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心理障碍

  因为知道国庆之后要开始上台讲课,俞北北就开始想方设法克服自己紧张就手抖的毛病,但只要一听到时间限制或是想到有人观看等等她的手根本不受控制的发抖,原本还算清秀的字也能偏到西伯利亚。
  俞北北知道这大概是跟自己缺乏信心有关,她想要得到足够的来自他人的赞扬、肯定、支持、理解和信任……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或者乃至到现在俞爸俞妈都是渴望有一个男孩子的。
  俞爸给俞家老二取名文西,希望第三胎来个“武”,结果还是女孩,就给老三取名左南,希望第四胎能“左”一个男孩,可还是得了个女孩儿。
  俞北北出生的时候俞爸俞妈甚至有过弃婴重生的打算,在上世纪90年代把新生儿丢在路边是很平常的事。
  俞爸俞妈早早的计划好了,如果老四是个女儿的话要把孩子丢在什么地方,自己躲在什么地方看什么人把孩子捡去,人家不好的他们就把孩子抢回来,人家好的就给人养,再或者等孩子长大些他们也生了儿子再把老四哄骗回来,整个过程都想好了。
  被外婆接生出来的俞北北白胖可爱,俞妈妈说要不直接送人领养,俞爸爸也觉得可以,不然他在旁边看着要是孩子哭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去哄。
  外婆就说:“你们不要给我吧,我养着。”
  俞妈妈犹豫,这一犹豫就舍不得丢掉,之后赶上村里计划生育,原本就不富有的家更是因为超生被抢的抢砸的砸。
  俞家没再有希望养个儿子。
  俞北北作为家里的老幺,长得胖嘟嘟的,又古灵精怪,很受长辈们喜爱,加之知道父母有着想要丢弃自己换个弟弟的想法就更是卖力的讨人欢心。
  不过上学后却很少人喜欢她。
  因为少年人喜欢轻盈可爱的,她也不大会讨好同龄人,再加上异乡来的父亲,俞北北断断续续的一直被人排斥,直到现在她的小学同学通讯录依旧为0。
  少年人最为诚挚做出来的事也最伤人心。
  起初俞北北也有过几个小伙伴,大舅家的儿子、二舅家的女儿还有俞爸朋友的儿子都跟她同级同班。
  只是少年人心性单纯,喜欢成群结队,因此也不大跟她太近相处。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她被同班同学叫道操场边,指着一个刚堆起的小土堆对她说:“这是你的坟墓,我们每个人吐一口口水就能把你淹死。”说着就啐了一口口水,还让旁边的几位做同样的动作。
  俞北北当时想说:“等你死的时候我会照着你今天的动作做的。”但看着八九个男生在旁边得意洋洋的笑脸她就开不了口,她把拳头捏的紧紧的,她想要去练武术。
  那时候电视广告里天天播放某某武校招生的广告,她就把想法跟俞妈说了,俞妈瞅了瞅她圆圆的胳膊和腿,说:“好好念书。”
  有调皮的男生常常对她说:“川耗子,川耗子,你也是耗子!”
  俞北北对着男生翻白眼,不屑于对对方解释“川号子”是劳动时哼的歌,给人鼓劲的。
  五六年级背课文常常两两互搭,全班二十三个人,她常常被孤立下来。
  她喜欢上学又讨厌上学,大人们都以为她是因为长大害羞了所以性格转内向了些,但其实她只是被人抨击的失去自信,她也不敢跟任何人说那些事,她怕被人笑话。
  小学毕业拍毕业照,领头的男生告诉其他人:“大家都不要跟俞北北拍照,耗子是会传染的。”
  那是第一次俞北北被气到哭,她回去之后就和俞左南大吵了一架,因为领头的男生就是从俞左南班级里留级下去的,她觉得肯定是因为俞左南和男生闹了别扭所以对方才会专门这么针对她。
  好在后来老师说今年毕业班不拍毕业照了。
  俞北北暗暗庆幸,这样的话就不会显得我被孤立了。
  同村的小伙伴统一被招收到一个中学,俞爸爸找了关系把俞北北转到了另外一个学校。
  俞爸爸的无心之举,俞北北偷偷开心了很久,这样一来折磨她好几年的“恶人”终于可以摆脱了。
  可是她没开心多久,因为县城里的人很多可爱又漂亮,而她依旧肉嘟嘟的,依旧不大会跟同龄人相处。
  好在中学生都有了独立思考看问题能力,不喜欢你我就远离你。
  俞北北知道,如果她还不改变自己,那曾经的“噩梦”会一直伴随着她。
  她假装自己一直是受欢迎的,不主动跟人亲近也不故意远离谁,初二的时候她有了朋友,虽然没有特别交心,但总算不再是一个人。
  初中毕业直升入本校高中,有同班的同学继续做了同班,俞北北也逐渐交到了知心的朋友。
  而幼时的那些经历就像是深埋的炸弹,藏得深,但触及引线还是会爆炸。
  她总是会担心自己的某些事情做得不好,被人发现了以后会对自己产生不好的看法与评价,甚至是排斥或远离。
  俞北北高中语文老师为了培养学生的勇气和演讲能力,让班里的学生自己准备三个成语然后将其编成小故事轮流在每堂语文课上演讲。
  俞北北脑洞大,当时在班里人缘不算差,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轮到她的两次她都讲的很好,老师当众夸奖,同学们也称赞。
  后来语文老师组织了他带领的两个实验班一起进行演讲比赛,并且请来了几个任课老师和其他班几个语文老师做评委。
  语文老师点名让她参加。
  俞北北信心满满的背稿练习。
  演讲比赛当天俞北北站在台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头忽然间就忘词了。
  头一秒她还想着要不现编一篇,可是现编需要思考,大家都在等。
  站了五分钟左右,台下同学们发出鼓励的掌声,俞北北却觉得鼻子酸涩,脸上发烧。
  等了一会儿语文老师问:“没准备好吗?”
  俞北北一瞬间红了眼眶,她咬着唇点头。
  语文老师态度说不上严厉但也不温柔:“从上周一到现在一个礼拜的时间都没有准备好吗?”
  俞北北没说话。
  语文老师翻了翻手里俞北北打算演讲的稿子,最后缓了语气说:“先下来吧,再看看,准备好了再上台。”
  俞北北没有再上台,下了台就出教室跑回了宿舍,躲在黑暗里顾影自怜,没带钥匙宿舍都进不去。
  她一边哭一边可怜兮兮的哼出不知曲调的励志歌词安慰自己,转移注意力。
  直唱到编不出词也哼不出曲了,眼泪也不流了,脚蹲麻了好几遍宿舍灯才亮起来。
  她又站了十几分钟后寝室的人才陆续回来,一个舍友若无其事的问:“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俞北北也假装不在意的摸摸鼻子:“刚刚太丢脸不好意思呆在那里。”
  另一个舍友递给她一个笔记本说:“这个是给你的三等奖。”
  俞北北接过,笔记本不厚,文具店里也就卖几块钱,封面页上手写着:俞北北同学,你在200X年第一届演讲大赛中表现优异,荣获“三等奖”称号,特发此奖,以资鼓励。
  俞北北觉得羞愧,只是随便瞟了一眼就合起来放在床上。
  舍友小心翼翼看她一眼,问:“你没事吧?”
  俞北北红着眼睛装笑:“没事。”
  说完眼泪就又留下来了,她觉得自己太软弱了,刚刚都自我安慰好了,别人问一句居然又觉得悲伤?
  舍友坐到她旁边,搂了搂她肩膀:“没事的,你今天很勇敢,我都不敢站台上去。”
  另外两个舍友见状也过来安慰她。
  俞北北一直说着自己没事,但眼泪偏偏不停流啊流的,她觉得苦心营造的乐观开朗大方人设崩塌了。
  晚上几个舍友都知道俞北北伤心,故意说很多笑话逗她,还找了很多方法帮她眼睛消肿,担心第二天没法见人。
  第二天到了班级也没人关注她昨天讲的很差,随意的跟她聊天,可俞北北的心情仍然整整低落了一个礼拜才恢复。
  尽管没人放在心上,可俞北北看不起自己,但她也是真的坚强不下去,哪怕强撑着都不行。
  有人撞了下她的手肘,俞北北回神,还没看向始作俑者,就发现讲台上的袁义貌似已经盯了她很久。
  俞北北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然后假装低头记笔记。
  旁边递过来一个本子,上面是熟悉的三个符合:???
  俞北北不解,也画了三个符合:???
  袁央央趁袁义在黑板上书写的时候伸手指了指她手里的橡皮擦。
  俞北北低头一看,有些囧。
  因为袁央央喜欢画画,所以桌子上铅笔橡皮都随意放着,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把他的橡皮捏在手里,还掐的坑坑洼洼的。
  她叹了口气,有的事即便已经过去很久,可因为太深刻还是让人忍不住战战兢兢。
  下课之后她跟袁央央说了一声会重新赔他一款橡皮就回了办公室。
  俞北北已经做好了被袁义批评一顿的打算,但袁义只是交代她听后感别忘记写,还有晚上记得要到班里看自习。
  她乖乖应着。
  这一次她早早的就到班里坐着,上晚自习的人基本都是住校生,人不多。
  俞北北就在最后排坐着写听后感,写完了就开始发呆。
  1班的人自觉性都很强,教室里偶尔出现一点杂音也是关于讨论问题的。
  俞北北不期然又想到自己上台讲课的事,默默叹气。
  有的事该来总会来,躲不过。
  自己或许可以再课余时间多找人练习练习?
  这么一想着那立马需要付诸实践,于是在小分队群里召唤帮助。
  俞北北:急急急
  叶森:?
  俞北北:国庆后我要开始上台讲课了。
  余磊:好事呀。
  林海雪:这么快吗?
  俞北北:是啊,我很愁,怎么办?
  余磊:好办,来302。
  俞北北:我在晚自习,等下课。
  余磊:行。
  林海雪:我也要去!
  余磊:一起来。
  看到余磊的信息,俞北北放心了,对方有经验肯定有办法,解决了头等大事心里畅快了不少,于是安安心心的继续陪着学生晚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