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尾
——大门墙檐处有人射出一枚银针。
——大公子俟话一说完，便打开了他那本书。
一本外表平凡、普通的书。
只是稍稍有点厚。
也有些重。
他翻开第一页。
夹着一支翠羽金翎。
原来他将各类暗器夹于书中。
他修长的食指一弹，那支翠羽金翎便激射出去，飞向面朝天狼星的、大门侧的、高啄的檐牙处！
速度之疾、之急、之激，远远迅速于最开始的两次发射！
眨眼之间。
不。
还要快于眨眼之间。
甚至快于眨眼的一半时间。
眨眼之间有多快？
翠羽金翎恰好碰上了银针。
银针被撞飞。
大公子的暗器不改其道。
只听得远处墙边漆黑处一声闷哼，后有瓦坠而碎之音，似有人翻落于墙外。
那支翠羽金翎已射中目标！
乔无刀与单白，几乎同时起身，纵展轻功，凌霄一跃，转瞬便快至墙檐之处！
可快至，仍是未至。
凡事最怕差点。
差点，说明是你做过，可是没做好。
最遗憾的不是你没成功，而是你也曾努力过，可惜仍未成功。
单白差点就上去了。
如果没有出现那把剑，那位剑客。
他戴着面具。
青眼獠牙的面具。
他手中至剑始终未出鞘。
但紫衣剑客将剑一挥一回，已把单白拦截下来。
单白不料凶手不只一人。
他未及出剑。
对手剑已至。
随剑鞘而至。
他先退。
但他的寒气并不退。
他剑眉一凝，几道月寒之气攻向那位不曾出剑的剑客。
那剑客急退。
他目的并不在与单白厮杀。
他只求逼退一下单白。
为了让真正的凶手得以逃离。
即可。
乔无刀遇到的对手也是如此。
那也是一名剑客。
不过这是一名白衣剑客。
他连蒙面的布，也用银色。
与月相辉映。
他也是一名不出剑的剑客。
乔无刀也未曾想到还有人埋伏于此。
但他与单白之不同，在于他初已持刀。
且持怒刀。
与单白交手，他的刀只狂，只笑。
旨在切磋。
而此际他的刀不仅狂，而且怒。
乔无刀已动杀意。
他的刀亦如此。
如斯。
且怒且挥且斩且杀。
而对手却并不想与他交手。
如果可以，相信没有几个人愿意与杭州第一黑帮——兵家第一刀乔无刀交手，更毋谈生死间的交锋。
对手也并不亮剑。
因此他并没有阻下乔无刀。
刀剑相抵。
穷途怒刀，斩于霜冷剑鞘之上。
刀剑相争。
乔无刀暂时未被逼退，但他也没能继续前进。
无法继续上升。
乔无刀的怒刀，与对手尚未显露的剑相争锋，竟半点便宜也没占上。
剑客手中的剑，似有千钧之力，让乔无刀一瞬之间，恍若斩上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孤峰。
雄巍孤绝之山，令乔无刀徒然生起一股虚无的恍惚。
岿然不动之山，如何砍得动？
任他有拏风跃云之能，也奈何不了一座恢宏磅礴的山头。
刀剑相交，平分秋色，不进不退。
交手一招，看似伯仲之间，乔无刀却自知，对方并无与他相战之意，是以根本不算平手，是他落了下风。
好一副剑鞘！
好一把剑！
好一个剑客！
而对方经此一交手，心中也大为吃惊:
乔无刀先前与单白交手之际，已损耗了大量的内功与修为，而今怒刀之劲，竟似有不减反增之力，若不是自己依赖于剑的优越性，只怕早已让这副堂主给逼退了。
而乔无刀暂时不退，不代表永远不退。
他仍退了。
可他怎会心甘情愿退下去？
事实上，他也并不心甘情愿。
因为还有人出剑。
与乔无刀交手的剑客一侧身，便另有一位剑客蓦地出现。
蒙面黑甲剑客。
令人惊奇的是，他虽穿着厚重的铠甲，轻功的一施一展，月下竟是十分的轻巧与潇洒。
盔甲发出金戈之鸣。
甘拥铁甲冷。
剑也冷。
剑锋寒。
他亮剑。
是一柄普通的铁剑。
不过此人出剑，极快。
极迅。
极捷。
极敏。
极矫。
似箭。
如梭。
似星驰。
如掣电。
一剑刺向乔无刀的胸前。
乔无刀若接招，等于将空门卖给了另一位剑客。
纵他能接下这铁甲剑客的一剑，也必定会在一一招内为另一位持千钧之剑的剑客所刺伤。
且重伤。
这两人配合如此默契，竟然矢志在一招之内，就要让这兵家的第一口宝刀——乔无刀伤于他们的剑下！！！！
要么伤。
要么退。
堂堂的乔无刀，从来没有想到过，他这鼎鼎的兵家第一刀，竟然会有朝一日被两位剑客，两柄剑在一招内给逼至绝路！！
宁退也不能伤。
因为一伤，定是重伤。
那柄千钧之剑出手，定不会是轻伤。
乔无刀明白这个道理。
但他心中依旧悚然:
这两人今宵仅仅旨在逼退我，守住墙上的防线，让那凶手逃走，但配合默契，已于一招之内驱我至绝路！
若是他朝生死相搏，我乔无刀又能否在他们二人手下讨得了好处？
乔玄弹出翠羽金翎后，微微一蹙眉。
他自认要比在场的诸人气息稳一些，因而敏锐地察觉到凶手依旧潜伏于此。
于墙角处躲匿。
但他也未料到凶手不只一人。
他脸色愈发煞白，但眼神中从容自若，毫无半分怯懦之意。
他又将手中这本厚厚的、小小的书翻了一页。
一行草书写就的几个大字。
——天之骄子。
着墨浓烈。
有力透纸背之劲。
也有铁画银钩之姿。
乔玄的眉，也越来越黑，他微弱地说了声，
“出来吧。”
使用食，中，无名，小指四指一拨，书上的四字，似被赋予了生命与活力一般，便突然自书中弹出来，化为一条黑色的苍龙，有穿云裂石之能，向屋檐跃去！
千钧一发之际，第四位剑客出现。
他飘飘而来，立在屋檐上，一手执剑，一手轻挥，打暗语手势，另外三位剑客立即会意，凌空一退，已自外围的赤墙黛瓦上跳了下去，留他一人独面苍龙。
他是一个在月下落寞的剑客。
蒙面。
可望眉间一点朱砂。
双瞳无泪无光，甚有点凄凄惨惨戚戚的感觉。
他突然不用剑了。
他将剑负于身后，静静地伫在那里。
静等苍龙。
静等手缚苍龙。
苍龙挺进。
他以手作剑，向自庭院而来的苍龙凌空一劈。
浓墨四溅。
他也受苍龙之劲所攻，被弹出了墙外。
墙内唯有单白与乔无刀。
墙外不知。
乔剑冠此时才反应过来，向众人大声吼道:“听我号令，快去捉拿凶手！”
平常会一干人也反应过来，正欲前去，只见乔玄微微挥手。
“不必了。”
他望天。
寒星旧。
胧月浊。
他收回了目光，将书缓缓合住，看向依旧未曾离去的单白，深深作揖道:
“在下平常会，乔玄。多谢公子今夜相助擒拿凶手。”
单白也回礼道:
“在下绝剑门，单白。”
他一双冷峻的眸子里点了几缕沉思与遗憾，“只可惜还是没能抓住凶手。”
乔玄立时回道:“我也未料到竟有四位绝世剑客出手，助凶手离去，是在下的疏忽，万望阁下勿怪。”
单白抬眼，仰观渐浅的星月。
“我也宜告辞，不知大公子是否会拦？”
乔玄再次作揖，道:“先前是平常会待客不周，冲撞了阁下，不过二弟今夜惨遭贼人毒手，被有心之人转移为兵家与平常会的矛盾，会里的人都悲痛欲绝，一时不察，难免对阁下鲁莽了些，请公子讲解。”
单白一听，眼中闪过一丝悲意与冷意，道:“我与乔飞之前已结为好友，此案，也请让我代为探查。”
乔玄一听，再次正视这冷拗的、瘦削的负剑青年。他眼中无欲无求，仍看不透，但听了单白的话，仿佛多了一分暖意。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