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我不配

  有人!
  赵丰蓦然睁眼,却见风灵昭近在眼前,与自己相距不到一尺,正在低头看他的伤势。
  他下意识后仰,拉开与她的距离。
  他呼吸加重时,风灵昭就知道他醒了,这时头也不抬道:“司南翔的钩爪厉害,多亏没伤到锁骨,否则你至少有半年不能抬手。”
  赵丰一低头,望见自己衣衫都被解开,她纤指在他伤口附近轻轻按捏,即有淡淡酥麻的感觉传来,像是有小虫在皮肤底下蹿行。赵丰不谙神通,但也晓得她是用了什么法术在察探他的伤势。
  屋内烛火将尽,那一点黯淡的光芒在她脸庞上留下成片阴影,显得神秘未知,当然,还有姣好与美貌。
  赵丰定定看了两眼,才避开她的手指,自行合拢衣襟道:“不敢劳动九小姐费心。”
  风灵昭挑起一边秀眉:“怎么突然客气起来?”
  “九小姐日理万机,怎有时间浪费在我这里?”赵丰轻声道,“你为抓到闵龙子布了好大的局,现在正该抓紧时间对付他才是。”
  风灵昭玩味的笑容渐渐敛去,端详着他:“你在生气么?气我方才撇下你先赶来抓人?”他伤得不轻,但她当时第一要务是拿下闵龙子和司南翔。
  “九小姐是要做大事的人,我不会计较这种细枝末节。”他胸口淤堵得厉害,“可是,我也不愿在飞来横祸时还被蒙在鼓里。”
  风灵昭妙目在他脸上逡巡,望见少年的愤懑。“你……”
  “前几天到我铺子里来,准备折断我手指的,是你的手下罢?”赵丰望着她道,“拘禁丁嫂母子的,也是你吧?”他不笨,结合这么多天来的异象还看不出端倪么?
  风灵昭默了默,才点了点头:“是。然而我有任务在身,不是故意耍弄于你。”
  赵丰想起她写去梁国的信,想起她的一身本事,想起她手底下这么多能人,又想起风家对她的纵容。
  这么多疑点摆在他眼前,可他剃头担子一头热,竟然能够视若无睹。
  “我知道。”他站了起来,摆出送客的姿态,“我不能耽误九小姐的任务,也不能浪费九小姐的时间……你请吧。”
  “赵丰。”风灵昭却细细端详着他,“你说过,想娶我为妻,如今还算数吗?”
  赵丰心跳不自抑地加快,但他随即就问:“你和风立晚是什么关系?”
  风灵昭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就是风立晚。”
  尽管心里隐约有些念想,赵丰还是轻轻倒抽一口凉气。风九小姐风灵昭,就是打败了得胜王的梁国少年将军风立晚!
  这个消息,堪称重磅。
  “你是风立晚……”说到这里,他嗓子发干,喉结上下动了动才能接下去问,“风灵昭和风立晚,哪一个才是真的?”
  “都是真的。”既然说开了,风灵昭也不再隐瞒,“我幼时名为风灵昭,后来随师傅上山,改名风立晚,从此弃了原名,都用这个名字。”
  “在春明城里,大家都不知道也就罢了,为什么得胜王和他的这个心腹闵、闵龙子好像也不知道风将军其实是女子?”风立晚可是和得胜王的军队正面打过仗而且打赢了的。得胜王的接到的情报,会连对方主帅是男是女都辨不出来吗?这事情简直匪夷所思。
  “女儿身治军难以服众,又会惹来许多麻烦。”风灵昭答道,“我师傅有一只面具,被蜃皇附著过永久蜃术,戴上之后即幻化为男子,从形貌到声音,无有破绽,便是异士也不能发觉。只是它化出来的面貌也被固定,不能改变。”
  “战争就要结束了,这事情再也无须遮掩。”风灵昭悠悠道,“今后我想让世人都知道,风灵昭就是风将军。”
  世上还有这些离奇之事、离奇之物。赵丰良久才回过神来:“为何要回春明城寻一门亲事,也是、也是为了掩护抓捕闵龙子的行动?”
  “不尽然。”风灵昭咬了咬唇,难得露出一丝赧然,“我自己也想完婚。”
  “为什么?”对风灵昭了解得更多,赵丰就越不认为她是坐在深闺里头思顾情郎的小姑娘。这样独立而强大的女子,为何非要回来寻人成亲不可?
  “这就与梁国内政有关了。”风灵昭凝视着他,“你若有心娶我,我就说与你听。”
  否则,那就是他国机密了?赵丰默然,问她:“你还要回去梁国,当你的将军是么?”
  “是。”风灵昭的回答没有半点犹豫,眸子很亮。
  那片江山稳固,有她的功劳。赵丰点了点头,先深吸一口气才能接下去道:“九小姐还是另寻良人吧。”
  风灵昭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还在生气?”
  “不。”他缓缓摇头,声音里的苦涩饱满,“只是赵丰不配。”
  这句话,说得很重。
  风灵昭脸色一变,倏然起立,大步就往外走。
  她已经拉开店门,却又停下脚步,但不回头:“你肩上药物须三个时辰一换,我明晨再过来帮你换药。”
  赵丰抗声道:“不必,我可以找大夫帮忙。”
  “大夫?”风灵昭冷冷道,“他知道用法用量么?”
  赵丰:“……”方才侍卫赵虎的确说过,这是风灵昭的独门秘药,别人都不知道配制之法。
  “你抓紧休息,还有三个时辰。”说罢,风灵昭就迈过门槛,大步离去。
  一时间,门里门外只有呼呼风声。
  她的离开,似乎把店里最后一点热气都带走了。
  又过好一会儿,赵丰才挣扎站起,步履艰难地走到门边往外眺望。
  这时已近子夜,去游灯会的城民遭遇西埠头惊变,兴致全无,早就回家洗洗睡了。
  街道上行人不见二三,只有路边的灯笼随风招摇,照出满地凄清。
  赵丰伫立原地良久,直到身体支撑不住,才悠悠叹了口气,闭好店门走了回去。
  两人都未发现,屋檐上立着一只灰色的鸟儿,比拳头大些,动也不动,和其他几个瓷制的檐兽排排站,真如雕塑一般。
  (8月【魔王特供】书评区活动获奖信息见作者章后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