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2章 变淡了

  石从翼有些茫然:“这是何意,传说中的怪物又出现了,还大肆杀人?”最关键的是,这和公主的车队有什么关联?
  难道怪物也袭击了公主的队伍?
  “未必。”燕三郎瞬也不瞬盯着画像,这时伸手一指,“仔细看怪物脚下。”
  画像很重细节,这怪物就站在松树下,脚边都是碎石和落叶。
  石从翼看了半天:“有什么特别之处?——咦?”
  他一下凑近了,瞳孔骤缩:“那不是、那不是落羽杉的叶子么?”
  怪物脚边散落不少松针,这不稀奇,可石从翼分明注意到,它足弓上还附着一片小小的暗红色羽毛!
  可他明白,那不是羽毛,是落羽杉的叶子!
  几百年前的画师会精确若此,特地给怪物脚上绘制一片落羽杉叶片么?
  燕三郎提醒他:“画像上并没有落羽杉树。”
  无树却有叶,这不是很不诡异么?
  石从翼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心神激荡几下,很快就平复下来。他仔细想了想:“难道?”
  脑海里冒出一个怪诞的念头。
  可是这世界无奇不有,又有什么事真正能称得上“怪诞”?
  “我们该盯紧这幅画。”燕三郎缓缓站起,反手指着五丈开外一栋民宅:“你能征用这房子么?”
  当然可以。
  所以约莫是一刻钟后,石从翼就带着燕三郎走进了这栋宅子。
  主人全家已经拿钱撤走,石从翼、燕三郎进驻。这只是普通民居,屋顶甚至没有邻居高,但它的小院里有棵高达五丈的大叶女贞。
  这种树在冬天亦是长青,枝繁叶茂,不似其他树种掉光叶片、只剩秃杈。
  燕三郎和石从翼跃上高枝,隐在杈叶间居高临下,恰好可以监视底下的伯吾庙。
  “浯洲寮的房东说,什么时候听见隔壁的响动?”
  “子时三刻。”
  燕三郎默默估算,而后道:“看来,我们得在这上面待久一点了。”
  腊月的户外呵气成冰,可不是那么好待的。千岁从鳄皮手鼓中取出一件黑色大氅,递给燕三郎:“披上。”
  少年很自然接过,裹紧自己。冬夜里的一点温暖,谁都贪恋啊。
  氅上还有浅淡的幽香。
  肋下突然被石从翼伸肘打了一下,燕三郎回头,看见这人对着他挤眉弄眼。“你眼睛怎么了?”
  “……没啥。”石从翼也好想有人给他递衣。燕时初在红颜陪伴下已经长大,而他自己却还是孤家寡人。
  燕三郎并不体会他的心境,低声道:“就算是怪物杀人,时机也太古怪。这片山区几百年来都不曾有伯吾杀人的记载。”
  “不早不晚,偏在这时。”石从翼点头,“莫不是人为?”
  “这些怪事,都跟画儿有关。”可惜手头线索不足,“逃走的外乡客,手里也有一幅画卷。”他们只搜到了空画匣,外乡客被怪物偷袭还不忘带走画卷,可见其重要性。
  画?这个字在最近这系列事件中出现的频率,未免太高了。
  此时,几只黄鼠狼来送手炉了。千岁带有上好的银丝炭,烧起来无毒无烟。她方才吩咐他们起好炭置入炉内,再送到三人手里。
  天这么冷,千岁才不会亏待自己。她对黄鼠狼挥了挥手:“自去玩耍,这里用不着你们。”
  三个手炉,石从翼也分到一个。这东西比冬天里的福橘还大一点,捧一会儿就能暖手。石从翼不打仗时待在盛邑里,虽然锦衣玉食,却从来不会抱个手炉。他从没料到,有朝一日能用上这种娘们儿的东西。
  别说,捂在手里还真舒服。
  “托你的福啊。”他啧啧两声,笑嘻嘻对燕三郎道,“千岁对你可真体贴。”臭小子有红袖添香、嘘寒问暖,这小日子过得好生精致哪!
  怪里怪气作甚?千岁瞪他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她板起脸自有威煞,石从翼不吱声了,但还是对燕三郎挤了两下眼睛。
  燕三郎眼观鼻、鼻观心,暗自调息,不再理他。
  反正伯吾庙有千岁盯着,漏不了什么动静。
  这一等,就是一整夜。
  ……
  东方曦微,伯吾庙还是静悄悄地。
  石从翼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伸了个懒腰:“没动静。”昨晚他忍不住下去看了两趟,发现画像还在,画中的怪物也还在。
  他和燕时初会不会猜错了?
  燕三郎跃回地面,伸展一下筋骨,浑身骨节都在喀喀作响。一整晚,他坐在树上的姿势都不舒展。
  “咦,你的红颜知己呢?”石从翼转头四顾,又看看树上,没瞧见千岁,也不很惊讶。彼时他们从盛邑往南同行了一路,千岁的神出鬼没,所有人都习惯了。
  他再粗心,也发现她昼伏夜出的规律了。
  “休息了。”燕三郎的回答也很没诚意,“她困了。”他走去小庙,低头看往神龛。
  画中的怪物还在,昂首向天,仿佛对他无声嘲笑。
  是他猜错了吗,这玩意儿并不能从画里冲出来杀人?
  “喂,看右下角的印章。”千岁忽然提醒他,“我怎觉得,它的颜色好似变淡了?”
  燕三郎凝神看去,微微动容:“是变淡了。”
  画卷左右都加盖印章,合计五个。因为时日已久,就算有阵法保护,印章也褪去颜色,不再如刚盖上去那般鲜红。这本是常态,无人会去注意,就连燕三郎也没关注。但现在得千岁提醒,他立刻觉出右下角的印章颜色比起昨日又变淡了一点点。
  就一丁点,不细看可看不出来。
  数百年前盖下的印章,怎会在一天之内就褪色?少年凑近画像,以期辨得更仔细一点。
  他还未开口,千岁已经出声了:“是人血!”
  盖下这个印章用的不是印泥、不是朱砂,而是人血!
  燕三郎还未说话,后面已经传来一声大喝:“喂,你做什么!”
  少年一转头,发现老庙祝来了,横眉怒目,看他的眼神就像防贼。这老头子虽然佝着背,可是中气居然很足。
  毕竟,燕三郎的举动太容易让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