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遇袭

  马车一晃一晃的前进,太阳也逐渐变得刺目耀眼,秦重不住用手扇着风,像他这样的富商,若不是有一单生意非他出面不可,他绝不会离开金陵,现下银货两讫,他的马车上正装着在当地购置的些许货物与钱财,而他脑子里所装的却是在金陵的八房小妾与秦淮河沿岸的笙歌燕舞。
  他肯与木大师一行人同路,也有一大半是看在了蛇蕊夫人与小盈的美貌上,就算只是同行,多少也赏心悦目一些,总好过一人坐在这空荡荡的车厢之内,想要说话却只有后车的两个疯子。他只希望这一路上能走快些,所以他才坐着这样的马车,这样的马车宽敞舒适,最关键的是马匹不会太累,每天只要停下让马匹休整六个小时就已足够,他自己却可以躺在车上,爱睡多久睡多久。
  可惜天不遂人愿,欲速则不达,像是老天爷想让这自做生意以来就顺风顺水的秦重秦老爷知道什么叫不顺,他们一行人没走多远,就被拦住了,一颗树,被砍倒的树,但相比于那樵夫砍倒的参天古木,这棵树就要短小很多,不过堪堪拦住路面而已,这点木大师倒也没意外,他相信松亦烟和池鞅,既然已经约定说好蛇蕊夫人分娩之前不再叨扰,那就绝不会这么快就卷土重来。
  杨涛与刘乾两人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的车厢中蹿了出来,仍是斗嘴不休,争论着一会出现的山匪会是单数还是双数。
  山野之中死一般的寂静,连鸟叫都没有一声,这种情况只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山中真的藏着不少人,所以才会鸟兽不鸣。
  秦重敲了敲车门,杨涛与刘乾二人会意,双目环了一圈,朗声道:“诸位好汉,我们是泗安的一些佃户,去金陵送些牲口吃的麸糠,请各位好汉赏口饭吃。”
  他们的马车内里虽富丽,但外表却很破旧,粗看之下的确像个拉货的车,而刘乾杨涛二人正经起来,也很像个农夫佃户,这番话说的也很是客气,但山野中仍是死一般的寂静,秦重又敲了下车厢,杨涛刘乾二人会意,走到后车掀开车帘,里面装了大半车的麻袋,杨涛划开麻袋,捧出一把麸糠,朗声道:“各位好汉可看清了,这其中可当真是麸糠。”
  山野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很是冷嘲的女子哼声,随后那女子说道:“冯老三,这就是你说的硬点子?我看也多半是个软包嘛。”
  那个叫冯老三的人回道:“莫娘子稍安勿躁,我等线报接的明明白白,这车里坐的人定然没有弄错,车厢之中也自是有财宝过千,银票上万,拿下之后,人归我,钱归你,一切都好商量。”
  莫娘子道:“哼,但愿你没弄错。”
  二人言语之中全在讨论分赃事宜,竟丝毫没有把杨涛刘乾二人看在眼里,刘乾笑笑道:“各位朋友,既然是对我等势在必得,那咱就挑开天窗说亮话,几位也太过轻敌,我兄弟二人在此可不是摆设,几位若真想抢我等财物,就算你们是天王老子,那也得崩断几颗牙。”
  杨涛道:“让你平日里多读点书,你偏不读,人家崩了牙能长出来,咱被吞进肚还怎么出来?”
  刘乾道:“嘿,说谁没读书呢,你可知道,人的嘴到屁股那一条道是通的,既然是通的,那咱就是在外面,咱既然在外面,那就不用出来!”
  杨涛道:“改天非把你剁成肉馅吞肚子里去,看你还出不出来。”
  刘乾道:“你又错了,剁成肉馅的人死都死了,哪还有脑子想着出不出来的。”
  冯老三却是没心情听他二人斗嘴,大手一挥,山野之中顿时竖起无数旌旗长矛,夹杂着各路兵刃,叮当作响,刘乾惊道:“个乖乖,至少得有百来号人吧。”
  杨涛驳道:“我看未必,恐怕有两百多个。”
  木大师也是眉头一皱,百来号人他若说全身而退倒也没什么问题,但要护着小盈与蛇蕊夫人安然无恙却很是困难,尤其是其中还有几个武功不错的高手,若是在混战之中,夹杂其中,忽施暗算,恐怕自己也得遭殃。
  车厢之中,秦重叹了口气,向木大师三人赔了个不是,说道:“恐怕是在下结下的一些仇家,反倒让你三人跟着遭殃了。”说着,他迈出车门,细看了各家旌旗,抱了个拳道:“原来是淮水帮与虎鲸会的朋友,在下与尔等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要截在下的马车,各位手头上周转不开,大可开口,在下钱财不多,千两万两的却也没放在眼里,眼下这车厢之中只有货物和少许盘缠,实在拿不出手,各位若信得过我‘稳如泰山’的名头,大可随我去金陵泰山钱庄,在下拿十万两来犒劳诸位兄弟可好?”
  那冯老三便是虎鲸会舵主,他嘿嘿一笑道:“姓秦的,老子今天看上的就是你的命,生意往来,自古是无奸不商,可姓秦的你做的也太绝了一些,我虎鲸会走私盐,淮水帮做水运,本都是兄弟们吃饭的途径,可你做起了布匹便挤钱庄,做了钱庄就做茶叶,三百六十行你倒占了一半,现在还把手伸到私盐和水运上了,到底是你秦家财大气粗,硬是让兄弟们三个月没吃上一顿饱饭,如今我们要的是活路,把你杀了,别说十万两,就是一百万两那也不过是一两年的事情。”
  秦重赔笑道:“生意往来,唯利是图,在下价格公道,童叟无欺,物廉价美那自是财源广进,以往水运私盐都由你们一家独大,私盐价都抬都比官盐贵,要不是那群官老爷层层盘剥,让每斤官盐中都至少掺了三成细沙,你的私盐哪还卖的出去,还有水运,别人运十斤,到了地方就只剩八斤,别人若带多些钱财,别说破财免灾,就是能不能活着下船都要看你们心情,在下不过是求个回本,无心多赚,自然是将你们给压了下去,有何好说。”
  冯老三嘿嘿一笑,道:“姓秦的,若但是这样倒也好说,可你去金陵打听打听,凡是被你挤垮的行当,都让你秦家一家独大,随后就是坐地起价,翻着番的***之原来的行当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倒头来,你一两银子投进去,十两银子赚回来,那些垮掉的商家却是被你们时时刻刻踩在脚下防着,别说是东山再起,就是瞎眼的,瘸腿的,断手的都数不胜数。”
  秦重哼了一声,道:“你也知道我家大业大,每天有几千个人张口要饭吃,在下总得养活他们,况且那么多行当,我们也忙不出那么多货来,只好是抬点物价,这样少些人来买,才能保持供货嘛,否则货都断了,我秦家岂不是要完蛋。”
  冯老三笑道:“果然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今天也不和你过多言语,今天你若是不答应撤手私盐和水运,你的命就得留下,若是你答应了,我们断你一手一脚,刺瞎你的双眼,也就放你回金陵了。”
  说着,冯老三大手一挥,五六十个人将手上兵刃换成弓箭,一阵密响,数十支箭齐向车厢袭来,这些人显然训练有素,数十支箭竟无一支射出马车五尺外,他们站在山腰,又居高临下,箭矢迅疾,直激得杨涛刘乾二人呜哇乱叫,马车的车窗也飞进了几支,木大师伸手一捏,便捏住了一根,随后手指轻舞,将剩余几支射进车窗的箭矢尽数弹到马车顶板上,小盈在一旁抱着头不敢看,坐在马车一角的蛇蕊夫人叹了口气,伸手将小盈从车窗下拖到自己所在的角落中。
  秦重百忙之中仍抽空钻回车厢看了一眼,说道:“各位在里面躲好,切勿……”但一席话未说完,便看见顶板上扎着几根箭矢,转脸一笑道:“看来我多虑了。”随后退出了车厢。
  箭矢是由窗外那些人居高临下所发,从车窗而入,自然不会无端端自己飞顶板上,这一手夺箭的功夫虽不巧妙,但没几年武功,恐怕也无法游刃有余。木大师这一手算是百密一疏,暴露了三人之中有身怀武功之人,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自己最怕惹麻烦上身,但麻烦却总是要找到他身上去,他稍加思索,对小盈道:“你过来。”
  小盈疑惑道:“喊我干嘛?”
  木大师道:“方才秦重已经看出了我们三人中,至少有一人身怀武功对不对?”
  小盈道:“对啊,还不是你把箭矢弹到顶板上才……”
  话音未落,就被木大师打断道:“嘘,这箭矢可不是我弹上去的。”
  小盈更疑惑了,道:“不是你弹上去的,那还会是谁啊?难道还是我啊?”
  木大师欣慰的看着小盈,点了点头道:“可不就是你吗?”
  小盈两个眉头都皱成了一团,道:“你又想整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不是每次都吃这一套的。”
  木大师摇摇头道:“你听我说,我们一行人坐了人家的马车,又被认出是身怀武功的人,我们总不好意思不帮别人出头啊,就算不打架,他们几个人对着百来号人,多个人帮着撑撑场面也是好的,你说对不对?”
  小盈点点头,觉得木大师这话说的确实在理。
  木大师又接着道:“蛇蕊夫人自然是最不能出去出头的,刀剑无眼,总不能让她伤了胎气。”
  小盈又点点头,蛇蕊夫人在一旁看着木大师层层解释,已忍不住捂嘴偷笑,其实世间大多男子都如此,成熟归成熟,有时候却还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木大师又道:“我的功夫确实够了,可我在江湖上的名声却不够好,外面人多眼杂,保不齐便有人将我认了出来,你说是不是?”
  小盈隐隐觉得事情不对,但还是点点头。
  木大师继续道:“江湖上的人杀了我之后,不仅有官府赏金,还能扬名立万,名利双收的事情,外面那帮人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做,而且秦重若是被传出与北傀混在一起,自然有一大批江湖人士来逼问于他,要找我的下落,可我拍拍屁股一走,他答不上来,岂不是糟糕,况且他也是个生意人,又不能和我们一样走了和尚又走庙的,对吧?”
  小盈这下听明白了,道:“你是想说……让我?让我去撑场面?”
  木大师欣慰道:“你总是这么机灵,放心吧,你好好想想,我哪次坑…哦不,哪次让你帮忙不是都保你安然无恙?”
  小盈低着头想了想,倒也是,这三个月来,木大师曾让她做过不少类似于“帮忙打猎”之类的事情,但玩归玩,木大师做事倒是极有分寸,从未让小盈受过一点点伤,相比于三个月前的小盈,现在的小盈不仅眼界开阔许多,就连胆子也变大了,她看了看木大师,道:“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帮他们?”
  木大师则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凑近小盈的耳朵开始吩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