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狮子吼
可惜大家似乎高兴地有点早了，林衍虽然苏醒了，睁着眼，但双眼黯淡无光，看着亲人如同看屋里的家具，傻了般毫无反应。
第一个觉察到不对劲的，依旧是蒋方略，他大嘴巴一点不懂避讳，大惊小怪的抓住林老爷子的胳膊叫道：“爷爷，爷爷，林衍是不是傻了？你看他的眼睛，根本没有神！”
“什么？”
“啊？”
“不会吧！”
家人都大惊失色，紧盯着林衍，果然发现不对劲，又都齐刷刷回头盯着爷爷，焦灼的想得到答案。
林獬无奈的叹息一声说道：“都急什么急！人家国外的大夫，还有京都的大夫，没有一个是浪得虚名的，他们诊断的小衍脑筋出了问题，那自然不是假的，要不然也不会半个月都昏迷不醒。”
李立新叫道：“伯父，可您明明把小衍扎醒了啊！”
林獬耐心的说道：“我是怕你们太担心，先让小衍醒过来，安安你们的心。
可我也不是神仙啊！但他的脑筋一时半会的，哪那么快扭转过来，切得下功夫呢！”
李菲儿亲自经历过被所罗门掳走的过程，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丈夫失踪报乐观态度，要不然也不会果断求助所罗门了。
虽然中间这段时间，蒋方略都是尽可能的报喜不报忧，但菲儿从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骇人视频新闻，已经敏锐的联想到丈夫经历的到底是什么了。
现在听到爷爷说林衍是脑筋受了刺激，她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恨不能让时光倒流，如果真能回头，她发誓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林衍去当那个什么破区长，平白招来这么一场弥天大祸。
丈夫是那么一个嫉恶如仇，正直善良的人，在那座人吃人，人杀人，还爪牙密布的变态杀人岛上，孤身一人团灭那么多恶人，才博了一条命回来，以他纯正的三观，杀了那么多人，纵然是恶人，一时半会心里也是过不了那道坎的！
林獬老爷子能知晓真相，完全来自于从蒋方略手里抢走了所罗门的联络器，所罗门对林衍越重视，对这边的询问解释的就越详尽，在通话里非常诚实的说明了，林衍独自挑起恶魔岛内斗，并直接或间接杀灭了小三千人，这才会导致认知出现了彻底的坍塌，自我厌弃不愿意醒来。
最了解孙子的林獬，当然比李菲儿更能体会到孙子在发现，自己竟然成了背负三千条人命的杀人狂之后，意识会如何承受不能承受之重。
这种昏迷，实际上是一种退缩，一种怯懦，一种自我保护，一种逃避。
这个心结不解开，孙子是不可能真正恢复的。
尤其是面对家人，这孩子会越发觉得自己浑身血腥，肮脏恶毒，孽债累累，会给家人带来亵渎和连累，所以，才依旧执着的保持着自我禁锢，不肯理智的苏醒。
但林獬有信心能打开孙子的心结，这种事情急不得，如果不是看孙媳妇已经焦虑到风吹就倒，他今天也不会这么急就行针扎醒林衍的。
林丰收跟何凤，是对林衍这段时间的真实遭遇了解最少的两个人，所以现在最焦灼最担心的正是他们俩，何凤哽咽着说道：“爸爸，那到底小衍是遇到啥刺激了，浑身上下看上去都好好儿的，为啥会脑筋出问题呢？”
回答林妈的人是蒋方略，他当然是最心知肚明的，就说道：“阿姨，这个我知道，林衍被抓去后，日日夜夜都在跟那些恶人斗智斗勇，吃不好睡不好的，长期紧绷神经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自我恢复，这其实……呃，其实应该是在休息，他虽然睁着眼，其实脑子还在睡觉，对吧爷爷？”
林獬很满意蒋方略这个解释，就颔首说道：“是的，小蒋说的不错，就是这样。所以你们也都别围在这里添乱了，都出去该干嘛干嘛。小衍好端端睡在家里，早一天醒晚一天醒有什么分别？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大家伙懂真相的人、不懂真相的人，也只得都接受这个现实，陆续退出林衍的卧室，李立新抱着小可爱走在最后。
“爸……爸……”
忽然，一声稚嫩的叫喊，从十个月的小可爱嘴里叫了出来，这是这孩子人生第一次说话，或许只是无意识的呢喃，但这两个字却无比的清晰准确。
林衍黯淡无神的双眼里，忽然流出泪来。
李立新震惊的叫道：“小衍醒了！真醒了！他听到咱们小可爱叫爸爸了！”
一群人迅速汇拢，围住床，看着默默流泪的林衍，期待他能够真正苏醒。
可是，林衍除了默默流泪，依旧面无表情，还是傻的样子。
林獬果断地说道：“行了，小衍太虚弱了，现在还不适宜过度刺激，醒得早对他并没有好处，大喜大悲会让他的身体承受不住的。
大家还是先出去，这几天我开几幅药膳，好好给他调理调理，等身子能承受了，我会给他下重药，把他钻进牛角尖的怪毛病拽回来的。”
这下子，众人彻底死心，再次退出了林衍的房间，把安静留给他一个人，还躺在那里仿佛无意识的流眼泪。
蒋方略告辞走了，出门就把林衍的最新情况汇报给华夏军方主要领导、兼任国安特殊部门的一把手，也就是那个清癯老人——肖震。
肖震对林衍的状态十分重视，听完汇报说道：“你跟武平当地政府沟通一下，让他们另外选任区长，林衍恢复后，将不再回去任职，直接由我们部门接纳，相关的手续我会派人去处理。”
蒋方略忐忑一番才说道：“将军，不是我泼冷水，我觉得林衍就算能醒来，也不会再想出山卖命了。真的，那小子滑头的很，经历一番生离死别，他会贪恋小日子的，您现在就给他留位置，有点早吧？”
肖震睥睨的说道：“在看人上，你这个小滑头还嫩得很，这个林衍比你预料的坚韧的多，我确信他恢复之后，一定会接纳我对他的招揽的，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就行。”
“……哦……”
蒋方略麻溜滚回武平，他空降下来当区委书记，为的就是盯着姚太子跟左宗棠宝藏，现在一切都挑明了，也没必要继续当这个地方官了，所以不仅仅交代了林衍不会再回来，顺便把他的区委书记也给卸了差事。
武平市委书记乔远征顿时化身亚历山大，好一番鸡飞狗跳，终于又安排了新的基层两府首脑。
但林衍之前铺垫好的金鸽置换，以及沸腾集团的合作问题，统统停滞不前，整个螺武区的经济成绩瞬间断崖式滑坡，年度别说保住全省前三了，不倒数就老天保佑了！
但这也是无法可想的问题，能干的、对内情透彻的林衍回不来了，新任区长跟区委书记接了个不亚于炸药包的烂摊子，肯定是谨小慎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哪里敢大刀阔斧的破旧立新。
但地方上从上到下在干部问题上出了大问题，出现一夜回到解放前这样的后果，也在所难免。乔远征这个被派来力挽狂澜的大将，只能一点点重新建立新的秩序，慢慢把成绩熬上去了。
这一切跟林衍是没关系了，在他还在自我封闭中没恢复的时间里，他的个人档案以及工作履历，已经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被调离本省，进入了特殊序列内，成为一名还没上岗就有了职位的正式军人，还是肩负特殊神秘使命的军人。
那个部门的位置，在华夏特殊领域内，可谓是弥足珍贵的，不知道多少人，通过层层打磨训练，一关又一关的生死考验，都没有达到标准，能在里面占据一席之地，而林衍，却还没醒就有了。
林衍，被一家子精心喂养整整十天之后，还是保持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白痴状态，只是看着气色逐渐恢复，也养了点皮下脂肪回来，看上去不那么羸弱了。
林獬老爷子却彻底烦了！
林家的男儿，哪那么脆弱，经历一点风浪就缩进壳子里不敢面对！
给林衍恢复的时间已经够多了，要是继续逃避，只会越来越自我屏蔽，那就彻彻底底废掉了！
这一天，林獬老爷子决定要下重药了。
“你们通通都出去逛逛去吧，别都窝在家里，我跟小衍有话要谈。”
面对老爷子的命令，一家人面面相觑，小衍明明还傻着，跟他谈什么？
可是，老爷子的权威不容置疑，大家还是乖乖听从了，用小推车推着可爱，出去遛娃去了。
老爷子回到孙子房间，拉了一把太师椅坐在床边，再次一针扎的林衍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老爷子并没有再给林衍自我封闭的机会，运起真气，中气十足的大喝道：“林衍，不就是杀了两三千人命嘛，你准备逃避到什么时候！”
这句话，老爷子用上的，颇有点佛门“狮子吼”的效果，直接穿透层层屏障，直击林衍心神最深处，他涣散的理智、麻痹的情绪、自我屏蔽的意识，统统被喝的被动集合，无神黯淡的双眼骤然有了光芒，透出痛苦不堪的表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