开了,随着海水的涌动鼓荡着,还能看到里头的伤口。
鱼婉心有些犹豫。
他死了吗?她该不该救他?
救不救的念头在鱼婉心的脑海里不断的流转,最终化作坚定。
不管他死了没死,她总该试着将人给弄来。
若是他已经死了,她无话可说,至少无愧于心。
若是他没死,她救了他,也不会心生愧疚,至于他能不能好起来,那便是另一回事了,她怎么也不能让自己这么离开,那样日后她定然会愧疚一生的。
打定了主意,鱼婉心将自己背的背篓拿在远处的大石头后放好,这才重新回到那里。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给弄岸,鱼婉心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额头不断的掉下汗珠,黝黑的脸竟然被汗珠浸得有些发白。
鱼婉心用手压了压那人的腹部,并没有感觉到海水涨腹的感觉,或许有些积水,但应当不严重。
这人最严重的,还是身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口,这些伤口不少,都是刀剑造成的,皮翻肉卷,看着很是可怕。
让鱼婉心觉得怪的是,虽然伤口被海水泡得发白,但是并没有肿胀化脓的感觉。
要知道海水有盐,他这一身的伤口在水泡久了,不可能会不溃烂的。
“还有气。”鱼婉心探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虽然轻微,但是还存在。
喃喃的说了一句,鱼婉心知道耽搁不得,赶忙回村里找人帮忙把人给带了回去。
鱼婉心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林子里,有两人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
见她把人弄来了,却又背着东西匆匆忙忙的离开,将人给丢在了原地,顿时面面相觑,满脸的困惑和不解。
“这是……不管了?”一人说。
“不能吧,难道费尽心力将人弄岸晒成人干?”另一人回。
“先看看,不行再想办法。”先前说话那人说道。
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另一人只能同意。
这两人自然是离王的人,而那个浑身伤口,被鱼婉心救来的人正是霍琛等人以为已经死了的韩密。
原来当时在火齐的人现身逼迫之下,离王和韩密带的人不得不恶战了一番。
韩密身受重伤,眼看着要不支。
离王很明白,若是真的将韩密杀了,他和霍琛之间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但是他又不能叫火齐的人看出破绽来。
于是离王亲自动手,用涂了药的长剑刺伤了韩密,韩密晕过去,在火齐的人的眼却宛如死尸一般。
火齐的人间他亲手杀了韩密,火齐派给他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所以由着离王找借口将他们给打发走。
离王将火齐的人打发走之后,抓紧时间让手下的易容高手找了具和韩密身量差不多的尸体,扮成了韩密的模样。
又将尸体面弄了很多的伤口,容颜半毁,却又能看得出是韩密的模样。
这样,给韩密收尸的时候,因为是夜里,火光明灭,加之心里悲伤没有仔细辨认,事情便这么被蒙混过关了。
真正的韩密被离王带回了自己的府。
“他怎么样?”离王垂眸看着床的韩密,眼神色不断的变化。
他不想和霍琛真正站在对立面,同样也不想要杀韩密,但是韩密已经看到了他的脸,知晓了他和离国有牵扯,他又有了奶娘和蒋国公的事情,是浑身长嘴,他也说不清这间的关系纠葛。
既然这样,那么韩密定然是不能够再回到霍琛的身边的,不能再让霍琛见他,不能让霍琛用他,但是他也不想杀韩密……
“他身的都是些外伤,他有内力护体,只要用草药,等伤口好起来,便无大碍了。”大夫给韩密诊断后,声音传到了离王的耳。
离王目光复杂的看着韩密,想了许久,终于做了决定。
他命大夫给韩密灌下能令人失去记忆的药物,再让属下将韩密给送到边远的渔村里去,渔村离京城相隔十万八千里,韩密又失了记忆,霍琛怎么都不会找到他的。
于是,便出现了方才韩密在水被鱼婉心救起,有两人躲在一旁偷看的场景。
当时二人看到鱼婉心独自一人在海边找生蚝,便想到了这个主意,让鱼婉心将韩密给带回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鱼婉心来。
“咱们还是把人给弄回来吧,他身还有伤,万一给弄死了,咱们可没法向主子交代。”其一个人说。
另一人皱了皱眉,正要同意,却眼尖的看到远处有人朝着这边而来。
“不用,来了。”那人一喜,赶忙示意自己的同伴往远处看。
另一人也看到了远远走来的鱼婉心和她身边跟着的人。
鱼婉心去村子里找了几个好说话的青年,让他们帮忙去海边将人给抬回自己的家里。
“快,在前面了。”鱼婉心焦急道。
转过最后一块遮挡的大石头,几人看到了安静的躺在沙滩的韩密。
“拜托几位大哥了,将这人给抬到我的屋子里去。”鱼婉心赶忙说。
几人前,其一个黑脸小伙子注意到了韩密身的伤,顿时停住了手。
“柱子,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忙?”有人说道。
鱼婉心此番找了四个年轻人,因为这边回村子里还有一段路,若是两个人抬一个大男人,难免会太沉,这样换着抬,倒是不那么累。
被叫做柱子的人没有回话,而是看向鱼婉心,低声道:“婉心妹妹,这人身有伤口,都是锋利的刀剑所伤,来历不明的,你这样将他救回去,万一有麻烦……”
他皱着眉,脸全是担忧的表情。
经他提醒,另外的几个汉子才注意到韩密身的伤。
“柱子说的还真是没错。”其一人放下韩密的腿,皱着眉道:“婉心妹妹,要不然算了吧,这人伤成这样,想必不是什么好人,咱们把他丢到海里去,别掺和了。”
“是……万一他是什么坏人,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另一人也赶忙说。
或许是他们的话都说了彼此心底深处的担忧,此刻的几人,生生打了个寒颤。
他们将目光看向鱼婉心,等着她做决定。
毕竟要救人的是她,他们只是前来帮忙而已。
鱼婉心此刻倒是显得很冷静,平静道:“劳烦几位哥哥了,婉心还是想救他,再说了,他伤得这么重,能不能救活还不一定呢,先尽人事听天命吧。”
“若是这样,婉心更不能救他了,若是他死了,村里人该怎么看你,会有损你的名声的。”柱子又说。
“柱子哥别说了,我都明白的。”鱼婉心柔和却坚定的打断了柱子的话,一双眼闪烁着坚定,“从我被婆婆救起的那一刻起,我答应过婆婆,日后定然一心向善,我不能见死不救。”
“好吧。”柱子看着她这模样,叹了口气,说。
“来吧,大家搭把手。”柱子朝着众人道。
一行人将韩密给抬回了鱼婉心的院子里。
“谢谢大家了,赶明儿婉心请大家吃饭。”指挥着几人将韩密放在床之后,鱼婉心忙笑着道谢。
“那咱们可真是赚到了,出了些许力气,有这么好的口福。”有汉子哈哈一笑。
“是,婉心的厨艺谁不知道啊,真是有口福了。”另外两人应和。
“走吧。”柱子打断几人的话,带着人出了院子。
鱼婉心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
她先是去烧了热水,将水放在灶台之后,便去了屋子里。
韩密无声无息的躺着,没有任何要醒来的意思,但是他满身的衣服都是湿的,身又有伤,继续这么折腾下去,人怕是要没了。
咬了咬牙,鱼婉心忍着羞涩,前废了老大的劲儿才将韩密一身的湿衣服给脱掉。
韩密身剩下一条底裤。
鱼婉心扯过被子将他给盖,又去外头端了热水来,这才重新进了屋子。
拿热水用汗巾仔细的替他擦拭着身子,当手落到了他的小腹处时,鱼婉心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她强压着自己的羞涩做了这么多有违礼教的事情,是不想救了韩密,又让他死于非命,但是真要她不顾男女大防,为他那里清理擦拭,她却是做不到了。
毕竟,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呢。
可是,要怎么办呢?
鱼婉心犯了愁。
这个家自从婆婆去世之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去哪里给他找男人来替他清理,谁愿意啊?
鱼婉心垮了脸,难道真的要自己来?那她以后要怎么嫁人?
脑海里乱七八糟的闪过一大堆的念头,鱼婉心的手缓缓朝着韩密的腹部以下的底裤探去……
“啊……”最终,鱼婉心猛然伸手扯过被子,将他的身子给盖。
她满脸羞得通红,终究下不去手。
算了算了,她救了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凭什么还要搭自己的清白去给他清理那里啊,算他那里不清理,也不会有事的。
鱼婉心想着,狂跳的心总算安定了不少。
她红着脸起身想要离开屋子,替他找村里的赤脚医生来看看。
然而她还没有出门,门便被人从外头推开了,鱼婉心吓了一跳:“是谁?”
“是我,婉心妹妹。”随着话音落下,柱子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鱼婉心的面前,他的身后跟着渔村里唯一的赤脚大夫王大夫。
“王大夫,我……我正想去找您。”鱼婉心眼闪过一丝惊喜,赶忙站起身来。
“事情我都听柱子说了,我给他看看。”王大夫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须,笑着开口。
“多谢王大夫。”鱼婉心赶忙让开身子。
趁着王大夫在给韩密诊治,鱼婉心拉了柱子出门,“柱子哥,谢谢你。”
鱼婉心诚心道谢。
方才在沙滩,柱子出于她的名誉考虑,不想救韩密,她虽然不赞同,但是却是领情的。
本以为惹得他不快,没想到他竟然考虑周到的去替她请了大夫过来。
“傻妹妹,你我二人还用得着这么客套吗?”柱子嘴角咧开一抹笑容,伸手揉了揉鱼婉心的头发。
鱼婉心满眼的感激,心里却有些叹息。
她不是傻的,也能看出柱子对她的心思,可是她真的做不了决定。
虽然流落此地数年,一直没法离开,但是,她总归是抱着念想的。
幻想着或许有一天,她还能够回到自己的家乡。
“在想什么?这么认真?”柱子察觉到鱼婉心的心不在焉,怪的问。
“没有。对了柱子哥,我拜托你一件事情。”鱼婉心赶忙道。
“你说,只要柱子哥能做到,一定帮你。”柱子一本正经。
“柱子哥你跟我来。”鱼婉心领着柱子来到一个房门前。
她让柱子等她一会儿,然后便钻了进去,很快拿着一套旧衣服出来。
“我刚刚还在犯愁,我虽然救了他,但是毕竟男女有别,给他擦洗身子什么都不方便,尤其是……”鱼婉心又想到方才看到的韩密身的情景了。
她真的没有想到,他看着消瘦,但是身材却是极好,全身下的线条都透着柔和和力道,看着让人脸红心跳,不能自持。
她这个没见过男人身体的闺阁女子,简直要羞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也是在渔村呆了数年,她逼不得已独立自主的,适应了不少的东西,否则表现只会更加不堪。
“这是婆婆的男人留下来的旧衣服,我这儿也没有别的男人的衣服了,还请柱子哥帮我给他换,我,我……”鱼婉心低低的说。
“我明白。”柱子伸手接过衣服,笑着应了。
两人重新回到屋里,王大夫正在收拾东西。
“王大夫,他怎么样?”鱼婉心关切的问。
毕竟是她救回来的人。
“伤势有些重,加泡了海水,伤口有些发炎,要好好照料,免得伤口溃烂,那麻烦了,因此丧命也不是不可能。”王大夫嘱咐说。
鱼婉心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眸深处一闪而过了痛楚。
许多年前,她最亲近的人也受过刀伤,后来便是没有太在意,觉得是小伤,溃烂之后不治身亡的。
韩密的情况让她想起了过往,眼有些恐惧。
柱子见她这样,以为她在海派,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别害怕,你救了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能不能活下去还是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与你没有关系的。你要是真的怕,要不然我把他带回去我家照料?”
鱼婉心闻言赶忙摇头,勉强一笑,说:“多谢柱子哥关心,我没事,你家屋子也不够,放我这儿吧,左右够宽敞。”
柱子也没有坚持,点了点头。
这时王大夫从一旁的脏衣服边拿过药瓶,打开闻了闻,顿时笑了。
“你们也别太担心了,这人真是受天的眷顾,他身带着好的金疮药,难得的是竟然没有被海水浸湿,只要用这药,精心照料,一定会好起来的。”王大夫笑着说。
“真的么?那真是太好了。”鱼婉心顿时展颜微笑。
之后,鱼婉心送走了王大夫,而后又送走了替韩密换好衣服的柱子,这个时候,天色已晚。
鱼婉心随意吃了点东西,便去了安置韩密的房间里。
韩密依旧昏迷着,鱼婉心呆呆的看着他俊美的容颜,有些走神。
她在这个村子里呆了足足五年了,当年流落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她才十一岁,如今已经十六了。
时间太久,她都快觉得自己当真是这村子里土生土长的人了。
若不是韩密的意外到来,她或许,永远都不会想起自己的家不在这里,而在遥远的远方,韩密像是一个引子,将她心所有对过往的记忆和渴望,全部都勾了起来。
此刻的鱼婉心,离开渔村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她之前不是没有想过要离开,只是这渔村背靠高山密林,山里全是瘴气,她根本走不了,而从海路走,要出船。
这里没有客船,但凡出海的,都是要打鱼的渔民,但是他们靠海吃饭,也有着属于自己的规矩。
在他们的观念里,女人乃是污秽之人,是不能船出海的,若是出海,必定会惹得海神震怒,进而惩罚他们,全村的人都会跟着遭殃。
鱼婉心当初便是因为忌惮这个,所以一直没有离开。
但是今天看到韩密,她忽然忍不住了,离开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要好好谋划打算才是。
鱼婉心想着,趴在桌子迷迷糊糊的睡去。
睡到半夜的时候,韩密忽然发起高烧来,鱼婉心迷迷糊糊的起夜喝水,查看他的情况时,却摸到他在发高烧,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脑海里所有的瞌睡被浇灭了个干净。
她瞪着眼看着韩密,有些手足无措。
“发烧了,竟然发烧了,该怎么办?”鱼婉心喃喃道。
“有了,用酒,用酒……”鱼婉心急急忙忙的去找酒。
她虽然不喝酒,但是以前婆婆的男人和婆婆都是喝酒的,后来婆婆的男人海难死了,婆婆没过多少年也过世了,家里的酒一直都没有动过。
她慌乱的找到酒,倒了些在碗里,然后用力在韩密的额头,脖子,耳背,手心脚心,腋窝四处擦拭。
韩密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倒映着一抹身影,黝黑的脸,一双晶亮的眼,认真替他擦拭的模样,一一刻在他的心里。
韩密想看的更清楚些,可是浑身的无力和脑海的混沌,让他不堪重负的再次昏睡过去。
鱼婉心直擦得他身泛红,身体的温度退下来,这才停下动作。
虽然累得已经连一个手指都不想动,但是鱼婉心还是去换了盆清水,将他身出的汗给擦干,这才给他盖好被子。
鱼婉心端着盆打算去倒掉水,但是刚站起身来,却觉得一阵晕眩,身子一晃,手里的盆猛然放在桌。
她闭着眼让那股晕眩的感觉过去。
方才照顾韩密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加她没有休息好,此刻有些撑不住了。
鱼婉心将盆放在桌子,自己扶着坐在凳子,打算缓一缓神再去倒水。
然而她实在是太累了,竟然这么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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