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大结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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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弓追问道:“你真的以为,紫儿没有了你之后,依然能够开心快乐生活下去么?她能够忘记过往的一切、不再想起与你这一段缘份么?紫儿虽是狐族与鸟族后裔,却是难得一见的专情之妖,相较她的母亲更加……你真的能够忍心见她永生永世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么?除非她能够成为真zhèng
  的仙子,才能忘却人间痛苦和忧伤。”
  萧统被他的话所震撼,眸中射出希冀的光彩,说道:“我并不想抛下紫儿,可是,我不知dào
  该如何才能挽回天意,”他略停顿了一霎,突然向渡弓急促询问道:“父王既然如此说,可有解救紫儿之法么?”
  渡弓颔首道:“你天资过人,早已猜到我的用意,我虽有一法,却未必能够成功,且于你是极大考验,不知你是否愿意一试?”
  萧统点头应允道:“我愿意一试,请父王明言。”
  渡弓缓缓说道:“我从西王母身边仙子处得知消息,西王母曾有一种名为‘瑶果’的相思树,却不慎将树种遗落人间,故而有言,凡是能寻觅到仙树者,无论是神是鬼、是人是妖,即刻将其列入仙班。你若是想助紫儿位列仙班,这便是唯一、亦是最有可能的办法,只是那相思树极难寻觅,你有此信心么?”
  萧统若有所思,缓声说:“我记起了……紫儿初至人间,时常对我言及相思树,原来便是为此。请父王放心,我必定在有生之年尽我所能代替紫儿寻找仙树,即使历尽艰难,亦不会轻易放qì。”
  渡弓轻舒一口气,说道:“事在人为,结局只能看天意如何了。”
  萧统向他叩首,声音坚定道:“我一定尽lì
  而为,祈求天意垂怜,助我早日寻觅到相思树。”
  镜中时光飞逝,我看见了萧统策马奔赴大江南北、深山密林,在街头巷陌穿行、四处寻觅相思树及红豆果实的翩翩白衣身影。
  镇江的桃源胜地,种植着各种各样的相思树,石屋中堆满了形状、色泽各异的红豆,除了编撰《文选》,他将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寻觅和种植相思树上。
  然而,经lì
  了整整一个寒暑,他依然一无所获。
  第二个桃花烂漫的春天,萧统突然患上了一种无名之症,他秀逸的身影更加单薄,明朗的俊颜越来越消瘦憔悴。
  我看见他独立在桃花溪水畔,掌心紧握着一把红豆,凝视着水中倒影,眸中落下数滴晶莹的泪水,喃喃说道:“紫儿,萧郎自知天命不永,只可惜至今未能寻到仙树的踪迹,我们的孩子必定很可爱,可我不能见到他了……”
  身侧一名白衣童子忍不住哭泣出声,说道:“太子殿下,外面风大,您的身体受不住,回石屋去吧!”
  萧统微微摇头,轻声咳嗽了一阵,明眸依然清澄如水,向那白衣童子道:“将铁锨拿来……我为紫儿种几株相思树,明年春天恐怕再没有机会……等到三年后紫儿返回人间时,这些树想必都能开花结果。”
  那白衣童子掩面低泣,却不敢违逆他的心意,走回石屋将铁锨取出,双手奉递与他。
  萧统接过铁锨,漫步行走至溪畔略高之处,用力挖掘沙土,细心将一颗颗红豆树种放入小坑内,伸手将其掩埋整理好。
  他静静凝视那些红豆树种良久,突然自袖中取出一把匕首,自指尖划过,一滴滴嫣红的鲜血随即纷纷坠落在新填埋的沙土上,将暗黄色的灰土浮沙染红了一大片。
  那白衣童子急忙呼唤着赶过来,叫道:“殿下不可伤害自己!”
  萧统抬眸向他微微一笑,说道:“素止,你可曾听说过古人铸剑的传说么?”
  白衣童子点头道:“素止知dào
  ,欧冶子将精光贯天、日月争耀、星斗避彩、鬼神悲号的五把青铜剑献给越王,越王为五剑命名为‘湛卢、纯钩、胜邪、鱼肠、巨阙’,从此,欧冶子便与宝剑一起名扬天下。”
  萧统目视沙坑,轻轻说道:“若无血祭,一剑难成。我并不奢求自己将来结局如何,惟愿以血浇灌相思树,或许能够感动上界天神,护佑紫儿永生永世无忧无虑……”
  我清清楚楚看见,萧统每日坚持用自己指尖的鲜血灌溉相思树种,直至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清清楚楚看见,他在弥留之际,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而彻夜不眠,坚持翻阅无数本相思树种植方法典籍,心力交瘁之下,他明澈的双眸几近失明;
  我清清楚楚看见,他临终前最后一刻,将我赠予他的那一方锦帕紧握在手中,以微弱的声音呼唤着“紫儿……”
  他轻轻合上双眸的那一刻,温润的面容皎洁如美玉,手腕上的佛珠依然闪烁着璀璨光华。
  白衣童子素止哀恸不已,抚琴追忆着他,却因悲痛而勾断了那一架筝的所有丝弦。
  我猛地惊呼出声,将那一面水晶镜丢弃在地面上,泪水如同滂沱大雨一般潸潸而下,大哭道:“萧郎,萧郎,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紫儿啊!”
  渡弓向前俯身,将我拥入怀中,语带悲凉之意劝道:“乖女儿,我的紫儿,不要如此!你适才不是答yīng
  过我,不可以冲动、不可以意气用事么?萧统他本来就是凡人,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拼命摇头,痛哭失声道:“不,萧郎不会离开我的!他刚过而立之年,怎会如此早逝?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爹爹,请你立kè
  送我去人间,我要见萧郎,我要带着我们的孩子去见萧郎!”
  渡弓缓缓抚拍着我的脊背,说道:“紫儿,你可知dào
  人间此时乱至何等地步?萧统之逝未必便是悲哀,或者正是他之幸运……”他将水晶镜取回至手内,送至我面前,说道:“你且先看看,他薨逝之后梁国国中境况吧!”
  我透过模糊不清的泪眼看见了水晶镜内的情形,不但看见了过去种种,亦看见了梁国的未来。
  镜中所现的一幕又一幕惨烈场景,让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四月乙巳,萧统因病而逝,时年三十一岁,皇帝萧衍哀痛无极,为其上谥曰:“昭明太子”,他的死讯传至京城后,朝野惋愕,建康城内男女百姓皆奔走于宫门,号哭涕泣者积满管道,四方氓庶及疆徼之人,闻丧者莫不哀痛至极。
  五月,萧衍改立三皇子萧纲为皇太子,正式接掌东宫之位。
  六月,魏国内乱,胡太后设计毒杀了与自己政见相左的亲生儿子元翊,另立新君,拒不承认元翊与梁国所订立的“淮水之盟”,大举兴兵犯梁,攻占九城十三州。
  九月,萧衍与萧纲正式下诏讨伐魏国,并派萧衍的侄子贞阳侯萧渊明和萧衍的孙子萧会理分督诸将,由于萧会理“懦而无谋”,且以直系王孙自居,与萧渊明互生猜忌,梁军大败而归,徬徨之余,昔日魏国降将侯景在寿阳举兵反叛,随即大举进攻建康城。
  七皇子湘东王萧绎闻听建康城被围困,移檄其所督统的湘州刺史河东王萧譽、雍州刺史岳阳王萧察,假命他们率兵勤王,其实按兵不动,坐观其斗,以待时机。
  次年五月,皇帝萧衍为侯景所拘押囚困,仰躺于净居殿内,因多病口苦欲喝一口蜜水,亦无人答yīng
  ,凄凄惶惶之下崩殂而逝,时年八十六岁,萧衍死后近一个月,侯景才允许发丧,命太子萧纲即梁国“皇帝”之位,是为梁朝简文帝。
  六月中,萧纲登基为帝,侯景时刻对他严密监视,出屯朝堂、分兵守卫,依然将他的行动牢牢控zhì
  在自己手中。
  三皇子萧纲成为梁国简文帝后,并没有如他所愿一展宏图,死于叛乱贼臣之手;七皇子萧绎,随后即位称帝,同样没有振兴梁国,魏兵入城之际,将宫中数万卷藏书付之一炬,不久被叛臣活埋而死;徐昭佩在城破之时,自投深井而亡。
  萧氏皇族所有皇子王孙,或是自相残杀、或是被人诛杀,人丁凋落、惨不忍睹。
  唯一的例外是蔡兰曦与萧欢,他们远离了皇室喧嚣,安然度日——
  或许,渡弓所言并没有错。
  倘若萧郎仍活在人世,目睹此情此景,他情何以堪?乘风归去,对他反而是一种解脱与自在。
  可是,此时此刻,我该去往何处寻觅我的萧郎?
  18珠泪万行新
  帐幔外传来一记娇细的叫唤之声,让我的心头掠过一阵疼,迅速向声音传来处看去。
  雪莺匆匆而入,将羽毛襁褓递给我,说道:“小王子醒来了呢!”
  我低头凝视着怀中柔弱乖巧的小白狐,眼泪愈加汹涌而出,对渡弓说道:“爹爹,我想见萧郎,求您设法让我见他一面吧!”
  渡弓抚摸着我的发丝,轻声道:“我与地府帝君尚有几分交情,萧统虽然魂魄归于地府,却并未让他投胎转世,你尚且能够见他一面。只是你们若不能寻觅到仙树,帝君亦不能护他太久,终究不能永世相伴相随。”
  我心中计议已定,扶着床榻边缘站起,向渡弓道:“爹爹,请送我至人间镇江府,我要去萧郎临终为我种植相思树之地!”
  渡弓利用法术将我送至桃源胜地,眼前又是阳春时节,桃花漫天飞舞,溪水清澈明晰,一如往昔。
  我怀抱着小白狐,静静站立在那几株萧统以鲜血浇灌的相思树前,如今三载已过,昔日的红豆早已茁出新芽,长成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令人惊讶的是,它们的枝叶虽然繁茂,却并未开花。
  我仰视光秃秃的花冠良久,不再犹豫,取下发上金钗,将手指划出数道血痕,心道:“萧郎,古有干将、莫邪夫妇舍身铸剑,你亲手所植、和血而载种的相思树,又怎能没有紫儿鲜血的灌注?无论成与不成,我必定要与你生生世世永为夫妻,倘若我们不能一起成仙,就一起入地府吧!”
  小白狐虽然幼小却极为伶俐,见我指尖滴血,不停“唉唉”叫唤,尝试着用小舌尖舔舐我的伤口。
  我搂紧了它,眼泪如断线珍珠,混合着狐族之血,一起落在相思树下的尘土上。
  一道眩光突然从我眼前掠过,我忍不住合了合眼眸。
  怀中的小白狐似乎无比兴奋,不停用小手爪拍击我的掌心,我茫然睁开眼睛,霎时被眼前所见的情景震住了。
  相思树梢,繁花正盛。
  仿佛就在刚才我的眼泪与鲜血滴落的瞬间,千千万万的相思花开满枝头,粉红色、浅黄色、淡紫色的花朵争奇斗艳,簇拥着一串串嫣红如血的相思子。
  那些果实似相思子,却并非相思子。
  一颗颗红豆,皆是并蒂之形,果粒圆润饱满,散发出一阵阵清香悠远的异香,那馥郁的香气,令人几疑自己身处仙境之中。
  瑶果。
  这就是瑶果,并非人间的红豆。
  我的眼泪再一次倾泻而出。
  这一次,不再是哀伤,而是惊喜,为了我与萧郎的鲜血所浇灌出的“瑶果”仙树而惊喜。
  我一个箭步冲到相思树下,紧紧环抱住树干,含泪微笑道:“萧郎,我们终于种植出瑶果了,我们终于寻到仙树了!”
  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甜润的女子声音道:“我的小紫萱,妈妈恭喜你,终于完成了西王母的心愿,从此可以位列仙班了。”
  我惊愕回头,竟然看见了一身紫衣的阿紫,她足踏彩云,手执仙界佛扫,美丽的面容带着赞许和欣慰。
  渡弓的身影在她身后不远处悄悄闪现,阿紫并未回头,我却能够感觉到他们之间那种相知相许的深厚情意。
  我看着阿紫,坚决无比摇了摇头,说道:“妈妈,我不要位列仙班,我只要与萧郎在一起!”
  阿紫的俏颜掠过一丝笑意,向渡弓道:“你当初是如何向这个笨女儿解释的?她至今还以为种植‘瑶果’仅系她一人之力!”
  渡弓并不介yì
  阿紫的娇声轻嗔,朗声大笑道:“她明不明白并不要紧,当初若非是你托我将追寻此树之任务交付与他们,他们怎能有此机会得到西王母嘉奖?梁国太子对她确是一片真心,方能与她合植仙树,稍候她见到心上人,自然就会知dào
  了。”
  我惊喜已极,唤道:“爹爹、妈妈,你们是说……西王母要嘉奖我们……是我与萧郎二人么?”
  渡弓与阿紫相视一笑,并不回答我。
  我眼见他们的身影飞掠上云端,心中焦急不已,唤道:“告sù
  紫儿啊,西王母她……准bèi
  如何处置我们?”
  晴空朗朗,云彩消失不见。
  桃花飘落,溪水潺潺如故,耳畔却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洞箫之声,声调悠扬宛转,悦耳动人。
  我恍恍惚惚,缓缓转过身来,遥遥望见一个白衣身影,手执一枝紫玉箫,从天边浮云端徐徐降落在溪畔的轻舟上,微风起处,他宽大飘逸的襟袖在风中飞扬,左手腕上,是一串散发光华的佛珠。
  他的面容如同皎洁无暇的纯洁美玉,鼻梁挺直秀逸,唇角带着些许淡淡的笑意,轻声曼吟道:
  “济河之隔。载离寒暑。甫旋兰陵。遽临太湖。分手澄江。中心多绪。形反桂宫。情留芳渚。
  有命自天。亦徂梦菀。欣此同席。欢焉忘饭。九派仍临。三江未反。滔滔不归。悠悠斯远。
  西移已夕。华烛云景。屑屑风生。昭昭月影。高宇既清。虚堂复静。义府载陈。玄言斯逞。
  纶言遄降。伊尔用行。有行安适。义乃维城。载脂朱毂。亦抗翠旌。如朝饥谨。独钟予情。
  解携襟袖,柔肠百结。景气和畅,清月映郭,春渚青山,载劳延想。咫尺天涯,几变光阴。
  言反甲馆。雨面莫收。予若西岳。尔譬东流。兴言思此。心焉如浮。玉颜虽阻。相思长驻!”
  一缕淡淡熟悉的郁金花香气息袭近身前,我凝视着他的身影,泪水模糊了眼睛。
  小白狐在我们怀中幸福地合上小小的双眸。
  溪水畔,粉色桃花,漫天飞舞。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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