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风流 二

  今朝冷月夜。
  “风流剑客纵横剑”秦十五乍遇这身着华丽锦服白衣青年。
  ――和他手中的帝王之剑。
  ――于月华下。
  ――在清辉间。
  世上万物,小有蜂蚁萤虫,体型稍稍大点有海鲜飞禽,林中虎狮狼豹之徒,海中鲨鲸之属,体态愈来愈巨大。然而自然界的生灵们体格再庞然,也不及苍穹之广,未达深海之阔。
  万里长空如泣,幽咽寒浸明月十分。
  海阔天空,然而随着时间的演替,当天际与夜幕融为一体,长空与黑暗竟相交接。这无穷碰上了无穷,辽阔遇上了辽阔,虚无撞上了虚无,空广与空广亲切地握了握手,留给人们的,只能是那无尽的梦魇与煞气。
  今宵。
  月夜。
  月寒。
  夜冷。
  夜无穷。
  长空浩荡。
  天涯无望。
  但青年剑客秦十五一伫在那楼宇之巅,立在那风脊高梁上,那煞气,那无穷,那弥漫四方的黑夜,便似乎是尽散消弥了。
  夜尽散。
  鬼魅皆亡。
  空余秦十五虎背长身,在退尽的黑夜中显得格外高大与风流,似一座鎏金的山。
  孤光影亮心潮,黄泉落尽碧波。
  在黑暗纵横的时间里,抛下的是那些孤魂的形单影只与凄迷惆怅,野鬼的颠沛流离与跌宕起伏。
  夜已深。
  夜仍无穷。至少对于酣睡的百姓而言。
  刘空烟屋室内,台上残存着一丝摇摇晃晃的烛光,强依着那殆尽的几滴烛泪,在微风拂过的深夜里如同一点倏忽的鬼火,兀自苦痛地燃烧。
  春蚕缫丝,蜡炬成灰,付出的是心血与奉献。可这奉献与捐赠,有时候也未必心甘情愿――
  ――毕竟,谁知道春蚕与红蜡内心的想法呢?
  大抵世情便是如此,一个人对他人付出越多,且不求回报,可不一定就能招来别人对自己的坦诚相待,也许渐渐只当是拿别人的辛劳当成一种习惯,忘记了尊重,反倒适应了尊卑,一旦有朝一日这勤劳善良的人稍有疏忽,难免迎来对方的不悦。心善者或心宽者则毫不留意,依旧做自己衷心的事业;略有计较者,难免心寒。而世间大多是平凡人,又怎么能忍受此不公等的回报?故只怕世上冷心者、利益者多,热心者少,不是在于生来如此,而是人情虚礼慢慢腐化导致的。
  不过话说回来,纵使甘冒死寂,春蚕也要吐丝至最后一口气终止;纵使焚点尽最后一滴蜡,烛火依旧不改它那寸尺光辉,壮志豪情。它们也许曾经想要保全自己,但挣扎后勇于奉献抛头颅洒热血的那份决绝,才更加珍贵。
  缫丝盘千尺,光辉破万丈。
  没有人是完美的,没有人是一生下来就能晓大义,辨是非。每个人在大是大非的面前,在利益诱惑面前,在情感与原则面前,无论是一代鸿儒还是武学宗师,但凡是人都会挣扎,然而在善恶之间交锋后展现的人性的光辉才难能可贵。
  愚蠢得一诺千金,勇敢得一字千钧。
  那屋内的青年负手,右单手执剑,自他修长背影望去,自有胸有成竹悠闲之势,又不乏临危不乱严谨之态,乃是一番当世枭雄的气概。秦十五暗自一惊,云一遮月,他便趁机手至腰间紧按剑柄。刘空烟仍是径自睡去,头朝内墙,外界如此惊动亦未醒来,秦十五心忖道,一是这青年轻功高绝,二是刘空烟只怕已给放倒了。
  正当此时,那锦衣青年微微向秦十五一侧偏了偏头,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
  极诡,极邪,极魅。
  不知这微笑是送给秦十五的,还是这黑夜,亦或是这苍穹?
  那青年缓缓地笑,笑的很从容,轻轻地现出贝壳般的白齿,然后又轻轻地/慢慢地/缓缓地合住了薄唇。
  这一切都是那么自在与随意,谁又能想到他就在这放松的一瞬出击!
  出击?
  击向谁?
  击向刘空烟?
  还是击向秦十五?
  亦或是悬挂于寂寂宇内额上的盈缺皓月呢?
  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