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童子拜师

  鬼门,是一个极其古老而又隐秘的门派,关于鬼门的传闻很少,妙善也只是在书中见过“鬼门”二字,却对鬼门一无所知。
  如今鬼门的人就站在自己眼前,此刻,妙善再看这矮小老人,似乎又不觉得稀奇,若鬼门出来的人也是那样平常,这才教人惊奇。
  妙善想起老人一双奇怪的手,忍不住问道:“鬼手?”
  老人伸出右手瞧了瞧,嘿嘿笑道:“不错,鬼手。”
  “鬼”字一出,老人的右手便在虚空划了一个圈,看似一个圈,却有幻影闪烁,好似有三五只手同时划圈一般,看似有三五只手,可圈圆满时,却又只有一只手。
  妙善惊奇不已,道:“之前您不正是用这手法将丹药抛给我?”
  老人嘿嘿笑道:“不错,若你连接药的本事都没有,我也懒得救。”
  妙善暗自吃惊,这手动起来当真如同鬼魅一般,让人捉摸不透、防不胜防,这矮小的身材本来没有什么,可他一旦动起来,整个人又显得十分妖异,鬼手妖童,也不知这名号是谁取的,当真是缺德又带有三分睿智。
  想了又想,妙善又忍不住问道:“那你的弟弟药童呢?既然他使毒的功夫堪称武林一绝,为何江湖中却从不闻此人名号?”
  老人笑道:“只因鬼门一派终年隐居,行踪也是飘忽不定,如此,知道鬼门的人也是少之又少。而鬼门收徒却更是与其他门派不同,此生只收一徒。”
  妙善感叹道:“一生只收一人,想必这人纵使不是天纵奇才,也是出类拔萃。学得鬼门之法后,江湖中更是无人能敌。”
  老人笑道:“嘿嘿,不错,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也未能找到合适的人选,这也是我去毒王谷的原因。”
  妙善听得入神,却不想说话间,二人已至屋外十丈远。
  瞎子虽瞎,耳力却是出奇的好,二人竟同时闭口不谈,快速走回。
  瞎子不仅耳力好,鼻子也是特别的灵敏,二人还未到门口,林非就闻到了鱼腥味。
  待二人回到屋里时,林非已经准备一切。
  竹笋、佐料、自己腌制的咸菜和一块块竹筒,还有锅里的水已经冒着热气。
  这便是妙善自己想出来的吃法,鱼头就着咸菜倒入锅中,再加入少许佐料,等鱼头炖熟时,那一锅浓浓的酸鱼汤便烹制完成。
  鱼身又被切成薄片,用盐水浸泡,然后再将鱼片倒入竹筒中,又倒入竹笋一起放入碳火中烘烤,待青绿的竹筒被烤成碳时,里面的菜就可以吃了。
  青竹本带有一股竹子的腥气,在加上竹笋和鱼的腥气,这三样气味混合一块,本来难闻刺鼻,可将竹筒烘烤成碳时,鱼片中就有一股烟熏肉的味道,而竹笋更是鲜美甘甜。
  鱼片虽少,可就着浓浓的酸鱼汤喝下,三人也是吃了个饱腹。
  老人不禁拍手赞扬,妙善却说,她还有一道荷叶烤鸡,只是一时没有材料,要不然定会让老人再生食欲。
  妙善一言到此,却见老人忽而叹道:“美食相伴却又无酒,正如同美人入怀人已醉,春宵一刻却醉梦三杯。”
  此处还真是无酒,一是妙善本就不喜饮酒,二是林非自小便不知酒为何物,对于他来说,饮水如同饮酒,此生醉梦消愁。
  再说,这个竹屋里也是一点酒气都没有。
  老人之前的喜态忽然变得郁郁寡欢,妙善不禁心头一动,道:“不如这样,明日我去城里买些酒来,如何?”
  老人立刻笑道:“如此妙哉。”
  如此一来,也就不用为明日之行找借口了。
  林非虽然看不见老人是何模样,又有何等手段,不过既然姨娘对他深信不疑,他自然也就不会怀疑,再者说,这个家里本就是一穷二白,自然也不用担心别人来劫财。
  劫色,呵呵,那就更不可能了,听老人声音,他最起码也有五十以上,况且他功力在自己和姨娘之上,若真是坏人,自然早就动手了。
  如此一来,他帮助自己的原因也就是他那怪癖的喜好,挑战不可能。
  事情已定,怎知老人忽然深深叹息,嘴上却又忍不住赞道:“这小子自小便是瞎子,我瞧他功力不弱,能将他调教成这般,你也算是费了一番苦心,我虽尚未收徒,不免也担心起来。”
  妙善虽然心性善良,但却不笨,笑道:“依前辈的功力,自然会教出一个不凡的弟子。”
  她顿了顿,又道:“只不过教徒弟就像教后辈一样,正所谓严师出高徒,棍棒之下出孝子。”
  此刻,这老人竟好似一个听教诲的孩童一般,妙善话落,他立马严肃起来,表现的又像一个正要教诲徒弟的严师。
  他认真说道:“此话不假,若是一个普通人,这倒也不难,可这小子却……”
  后面的话老人没有说出口,想必妙善也明白。
  妙善看了看林非,面上不禁露出怜爱之色,微笑道:“非儿虽然算不上奇才,却也总算没有辜负我的一番苦心,这……这套剑法他已全部掌握。”
  妙善故意没有说出剑法的名字,就是不想让林非知道,因为她明白,这套剑法会给林非带来灾难。
  老人低声沉吟了半晌,喃喃道:“他虽将剑法学会,却也无法施展,一旦施展将会引来什么后果,你自然明白,可你为何还要传授于他?”
  不等妙善接话,老人又道:“他剑法虽妙,却全然只是空架子,一旦遇上内家高手,必败无疑,如此你还敢教他此剑法?”
  这几句话听下来,林非似乎也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为何自己所学不能施展?莫非施展后会引来什么仇家?
  其实林非很小就想过这个问题,自己的父母究竟为何而死?姨娘为何独身一人?虽然姨娘的功夫说不上天下无敌,但想要比普通人过的舒服一点,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为何姨娘却偏偏要隐居于此?
  这一切的答案,妙善没有对林非说,只因林非也未曾提过。
  他想问,却又不想,正如那些不懂事的孩子会问自己的父母,为何你们不是大英雄?为何家里这么穷?
  林非明白,一旦问出心中疑问,必伤姨娘的心。
  妙善又何尝不想将这些说给林非听,只因她明白,林非虽然看来温柔懂事,可心里却是倔强,若是他真要决定做什么事,只怕自己如何挽留也无济于事。
  于是,她只好苦笑道:“正如前辈所说,这套剑法虽妙,非儿却完全是凭借着外力使出,即便如此,非儿练了十几年,对于剑法的领悟只怕也远远超于剑招的限制。”
  老人点点头,道:“不错。”
  妙善又道:“至于本门内功,却是万万不可传授,只因本门内功甚是奇特,剑招可随意变换,内功却是变换不得,一旦使出内功,则原形毕露,到时,无论如何变招也是枉然。”
  老人沉声道:“不错,如此一来,他凭借着外力使出那三招,竟有那样的威力,由此可见此子一旦功成之日,定如蛟龙入海,虎入深山,势必掀起一番风浪。”
  妙善喃喃道:“只怕距离那天还很远。”
  老人捋着胡须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妙善眼睛一亮,竟激动的双手有些发颤,惊喜道:“前辈您,莫非……莫非要收非儿为徒?”
  老人哈哈笑道:“此子如温良如玉,才貌俱佳,虽算不得天纵奇才,但已被你调教了十七年,想必内德品行,老夫已不用操心了,如此一来,却是老夫捡了个大便宜。”
  妙善笑道:“哪里。”
  说着她已轻抚林非后脑,娇嗔道:“非儿,你怎如此无礼,还不快拜见师傅。”
  林非立刻盈盈拜下,道:“非儿拜见师傅。”
  “哈哈哈,老夫也有徒弟了,也有徒弟了。”老人仰面大笑,虽然站起来也就林非跪着一般高,但他还是微微拖住林非的手,道:“起来吧,为师一生飘忽不定,身上也没奇珍异宝,自然无东西可送,想必你对那些东西也不会在乎。”
  妙善笑道:“前辈已收非儿为徒就足够了,只可惜这小院清简,并无佳酿珍茗……”
  老人摆摆手笑道:“老夫也自然亦不在乎。”
  天色渐暗,只因这斜阳很难穿透竹林,海边天际,那一片璀璨金光正是夕阳的倒影,天际线边,似有重山迭起。
  夜色渐深,漆黑的竹林伸手不见五指,月亮似乎有心无力,即使圆润如玉,银辉乍泄,却也很难穿透这厚重的竹叶,照射下来。
  远处只有那一点亮光,正是小屋烛灯。
  屋内,妙善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即使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却依然盯着某个地方,因为那里有老人的声音,还有林非时不时传来一声“嗯。”
  原来,自下午开始老人便对林非讲述鬼手绝技,如今林非目不能视,老人自然无法施展给林非看,这般传授本来困难重重,但老人一番讲述后,却发现林非竟似真的懂了。
  这就好似传授剑招、棍法,若能看见,只怕学者将限于招式技巧之中,却难以领悟其中要领。
  如今目不能视,全依靠耳朵听,脑袋想,一开始自然困难重重,可林非这样学过了十七年,就单单剑法而言,如今就算妙善亲自与他比试,只怕也难以取胜。
  老人不禁有些咋舌,惊诧道:“你真的懂了?”
  林非想了想,道:“徒儿也不知是否真的懂了。”
  老人道:“你且说说看。”
  林非一愣,为难道:“弟子……弟子不知道该如何说。”
  老人皱眉道:“那你施展一番。”
  说着老人已经退了三步,他料定林非此次施展必然拳脚结合,动作浮夸。
  怎知林非只是抬起右臂,手腕软弱无力,忽然右手以掌变为掌刀、剑指、虎爪、握拳,这四样变招当真是迅如疾风,快如闪电。
  老人微微摇头,正想开口时,只见林非变招未完,忽而又变为剑指,这次变招稍慢,却让老人吃惊。
  之家林非剑指一出,竟然画了个圆圈,圈内竟全然是剑指虚影,眨眼即逝,圆满之时,林非深吸了一口气,放手叹道:“师傅,不知徒儿施展的可有何不对之处?”
  老人并未回答,凝视半晌,竟然深深一叹,苦笑连连,“老夫自视武学奇才,如今才知天外有天,看来那句话说的真是不错。”
  林非听到前半句时,还未明白老人话中含义,听完却又问道:“哪句话?”
  老人依然没有回答,幽幽道:“你竟真的听了几遍就知道其中意境?”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事实意境摆在眼前,他相信事实,却不相信自己。
  林非答道:“其实我也不知,总感觉不是很懂,却又懂了一点,这似懂非懂的感觉,有意无意间,手脚已经跟着动了起来。”
  老人听后,依旧苦笑连连,不过他也毫不吝啬,将鬼手绝技青囊相授,至于林非能领悟多少,也就看他自己了。
  明月当头,已至夜半,林非依旧和老人在竹林下,这次老人却并非传授他什么招式,而是教他打坐。
  打坐不难,难就难在,能坐多久?久而不乏,坐而不困,这才是最难练的。
  然而,老人却不知,这对于一个瞎了十七年的少年而言,这打坐功夫却是早已被他练的炉火纯青。
  林非的世界本就是一片漆黑,是以白昼黑夜对他来说,全无意义。耳边依旧又风声,竹叶的索索声,唯一改变的就是温度,晚上天气稍凉,白天稍热,这就是他辨别白昼黑夜的方法。
  这样的人生存了十七年,如今已微笑淡看世界,其心境早已坚若磐石,定力也非常人所比。
  直到天明时,老人已经回屋睡去,而林非却依旧在林中打坐。
  屋内只剩老人一人,妙善已经出去着手准备。不知何时,老人已经醒来,只见林非在林中练剑,他手中无剑,身法依旧,可手上的剑指却化作道到幻影,老人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回屋。
  这竹屋并不是直接坐落在地上,所以走动起来总会有“嘎吱,嘎吱”的声音。
  老人简单扫视一番,掀开床上被褥又铺好,查看床底又转身去查看灶台,这里唯一不是竹的东西,也就是灶台了。
  这简单的灶台竟是五行俱全,铁锅为金,锅盖为木,锅里的水,灶中的火,灶台自然就是泥土。
  简单的看了看,老人摇了摇头,微微一叹。心念一动,老人忽然转身,只见林非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以老人的功力竟也未能听见丝毫响声。
  也许是老人找东西太过专心,却忽略了外界的声音。
  老人不知林非听到了什么,林非却抢先问道:“师傅,您饿了吗?”
  老人微微一愣,转而又嘿嘿一笑,道:“为师实在不知该如何烹煮,你可有你姨娘那般手艺?”
  林非一边进屋,一边答道:“姨娘每月出去时,都是非儿自己照顾自己,手艺自然不能和姨娘的手艺相比,但也能下饭。”
  说着,林非已经来到灶台,起灶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