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如烟往事2

  “年轻时候的颛顼大帝虽然相貌不怎样,可是,也算雄图大略,颇有英雄气概,而且,黄帝大人一行离开京都后,京都曾经陷入一团混乱,还是颛顼大人力挽狂澜,让京都重新恢复了元气,而且有长达几万年的辉煌繁荣……”
  “可不是吗?那时候的京都,真的是璀璨似锦,连那些半神人都很羡慕,经常跑来地球度假,京都的豪华客栈里,更是成了半神人们的乐园……”
  “当时,满京都都是风流好色的半神人,他们到处追逐美貌少女,可是又不负责,一旦少女们怀孕了,他们就消失了,到后来,满京都都是半神人的后裔,可颛顼大帝没有这样。当时的颛顼大人比起他们来,真可谓是一股清流了,从来都目不斜视,十分洁身自好,当时我们都说,颛顼大人可能是全京都最后一个不好色的男人了,要不然,女禄娘娘怎会看上他……”
  “再说,颛顼大帝那时候极力追求女禄娘娘,殷勤备至,无比宠爱,一度曾经和女禄娘娘共治天下,恩爱无比……”
  “最初,女禄娘娘嫁给他,也是不亏的……”
  她更是好奇:“既然如此,颛顼大帝怎会忽然性情大变?”
  “唉……”
  一声长叹。
  没有人说下去了。
  可能有些事情,纵然时过境迁,也没法以八卦的心态来谈论。
  很显然,这些老妇人都是女禄娘娘的属下、粉丝、崇拜者……不然,她们也不会在她一声令下时,就投奔她揭竿而起,杀绝京都男子了。
  凫风初蕾不敢再问。
  她想,可能是因为那几个白痴儿子吧。
  一定是这样。
  完美的女禄娘娘,却因为生育了几个白痴儿子,最后和丈夫反目,夫妻失和,导致了一场骇人听闻的京都性别大屠杀。
  现实中,不也有许多人如此吗?
  家里有残疾小儿的,父母东奔西走,为之求医问药,有效果倒也就罢了,可绝大多数却只能看着残疾小儿生活在地狱里一般,而自己,也慢慢地被这痛苦折磨得失去了精气神,夫妻之间逐渐失去耐心,互相指责,互相争吵,互相抱怨,到最后,反目成仇……
  四个白痴儿子,成了摧毁夫妻恩爱的最强大的杀器。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泰山之巅的那个雕像。
  心里一震。
  天啦,那雕像的侧面,可不正是和女禄娘娘差不多吗?
  一转念,那地方正是父王修建的,里面有一座和女禄娘娘差不多的雕像也不算太奇怪。
  问题是,据她所知,父王修建这座地下密道,一定是在和女禄娘娘翻脸之后,那场大屠杀,导致了他俩的恩断义绝,生死敌人,父王为何还会修建一座和她差不多的雕像?
  她忽然很想再去泰山之巅一看究竟:那雕像到底是不是和女禄娘娘一模一样。
  或者,要把女禄娘娘看得清清楚楚,看她是不是和那雕像一模一样。
  可是,她没有做声。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一碗又一碗地喝着老妪递过来的美酒。
  老妪们,又在八卦别的事情了。
  那是京都的风土人情。
  京都的富饶、美丽,烈火烹油似的让人着迷。
  甜酒很美,不醉,却微醺。
  老妪们都很健谈。
  因着几分酒意,因着多了一个活力四射的少女,她们忽然把七十万年的八卦全部想起来了。
  她们谈笑风生,兴致勃勃,浑然忘记了七十万年的痛苦和囚禁,仿佛那些风烛残年的担忧早已成为过去。
  她们甚至开始谈论一些美少年。
  她们一边说,一边笑,到高兴时,甚至互相打打闹闹,形如一群少女。
  凫风初蕾躺在她们中间,忽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她从来没有母亲。
  她从来没有和这么多老妇人相处的机会。
  宫里当然有保姆、宫女。可是,老鱼凫王很威严,保姆宫女们都秉着伺候少主的原则,身份不同,尊卑有别,随时小心翼翼,从来不会僭越,更不可能如此亲切地谈笑风生,当然也不可能和她谈论什么八卦。
  老宫女们都很谨慎,要不然,她也不会长那么大,连自己生母的一点消息也没有打探到过了。
  而在这小酒馆里,这群老妇人,只把她当成一个少女。
  一个路过的少女。
  一个外地的客人。
  她们对她没有戒心,没有防备,也没有尊卑之分,所以,在她面前畅所欲言。
  也因此,她觉得很惬意,很安全。
  她醉醺醺地,干脆在小酒馆里睡了一整夜。
  第二天,凫风初蕾才发现那街道是有名字的。
  街道的边缘,订着一张小小的木牌,木牌上有三个字:听花街。
  听花街。
  顾名思义,那是在有月色的夜晚,听着野花怒放。
  她很喜欢这个名字。
  她也很喜欢这条小街。
  当然,她更喜欢小街尽头的小酒馆。
  只是,她醒来后,再也没有见过女禄娘娘。
  可女禄娘娘每天都有派人送来饭菜,每天的饭菜都不重样,有时候是地精灵,有时候是何首乌,有时候是一种叫做“懒牛”的类似白萝卜的玩意,晶莹剔透如水晶一般。
  每一样都很美味。
  她吃得津津有味。
  委蛇不怎么吃东西,但是,它每天都能畅饮美酒。
  小酒馆不限量的葡萄酒,总让它度过每一个微醺的夜晚。
  尤其,老妪们都很喜欢它,她们可能没想到它是一条有了几千年岁月的老蛇,她们都觉得它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
  一个有两张孩儿面的极其可爱的小孩。
  而且,这里没有孩子,没有新的生命,于是,她们所有的热情,都给了这孩儿面的双头蛇。
  她们把所有的美酒都给它。
  当然,凫风初蕾的待遇就更不用说了。
  她每天都去小酒馆,每天去的时候,都看到许多鲜花,水果,各种零食,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老妪们沉睡了七十万年的母爱,都在这迟暮之年,火山一般爆发了。
  她们喜爱她,就像喜爱一个小孩。
  她们喜欢听到她咯咯的笑声,银铃一般;
  她们喜欢看到她在荧光下的脸,柔软美丽得发亮一般;
  她们更喜欢她懒洋洋地躺在老妪们的中间,抱着胳膊,蜷缩着,就像一个孩子。
  凫风初蕾也喜欢她们。
  她喜欢听她们讲故事。
  她喜欢听京都的往事。
  她想,那可是一段传奇啊。
  每天,听花街上,一人一蛇,呼啸来去。
  每天,听花街上,都洒下银铃似的笑声。
  老妪们特别喜欢这笑声,每每路过,都大声喊她:“嗨,孩子,来喝酒了……”
  “嗨,可爱的委蛇,快来喝酒了……”
  每每这时候,她俩便哈哈大笑。
  老妪们便也哈哈大笑。
  有时候,委蛇会故意飞起来,想看看这黯黑的天地到底有多高多远。于是,她们发现,这世界很小——不高也不远,恰好在模糊的光线范围之内。
  那座巨大的死火山,成了天然的屏障。
  将这个世界,和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可以想象,如果没有意外,这些老妪直到一个个去世,外界也不会再知道她们的存在。
  不知怎地,凫风初蕾每每想到这一点,总是有点伤心。
  她很担心这些老妪真的会一天天死去。
  她希望她们永远不要死。
  这天早上,当一人一蛇从小酒馆出来,踏上听花街时,居然看到头顶的光线明亮了许多——透过那些密密匝匝的灌木花丛,能看到红色的朝阳,漫天的彩霞。
  光线很美。
  被光线沐浴的花藤更美。
  就像是一座天然的屏风,很自然地在这个广袤的世界撑开了一座大伞,让你永远不用经受风雨的洗礼。
  银发老妪站在街口——她是唯一一位银发的老妪,面上看起来皱纹也不那么深刻,她就是天天为凫风初蕾安排饭菜的那位老妇人。
  凫风初蕾看到她就跑过去:“哈,老人家,你又在这里等我们吗?”
  她笑起来,凝视女孩的脸,漫不经意:“鱼凫王,你可真漂亮……”
  她摸摸自己的脸:“呵呵,是吗?”
  “真的,你美丽得就像一块宝石。哦,不,比宝石更美丽……”
  她忽然抱住老妪,在她脸上猛地亲了一口,哈哈大笑:“老人家,我真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老妪最初有点不适应,但愕然一下,便笑起来:“你这孩子。快回去吧,今天女禄娘娘要见你。”
  “哈,女禄娘娘终于要见我了?我可真是太高兴了。”
  这段时间,凫风初蕾一直都想见见女禄娘娘,可是,女禄娘娘不下令,她是无法擅闯的。
  她跟着银发老妪,直奔女禄娘娘的地下室。
  女禄娘娘,是唯一一个还彻彻底底生活在地下室的人。
  她好像从来就不曾走出过地下室似的。
  可今天,凫风初蕾往下走时,分明看到了久违的光亮——那是外面天空投射下来的光芒,虽然不太清晰,可好歹令这地方看起来不那么黑漆漆的了。
  她在门口,就大叫:“女禄娘娘,我来了。”
  她径直跑进去。
  没有通报,没有规矩,她很自然就走进去了。
  至于为何这么自然,她也没想过,也不觉得奇怪,就好像自由出入小酒馆、听花街似的。
  女禄娘娘,坐在老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