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总不希望我此番这些苦痛都白受了吧 (加更合并,任性加更4000字~~)
偏偏她怕自己的担心,竟还分神开口说话。
霍琛恨不得代她受痛。
云想容只觉得全身的经络和骨血都在焚烧似的,痛得她神智都近乎模糊,恨不得叫出声来。
然而她如今却是不能发出任何声响的。
如今她在外人眼中正是病入膏肓的状态,若是叫出声来,怕是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别说和周牧和离了,便是这欺君之罪,便能要了她的命。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如今特别惜命,而且有那么多人帮着自己,孙逸,楚儿,赵曦姐妹说什么也不能再此刻崩了。
云想容压抑着,上下牙口咬合着,再这么下去,嘴巴被咬破见血,是必然的。
就在这时,霍琛凑到她的耳边,低低道:“松嘴。”
不等云想容回神,温热的温度贴在她的唇边,她死死压抑着的痛呼几乎破口而出,只能张嘴咬住眼前的温热。
一盏茶的时间不长,平时过得极快,可是今夜却漫长得仿似过了一生一世那般,长得叫云想容承受不住,只觉得绝望。
等一盏茶过去,浑身上下那股剧痛散去时,云想容只觉得浑身都虚脱了,冒了一身的汗。
她松开嘴,这才发觉方才咬的是霍琛的手臂,他的手腕处被咬出一个深深的牙印,此刻正透着血珠,看着很是渗人。
“很疼吧。”云想容虚弱的靠在霍琛的怀中,看着他手腕上的牙印,眼圈微红。
“不及你万一。”霍琛的嗓音依旧带着糜哑,但更多的却是对她的心疼。
“药给我。此药日后不许再用。”霍琛冷声道。
他本就是担心她独自一人受痛,特意留下来守着,若是他不在,她独自一人,要如何承受这般撕裂的痛楚?霍琛想着只觉得心疼不已。
“既已开了头,便没有回头路。待这次事情过后,我便将药给你。”云想容低低道。
霍琛没有说话,但浑身散发着的冷意却很明显的表现出了他的不悦。
“我答应你,非到最后,我定不会再用。只是如今,却还得备着,你总不希望我此番这些苦痛都白受了吧。”云想容又劝。
霍琛依旧没有开口。
“我想和离,此番便是最佳的机会。”云想容又道。
这次她在他怀中抬头看他,只看得到他完美的下颌紧绷,却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我去打水给你清洗。”霍琛说着,起身去了里头的洗浴间,端了盆水过来。
“你把身上的汗意擦拭一番,早些睡吧。”霍琛替她净了手面之后,拧了干净的面巾给她,自己则转身走到里间的门口,背对着云想容站定。
云想容有些羞涩,但浑身上下黏糊糊的不舒服,便只能躲在被子里,将自己身上简单的擦拭一下。
“好了。”好一会儿,云想容才低低的开口叫他。
霍琛转身进来,将水给倒掉,重新坐在床边,伸手将她贴在额前的头发挽后,修长的大手覆在她的眼上,低低道:“睡吧。”
方才那股痛入骨髓的感觉抽空了云想容的精力,真就没去管他还在,合上眼睛,缓缓睡了过去。
这一觉便睡到了第二日。
云想容素来醒得早,每日到了时辰便醒来,今日依旧如此。
她睁开眼,眼中还残留着睡意和朦胧。
但是这点睡意和朦胧在看到床头上靠坐着的霍琛时顿时跑了个一干二净。
他怎么还在!云想容瞪大眼睛,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
便是此时,霍琛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她。
“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还疼的?”霍琛低低的开口,嗓音依旧沙哑。
“你疯了?这天都要大亮了,你怎地还在此处,若是叫人看见”云想容压低声音,脸色略白。
“你昨晚那般,我不放心。”霍琛沉默了下,平静道。
云想容轻怔,心里涌上一股温软又激荡的情绪,在她的胸中来回滚动,灼烫得叫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他被她咬破的手腕上,上头牙印深深,一晚上不曾处置,伤口处的血已经发黑凝聚,看着很是渗人。
“为何伤口都不知要处理,你怎地这般不知爱惜自己。”云想容想斥责,开口却温婉如玉。
“一点小伤,不碍事。你既无事,我便先走了。放心,我不会叫人看见的。”霍琛说着。当真转身朝窗口走。
云想容看着他,眼中有些模糊。
霍琛走出几步,忽然回过身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云想容。
“你若心中感动,觉得无以为报,便让我亲一下如何?”霍琛嘴角笑意潋滟,清隽的脸上带着让人迷醉的风采。
他还守着对她的承诺。
没有她的准许,他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情。
云想容看着他好一会儿,这才缓缓闭上眼睛,那意思,竟是默许了。
霍琛心里狂喜,极力压抑着将她拥在怀中狠狠抱紧蹂躏的冲动,俯身吻住她的唇。
唇瓣娇柔温软,引得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舌头叩开齿关,肆意闯入她的领地,掠夺着他早便惦记着的甜蜜。
好一会儿,霍琛才缓缓松开她。
云想容有些不好意思,敛着眉眼,一张红唇被吻得水润透亮。勾得霍琛蠢蠢欲动。
“容容,我很开心。”霍琛抱着云想容,在她的耳边低低道。
云想容没有吭声,娇躯轻颤。
这次霍琛没有再得寸进尺,他在她额间烙下一吻之后,快速从窗口离开。
直等霍琛离开了,云想容这才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胸膛里的心激烈跳动着,似乎这小小的胸腔已然困不住它,恨不能立刻跳出来似的。
另一只手落在自己还酥麻不已的红唇之上,云想容美丽的眉眼中这时才闪过羞涩的光芒。
方才那般感受,却是她上一世不曾体会过的。
那种连心都要跳出来的感觉,美好却又陌生得叫她惶恐。
正在此时,云想容却听到外头传来了侍卫的喝声。
“什么人?”
云想容的心里顿时一紧。
霍琛被发现了?
“没事,是只野猫。”另一个护卫说。
紧跟着,传来两人的含糊不清的交谈声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云想容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时值散衙,周牧刚刚回到周府,未及进门,便听到有人喊自己。
“周大人请留步。”
周牧转过身,便见轿夫抬着轿子飞快的朝自己这里靠近。
“老爷。到了。”娇子放下,轿夫探手挑开帘子。
一个身穿一品大臣仙鹤补服的中年人下了娇,他身形颀长,面容儒雅,周身气度温润而大气,是一种让人感觉舒适的气质。
周牧见了人,赶忙上前恭敬的作揖:“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周牧的府邸本就离闹市不远,看到有一品大员落脚,又看到周牧行礼,加之闹谣言的这些天,周家上至云想容,下到后院的侍妾,所有人的背景都被传了个一清二楚,众人顿时明白此人多半就是周夫人的亲爹,当朝丞相云轩了。
“周大人此礼老夫受不住,还是免了吧。”云轩侧过身,让了周牧的礼。
周牧直起身,脸色有些尴尬。
“小婿行礼岳父自是受得,此番谣言漫天,小婿还未曾去岳父府上请罪,倒劳教岳父亲自走一趟,是小婿的不是了。”周牧依旧恭敬的半弓着身子,说道。
“老夫当不起周大人这一句岳父。”云轩本是儒雅的,对谁都是温润带笑的,但是如今却是沉着脸,不留半点情面。
又道:“既然如今周大人已经有了更好的姻缘,不日将迎娶国公大人的孙女青阳郡主,想来也是看不上我家这个傻女儿,既如此,不若写下一纸和离书,放我女儿一条生路,从此天涯陌路,各自安好。”
云轩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周牧的心上,顿时将他砸得头晕目眩,脸色也瞬间黯淡惨白了下来。
成婚这三年,云轩从来不曾管过他和云想容的事情,不管他们过得好与不好,不管云想容吃亏与否。
他以为,云轩是不待见自己这个女儿的。
却没想到,此番事情一出,云轩竟直接要他和云想容和离。
不,他不会放手的,死也不会。
便是死,云想容也必须和他纠缠在一处。
周牧发狠的想着。
“此番之事是小婿不好,惹得容儿伤情,但如今容儿重病,小婿断不能在此时与她和离,那样只会加重容儿的病情,想来岳父也不会希望容儿因此出事吧。”周牧白着脸说。
“你不和离,便等着日后叫她被人欺负死了去么!”云轩似乎动了怒,神色没有半点缓和之意。
“小婿是绝对不会应允和离之事的。”周牧挺直脊背,同样面无表情的开口。
两人本就在大门处说话,话语不高,但是也非是完全听不清楚。
一众围观的群众顿时开始议论纷纷。
百姓嘈杂的讨论声隐约传入周牧的耳中,气得他脸色更白,用力拽紧了拳头。
“和离之事毕竟是你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老夫也不逼你,此番老夫来,却是为了接容儿回相府的。”云轩开口道。
“不行,容儿此番病重,不宜移动,还是就在府里养伤便是。”方才谈了和离的事情,此刻周牧顿时变得无比激动。
“留在周府,等着被人活活气死吗?”云轩脸色冷然,道:“周大人若是执意不允,那老夫也只能跪求圣上,请圣上下一道圣旨了。”
周牧嘴巴略微开合,气得浑身发抖。
云轩不管他心里如何想,面色冷淡的带着人朝里走去。
待周牧匆匆跟到芙蓉园门口时,只看到云轩的背影,而他却被两个侍卫拦着不让进,心里无比的焦虑。
无奈,周牧只能等在一旁,焦急得来回踱着步子。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见云轩带着人从屋里出来,后头抬着个软轿。纱帐朦胧,看不清里面的模样。
而楚儿等婢女和一干侍卫各自提着东西,从单独开出来的院门走了。
周牧心里一急,要追上去,却被两名侍卫给拦住了去路。
无奈之下,周牧只能重新回到周府大门,等他追出去却只看到一行人远远离开的背影。
“怎么这么大的阵仗,这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啊,周夫人被周牧那个未过门的侧室给打了,急怒攻心,就剩一口气了。云丞相心疼女儿,亲自来接了回相府修养去了。”
“原来如此。可这周夫人不是当初对大疫有功,被封为祥瑞公主的那个么?怎么有人如此大胆,竟然将人打成这样?”
“唉,周夫人可是个菩萨心肠,上次大疫她的药方救了那么多的人,可惜那个侧室身后有皇后撑腰,听说是皇后的嫡亲侄女,嚣张跋扈惯了。又是个不容人的”
“这周牧是瞎了眼了,放着家里的贤妻不要,非要娶个悍妇回去,这爱好也是够奇怪的。”
百姓们的讨论声传入周牧的耳中,只气得他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
“关门。”周牧对着身后的门房说了一声,转身带着满身的怒气和落寞离开。
云想容就这么被云轩接走了,他的心好像也被挖了一个大洞,冷飕飕的透着寒风。
一直以来,哪怕见不到云想容,她却就在这周府,离得他很近很近,他的心都是安的。
可是骤然这么被云轩接走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带走了似的。
无意识的走着,再抬头却发现又到了芙蓉园的门口。
此刻门口已经没有了侍卫把守,周牧伸手推门,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空无一人,冷清极了,任谁都无法想象,此地不久前还是一副繁华的模样。
进了云想容的房间。里头四处都摆放着皇上赏赐的物件,每一样都价值连城,可是却就这么被丢在了此处。
周牧心里又酸又涩,本来这些荣华都是该他们一起享有的,可是如今
云府。
云轩早就让下人打扫好了院子,带着云想容回来,安顿好之后,便将下人都给打发了。
“父亲。”确定没有外人在了,云想容这才睁开眼睛,“父亲放心,女儿无碍,之所以能引得院使大人回禀皇上病重的消息,也是女儿从孙大夫那里求了药,做出来的病状,实际上女儿半点事都没有。”云想容抓着云轩的衣袖,亲昵的撒娇。
“没事便好,听到你病重的消息,可把为父吓坏了。”云轩说。
“是女儿不好,未曾事先通知父亲一声。不过父亲放心,这药是孙大夫亲自调制的,不会叫人看出破绽来。”云想容有些内疚。
前世她便让父亲操碎了心,没想到重活一世,依旧还是这般。
“你没事便好。你此番这般举动,可是想与周牧和离?”云轩又问。
之前云想容回过一趟云府,透露出些许和离的意思,云轩也不过猜测。
“确实如此。”云想容点头,“女儿数次自请下堂都未能成功,正好此番那青阳郡主对我动了手,女儿便动了这个心思。如今既然已经回了府中,还请父亲明日在皇上面前为女儿求情,请得一纸和离书,也好彻底与那周牧断了干系,免得一直这般纠缠。”
“你果真想清楚了,和离可不是小事,一旦做了,便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云轩郑重其事的问了一遍。
他倒不怕云想容和离之后会丢他的脸面,哪怕是一直养着她这个女儿他都养得起,他只是怕云想容如今坚定,日后却又来后悔。
毕竟当初是云想容一心要嫁给周牧的。
“是,女儿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云想容说,“还请父亲成全女儿此番心愿。”
云轩看着云想容半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好,既然是女儿的心愿,我便一定会帮你达成。”
末了又叹息一声,“也怪我当初没有拦着你,当时便看出这周牧是个不经用又不专的人,没想到你铁了心要嫁他,我拗不过你,便强迫了他娶你,没想到时隔三年,却又要亲手促成你们和离,说起来也怨我,若是我那时坚决不让你嫁他,也不会耽误了你。”
听着云轩自责的叹息,云想容心里却难过得紧。
她抱着云轩的手,道:“父亲莫要自责。与父亲无关,是女儿不好,当初一根筋要嫁他,花了三年才看清他非良人,如今又累得父亲要出面替我讨和离书,是女儿的错。”
云想容是真的自责。
她知道这事怪不到云轩的头上。
当初云轩是极为反对的,最终拗不过她,不忍伤了她,这才逼周牧娶了她。
便是当初云轩不逼着周牧娶她,反对到底,她也是不会听的。
当时她心里对云轩的怨恨犹在,又怎么可能会听他的。
若不是重活一世,便是如今,她怕是依旧不会听他的。
“罢了,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吧,周牧不值得你伤心,日后咱们好好过,找个更好的良婿。”云轩淡笑着说。
“好,日后女儿都听父亲的。”云想起轻笑,眼中因回忆起前世云家惨事而涌起的轻愁被吹散。
一时间父女两人之间涌动着久未有过的亲情,叫云想容心里酸涩不已。
第二天,早朝过后,內侍宣布了散朝。
云轩却没有走,猛然跪在地上,朝着皇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响头。
“皇上,老臣有事相求。”云轩恭敬的开口。
未曾完全退出去的大臣顿时放缓脚步,看向云轩,眼中流露出好奇之色。
一直以来,云轩在旁的大臣眼中,都是儒雅,知礼,严谨的,平素也好相处,极少露出如今这样严肃的神情。
众人不由想到底是何事让他露出这种神色。
有些心思灵巧的,隐约猜到了云轩所为何事,心里更加好奇。
“云相有何事不妨直说,无需如此大礼。”上首的皇上开口道。
“这些日子关于老臣女儿病重之事,想必皇上也听说了。老臣昨日自作主张,去周府接了女儿回府上调养,未经皇上允许,还请恕罪。”云轩说道。
“云相爱女心切,此举也是正常,朕赦你无罪。”皇上淡声道。
“老臣还有一事相求,请皇上赐一纸和离书给小女和周大人,让他们就此和离,也免得这般闹得这满城风雨,沦为笑柄。”云轩平静道。
“此事不要再说,朕是不会同意和离之事的。郡主虽然骄纵了些,但此番也不是刻意如此,朕已让皇后好生管教郡主,叫她相处之道,相信日后她与周牧完婚之后,必然会好好侍奉祥瑞这个主母的。”皇上面不改色的拒绝。
如今,他是断不会同意和离之事的。
“皇上,昨日老臣看到小女的时候,险些认不出她来了。苍白消瘦,仿佛风一吹便能将她吹走。她如今大多的时间都在昏睡。偶尔清醒,便是喂她些汤药,稀粥,然后便又开始昏睡,她如今才十八岁啊,却虚弱得好像随时都能去了,老臣实不忍心啊。”云轩又大声说着,隐约有些哽咽。
皇上闻言不曾开口,但冷着脸的模样,依旧表明着拒绝。
“皇上,小女她娘亲走得早,这么多年来,是老臣一手拉扯大的,她身份虽不如郡主尊贵,但也是老臣的心头肉,如今她却一副随时要撒手人寰的模样,老臣看着着实心痛,您总不忍心叫老臣白发人送黑发人吧?”云轩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额间顿时红了一片。
皇上脸上一变,冷声道:“此事勿要再提。祥瑞既回了你府中,你便好好照顾着,待孙大夫找到药引之后,她自会好起来。何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语。”
“皇上”云轩哀呼一声,无比悲切的说:“这么多年为官,老臣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皇上念在老臣的份上,允了老臣所求吧。若是皇上不允,老臣便长跪不起。”
上首皇上脸色顿时一变:“云相这是在要挟朕吗?”声音透着冷意和怒意,让听的人都感觉无比胆寒。
“老臣不敢。”云轩恭敬的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如今这般情况,外人真要以为皇室为了让青阳嫁给周牧便对祥瑞下手,逼得他们和离,此事我断不会同意。你若真要跪,便滚出去殿外跪着,莫要在此处碍朕的眼。”皇上怒气冲冲道。
“是,老臣遵旨。”云轩恭敬的磕了个头,起身退了出去,在门口不远处跪下,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不远处,散朝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大臣正彼此交谈着,猛然看到云轩跪在御书房外,顿时错愕。
“云相这是做了什么,惹得皇上大怒了么?竟要他跪在御书房外。”
“不能啊,云相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好相处,如何会惹恼了皇上。走,咱们去那边打探一番。”另一个官员说道。
两人一起朝着最后出来的几人走去。
还未走近,便听到几人再说。
“这云相也真是可怜,妻子早丧,好不容易把女儿拉扯大,偏偏又嫁了那么个男人,如今连想和离皇上都不让。”有人叹息。
“陈大人,不知云相这是怎么了,可否为我等解惑。”刚靠近的两人赶忙拱手作揖,问道。
那陈大人方才刻意走得慢,虽没有将事情听个十全十,但也算是听到了十之**。闻言便将方才自己听到的说了。
众人又是一阵叹息。
“如今皇上为了颜面不允和离之事,却叫云相和他那可怜的女儿遭罪了。便是不和离,郡主那般刁蛮的性子,又有皇后和蒋国公撑腰,待她嫁过去,必定也是不好过的。后宅不宁,后宅不宁啊。”有人说。
“大人还是莫要如此说,慎言,慎言啊。”另一人脸色惨白,如今可是在御书房门外,若是叫人听了去,他们这一干人等怕是都要受到惩治。
“老夫失言,失言,老夫还有公务在身,便先走了。”那人匆匆说完,转身离开。
另外几人也各自散去,御书房外独留云轩一人跪着。
御书房内,皇上被云轩那么一闹,心里也是怒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折子批阅。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却见小德子有些魂不守舍的不时往外头张望。
“小德子,这幅模样做什么?外头有什么如此吸引你。”皇上冷不丁的出声,吓了小德子一跳。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皇上恕罪,小的方才出去,见云相还跪在外头,便”
“云轩还真就在外头跪着?”皇上脸上也是闪过一丝惊讶。
“是。”小德子恭敬道。
“哼,他爱跪便让他跪着。”皇上顿时冷哼一声,脸上全是怒意。
他能不怒么,蒋青惹出这档子事来,是为了堂堂正正的嫁周牧,而如今云轩跪着,却要讨一纸和离书。
若是他真允了,外头不要说都是他这个皇上偏袒娇惯侄女,方才逼得他云轩堂堂一朝宰相跪御书房,只为了讨一纸和离书。
皇上带着满心怒气批阅奏折,而云轩跪在御书房外的事情,也在整个皇宫传了个遍。
毕竟云轩的身份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一举一动也是颇受关注的。
坤宁宫。
“姑姑,既然那个云想容那么想和离,便让皇上允了她便是,何苦这般拖着,叫大家心里都不舒坦。”蒋青抱着皇后的胳膊撒娇。
心里暗道,只要云想容和周牧和离了,周牧便是她一个人的了。
“你懂什么,云轩乃一朝宰相,为了一纸和离书竟然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外人该如何想?”皇后的脸色却不太好,又道:“届时定会说我们仗势欺人,逼得他不得不如此做,逼得那云想容和周牧和离。”
“便是如此那又如何?”蒋青心里一狠,咬牙道。
皇后顿时看向她,目光有些惊讶。
“姑姑,如今外头已经将青儿传得要多坏有多坏,什么嚣张跋扈啊,不能容人之类的。青儿如今已经没有半点名声可言了。与其顶着这样的名头嫁过去做侧室,伏低做小,任由云想容踩在我的头上,不如将这个名头贯彻到底。”蒋青的眼中闪过一道激动的光芒。
“你此话何意?”皇后有些奇怪的问。
“如今那贱人的爹不是在御书房外头跪着,要求一纸和离书么?既然如此,那姑姑便去求皇上给他。”蒋青前所未有的理智。
“青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皇上他是不会同意的。”皇后闻言顿时大惊。
“青儿知道。但是姑姑,如今青儿已经背上了恶名,与其这般顶着恶名嫁过去做小,不如便背上迫他们和离的名头,嫁过去做正室,左右外人也不会觉得青儿是个好人。姑姑,你便成全青儿吧,姑姑”蒋青猛然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这些日子虽然宫女们刻意避开她议论外头的风言风语的,但是她还是听到了几次,惩治了不少背地里非议的宫女。可心里的郁结早已经难以压抑,既然如今云想容那边要和离,她便是拼着将所有的恶名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也要促成此事。
一旦他们和离,那周牧便是她一个人的了。
哪怕背上万千骂名,只要能和他在一块,能名正言顺的坐上他正妻的位置,她也甘愿。
皇后看着蒋青眼中的疯狂和执拗,也是心惊。
不过想想,她说的还真有那么些道理,一咬牙道:“既然如此,本宫便拉下脸去为你求上一求,至于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多谢姑姑,多谢姑姑。”蒋青顿时喜极而泣。
跟着,皇后便摆驾去了御书房。
另一边,云轩长跪御书房外的事情也传到了慈宁宫。
太后听到这消息顿时皱眉。
她虽不管朝堂之事,却也有关注着,听到这消息也是皱眉不止。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插手时,七皇子却从外头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刚进门便跪在地上,大声道:“皇祖母,您帮帮姐姐吧。”
“小七,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太后看到自己的小心肝跪在地上直磕头。心都疼了,面上却是一派威严的对宫女道:“快扶七殿下起来。”
“皇祖母,您不答应小七帮忙,小七便不起来了。”七皇子甩了来扶自己的宫女的手,执拗道。
“那好,你且说说你要皇祖母帮什么忙。”太后虽然宠爱七皇子,却也没有直接答应。
“皇祖母,姐姐被青阳郡主打伤,如今命在旦夕,她的父亲云轩丞相想求父皇的恩典,让姐姐和那个周牧和离,可是父皇怎么都不同意,如今他正在御书房外跪着呢。”七皇子说着,略微停顿。
缓了缓才再度开口。
“皇祖母,您想啊,这青阳郡主还没有过门便敢对身为正室的姐姐如此动手,若是以后嫁过去,姐姐还不得早早的死在她手上,香消玉殒啊。小七想帮帮姐姐。可是偏偏父皇不同意和离,小七想着,父皇最是听皇祖母的话,便只能来求您了,皇祖母可一定要帮帮姐姐啊。”
七皇子可怜兮兮的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太后,委屈得紧,真叫人看得心生不忍。
太后闻言顿时蹙眉,她虽知道云轩跪御书房之事,却并不知道所为何事,对云想容身受重伤的事情知道得也不多,如今闻言倒是大吃一惊。
“你说祥瑞身受重伤,此事本宫却是不知,你且过来,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与我听。”太后对着小七招手。
小七心里着急,便长话短说,挑了重点的说了。说得倒是活灵活现,好像真的身临其境似的。
末了,小七赶忙道:“皇祖母,您就看在小七的份上,帮帮姐姐吧,姐姐对小七那么好,小七真不希望姐姐以后都要受青阳郡主的欺负,皇祖母”
七皇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太后,求着。
太后思量一番,终是站起身来,道:“也罢,本宫便随你走一趟。”
小七见状顿时大喜:“多谢皇祖母。”
御书房,此刻皇后正跪在下首,而此刻的御书房里,遍布着冷压。
“皇后,你真是太让朕太失望了,以你的身份,如何说得出这样的话来!简直叫人心寒。”皇上冷声开口,话语间似含着无限失望。
“皇上,臣妾并非是偏袒青儿。只是如今大祸已经酿成,便是皇上坚持不让祥瑞与周牧和离,也无济于事。青儿那人,性子冲动,若是嫁过去再与祥瑞发生争执,闹出个好歹来,反倒不美。而且,臣妾听说”皇后按耐住如鼓的心跳,平静的说着,话音未满,却猛然又停下了。
“听说什么?”皇上淡淡道。
心里却暗衬,皇后说的也不无道理。
便是他强压着不让二人和离,待蒋青嫁过去,几人不能好好相处,怕是迟早云想容还要出事,届时若是出了人命,怕是要直接闹到金銮殿上了。
若真闹出人命来如今不也离闹出人命不远了么!
皇上大感头痛。
皇后似乎在犹豫,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臣妾听说,这祥瑞公主和周牧早已夫妻离心,两人之间早已没了感情,这才有了青儿的插足,如今皇上便是下旨,反倒是成全了两人。”
“此事当真?”皇上闻言顿时惊讶。
他只以为两人不过是闹闹脾气。若是早已离心离德,那强扭的瓜,终是不甜。
“此事千真万确,臣妾断不敢欺瞒皇上。”皇后诚挚道。
“太后驾到!”正在此时,外头传来太监的唱喏。
皇上闻言赶忙从上首下来,朝着门口迎去,皇后也连忙起身,跟在皇上的身后朝着门外迎去。
“儿子恭迎母后。”
“臣妾恭迎母后。”
皇上和皇后同时行礼。
“免了吧。”太后淡淡的开口。
两人这才一左一右上前扶住太后。
“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云相跪在外头,可是犯了错事叫皇帝生气了?”太后坐下,平静的问。
“倒不是错事,只是”皇上有些含糊的开口。
他也不知道此番太后的来意,倒是不好将话说得太明。
“说罢,云相都跪在外头那么久了,该传的早就传开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左右也都听了不少,不过是来找皇帝求个真相罢了。”太后喝了口茶,显得很是平静。
“云相是为替祥瑞求一纸和离书,朕未曾答应。他便在外头长跪不起了。”皇上最后只能这般说。
“既然如今已经闹成这般模样,宫里宫外谣言漫天,皇帝何不允了云相所求,也不似现在这般叫他跪在外头,给人看戏,当做笑柄。”太后平静的开口。
“只是这般做法,有损皇家颜面。”皇上意动,却还是有些犹豫。
“有皇后那个好侄女在,此事上还有何皇家颜面可言?云相爱女心切,如今允了云相所求,准他们和离,总好过日后闹出人命来的好。”太后看了眼皇后,淡淡的嘲讽。
皇后低垂着头没敢说话。
太后是她母后,她不能反驳,再者,两人的目标一致,她也无需反驳,左右就当没听见吧。
“此事容儿子再想想。”皇上松了口。
此时太后没有再开口劝,七皇子坐在一旁急得不行。
他将太后她老人家都给请来了,若是皇上还是不同意,他也无计可施了。
终于,皇上开了口。
“小德子,你去将云相请进来,再派人去把周牧传来。”
众人闻言,心里多半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均是一震。
此番这事,闹得宫里宫外沸沸扬扬的,总算是要有个了结了。
云轩是由人架着搀进来的。
他毕竟人到中年,又是个文官,跪了那么久,没晕过去已是万幸,哪怕双脚不便,但他依旧挺直着背,自有一份风骨。
“臣见过皇上、太后、皇后娘娘。”云轩挣开內侍的手要行礼。
“罢了,不必行礼了,来人,赐座。”皇上见他那模样,摆了摆手道。
云轩谢了恩,这才由着內侍扶到一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