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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时节,黄昏天色渐渐晦暗不清,一阵阵强烈的北风呼啸而至,相思湖水泛出深沉的碧绿颜色,湖畔的花草树木大部分都枝叶倦怠,惟有几枝淡黄色秋菊依然傲霜盛放,在寒风中散发出缕缕幽香。
  一阵幽怨动人的琴声随风轻轻落入我耳畔,且似有一女子伴随着琴弦和声,浅吟低唱道:“青关望断,白日西斜。恬源靓雾,垄首晖霞。戒旋鷁,跃还波。情绵绵而方远,思袅袅而遂多……”
  此曲婉转低回,其中似乎潜藏着无限缠绵情思,那抚琴而歌的女子想必是多愁善感之人。
  我循着那优美琴声来处走到湖心长廊,发觉那琴声并非发自蔡兰曦所居住的金华宫,心中顿生疑惑,是谁黄昏之时在东宫内如此鸣琴奏歌?
  小璃儿匆匆追赶而来,将一件鹅黄丝绸里的大红色羽缎披风轻轻覆盖在我肩上,说道:“太子殿下不知何时才会回宫,娘娘还是回云华殿内等候吧,若是受了风寒着凉了,殿下一定会心疼的!”
  我摇头示意无妨,伫立聆听着美妙琴音,同时抬眸看向浮桥另一端,静心等侯着萧统的白衣身影出现的那一刻。可是,直至一轮新月如钩,缓缓攀升上柳梢,东宫内的红色宫灯纷纷燃起,我依然没有见到萧统归来。
  却听一声“叮”地脆响,琴音随之噶然而止,那抚琴女子歌声顿止,“呀”地惊呼出声,仿佛不小心勾断了一根丝弦。
  我心中不知为何隐隐不安,回头向小璃儿说:“我去御书房看看,你就在此处等着我!”
  小璃儿追赶不上我,急得直跺脚道:“娘娘等一等!不要丢下奴婢啊!”
  我越过浮桥,恰好遇见一名太医与几名小内侍匆匆忙忙自东宫大门处行来,似乎欲前往蔡兰曦所居住的金华宫。
  那名太医年约三十开外,身材形貌皆不出众,身着一套蓝青相间的典御官服,他见小内侍们齐声向我行礼问候,当下亦恭声说:“微臣太医院尚药典御徐士茂,叩见谢妃娘娘。”
  我见他们神色忧急,问道:“金华宫内发生了何事?”
  一名小内侍忙道:“奴才回禀娘娘,蔡妃娘娘今日午时突然动了胎气,脉象浮躁不稳,徐典御奉贵嫔娘娘诏命前来请脉,亲自前往御药房配制好了一副汤药,准bèi
  送往金华宫伺候蔡妃娘娘服用。”
  我见金华宫内灯火通明,心中疑窦暗生。蔡兰曦有孕之事明明是假,何来的胎气?转念一想,她当日本是为了稳固萧统的太子地位堵住郗后喉舌才不得不如此做,如今郗后阴谋败露被幽禁于冷宫,对太子威胁最大的四皇子萧绩业已薨逝,她完全没有必要再继xù
  伪装下去。
  丁贵嫔与萧统似乎一直对此事深信不疑,蔡兰曦若是伪装有孕,腹中胎儿迄今为止应有六个月大,她必定会尽快设法将这个并不存zài
  的胎儿“处理”好。
  我思及此处,问那小内侍道:“太子殿下现在何处?他知dào
  此事么?”
  小内侍向金华宫内遥望,回答说:“殿下尚在御书房内与诸位太傅商议政事,丁贵嫔娘娘午时遣人告知殿下蔡妃娘娘身体不适,殿下回来探视过娘娘后又回御书房去了。”
  他们有事在身,不敢耽搁怠慢,加速向金华宫而去。
  我凝视着他们远远离去的身影,心中暗自思忖若明明知晓此事而不前去看望蔡兰曦,恐怕丁贵嫔会心生不悦,责怪我身为侍妾却对待正妃倨傲无礼,萧统亦会觉得我是器量狭小之人。
  不料刚刚走到金华宫门前,青蒿几近耳畔的细碎低语之声,伴随着一阵浓郁诱人的玫瑰幽香袭来:“紫萱,我藏在你身后西侧的芭蕉树下!”
  我见四面无人,寻到她所说的那株芭蕉树,果然见到一只慵懒可爱的小青狐蜷伏在树下,这株大叶芭蕉地处偏僻,树荫虽然渐渐转黄却依然浓密,外人并不容易发觉我们的踪迹。
  青蒿的法术并不比我高深,如果真气耗尽就会显露原形,我急忙蹲下将她抱起,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进皇宫来?”
  她道:“我是来找你帮忙的……你还记得上次答yīng
  过帮我做的事情么?我对付不了花妖女,不得不寻一个帮手了!”
  我见她确实无限焦急,说道:“何事如此重大?你上次尚未对我详说明白,究竟要我如何帮你?”
  她不再隐瞒,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向我和盘托出。
  她在苏州将我的记忆封存后,独自一人在江湖游历,行至闽南一带时,无意中发xiàn
  了一颗奇珍“辟邪宝珠”的踪迹,狐族内曾有传说此珠不但能辟百毒,而且修liàn
  时将其置于口内可达事半功倍之神奇效果,让功力飞速猛进、缩短修行得道的时间,因此成为狐族中众多小狐狸们梦寐以求的圣物。
  她费尽心思从一名商人手中骗来“辟邪宝珠”,中秋月圆之夜在深山内一株梅花树下含珠汲取日月精华修liàn
  时,因宝珠神力过于巨大而晕厥过去,醒来后不见了宝珠。她心有不甘,辗转打听到宝珠落入梅花精之手,并在京都发xiàn
  了她的踪迹,誓要夺回宝珠才能甘心。
  她假扮苗映香揭穿皇后真面目后曾经邀约我与她一起出宫诛杀梅花精,我虽然应允助她一臂之力,心中却有所顾忌,惟恐萧统得知此事。青蒿想必已与梅花精交过手,而且为她所伤,才会被迫显现原形进宫来寻我,我万万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我问她道:“梅花精隐身在何处?你和她见过面么?”
  青蒿道:“岂止见过面?我天天守在邵陵王府,看着她将辟邪宝珠藏在王府内的密室中,今晚我本想趁他们出门游玩的机会前往密室取回宝珠,那可恨的梅花精竟然设下烈火陷井,若非我逃得快,险些被她的机关暗算了!”
  我见她提及“邵陵王府”,顿时失声叫道:“难道梅花精藏身在六皇子的府邸中?她的名字是不是叫绿萼?”
  青蒿恨恨道:“绿萼梅花,化身人形,她可不就叫这个名字么!我恨不得立kè
  将她抓起来,捏碎她的几片花瓣才好呢!”
  昨晚六皇子萧纶与侍妾绿萼的清丽容颜霎时在我眼前浮现,原来绿萼真是梅花精化身,难怪她身上会有一种冷艳高傲的气质,似乎是从骨子里发散出来一般,让人为之震撼,亦怨不得萧纶会被她迷惑、对她如此倾心钟情,甚至不避嫌忌在萧统面前直言夸赞她“机警善文、慧质兰心”。
  绿萼盗了青蒿的“辟邪宝珠”,此事本是她的错。青蒿性情直率,一定会尽lì
  追回本该属于自己的宝物,看来我们与绿萼一战誓不可免。
  我对青蒿道:“你先消消气,我一定帮你夺回那颗宝珠,不过你要先安心静养恢复元气。”
  青蒿说:“你让我在何处静养?难道你敢带我回东宫去么?”
  我眨眼微笑道:“只要你敢去,我就敢收留你。”
  她忙道:“不用了!我自有我的去处。三日后午时,我在邵陵王府附近的燕雀湖东岸烟波亭内等你。”
  我知dào
  她昔日与萧统有些心病,必定不愿再与他碰面,不再逗她玩笑,点头应允道:“三日之后,我一定准时前往。”
  青蒿从我的怀抱中轻盈跃下,一道淡青色的小小身影立kè
  消失在皇宫的繁花密树中,她借着夜色掩盖,迅速遁逸出宫而去。
  我从芭蕉树后转出来,远处依稀有几个人影走进金华宫,似乎正是萧统,我正欲大声呼唤他,突然计上心头,顿时改变了主意,利用隐身术悄悄潜入金华宫寝殿内,躲藏在帐幔轻纱之后。
  蔡兰曦身穿着一件秋香色的宽大宫裙,斜斜倚靠在床榻上,几名侍女正接过她的药碗,将柔软的绢帕递与她擦拭唇角,她面貌虽然端庄,眉间却带着隐隐焦虑之色。
  太医徐士茂远远垂手侍立在轻纱帐幔之外,他见蔡兰曦将汤药饮下,轻舒了一口气,说道:“吉人自有天相,太子殿下宏德昭彰天下、惠泽万民,小皇子一定能够安然无恙,娘娘无须太过于担忧。”
  蔡兰曦凝望了他一眼,眸光平静如秋日的深潭碧水,应答道:“但愿如徐太医所言。今日有劳大人亲手调制汤药,本宫感觉已经好多了,大人不妨回太医院去歇着。”
  徐士茂依言告退,恰逢数名小内侍簇拥着萧统走进殿内,他立kè
  向萧统恭敬叩首行礼,称道:“微臣徐士茂叩见太子殿下。”
  萧统赐他平身后,问:“娘娘情形如何?”
  徐士茂敛眉沉声,恭谨应答道:“娘娘日间脉象虽然浮躁,此时渐趋平静,娘娘刚服用过一剂镇定安胎之药,必定无妨。请殿下宽心。”
  萧统微微颔首,向身后内侍道:“如此甚好,赐赏。”
  徐士茂谢恩退下后,殿中侍女们见萧统前来探视蔡兰曦,识趣纷纷退出殿外,轻轻合拢殿门。
  萧统掀开轻纱帷幔,移步走到蔡兰曦的卧榻之前,将徐士茂所开药方看了一遍,对她说:“徐家五代皆为宫廷御医,徐士茂系徐氏后裔中医术精湛之人,他既已说无妨,你不要太过于担心。”
  兰曦的一双明眸却并未注视萧统,轻叹了一声,垂首说:“臣妾入宫多年皆无所出,实在愧对殿下。如今侥幸得有身孕却遭遇此等劫难,想是臣妾命中福薄。好在东宫已有云华殿中人,她若能真心以待殿下、安心相夫教子,便是殿下的福气,臣妾只希望她不要是又一个沈妃才好。”
  萧统见她提及我,唇角微带一丝笑意,说:“紫儿的性情与沈妃并不相同,她虽然偶尔会顽皮……”他无意说至此处,却似乎有所顾忌,神色微敛接着道:“你不用担心她。”
  兰曦何等聪慧,立kè
  应道:“她虽然偶尔会顽皮,在殿下眼中却是娇俏可爱,殿下情之所钟、溢于言表,臣妾岂会不知?殿下又何须避讳……当年臣妾与殿下初识之时,何尝不是如此无忧无虑,只可惜年华空飞逝、岁月催人老,臣妾在这华丽宫廷内住得太久,几乎快要忘记父亲的菜园菊圃了。”
  萧统在她榻旁坐下,态度极其温和关切,说道:“兰曦,这些年来你一直在东宫陪伴我、帮zhù
  我、维护我,如今又为我辛苦养育儿女,应是我愧对你。”
  兰曦怔怔看他一眼,眼眸中迅疾掠过一线光芒,却又低垂下头去,淡然应道:“臣妾既然是东宫太子妃,为殿下所做的一切皆是为**子份内之事。只恐臣妾力量微薄,并不能尽如殿下之意,令殿下心中有憾。”
  萧统侧过身子,温和询问病情。
  兰曦低声应答,她端庄秀美的容颜笼罩着一层浅淡红晕,在宫灯映照下宛如一朵洁白娇艳的玉兰花,侧影朦胧动人。
  我躲藏在帷幔之后,静静凝视着他们。
  萧统对蔡兰曦温柔呵护的情景和他们夫妻之间默契关切的眼神,让我的心头突然泛起一阵清晰的痛楚感觉,我恨不得立kè
  扑入萧统怀中,牢牢捕捉住他的清澈眸光,让他眼中除了紫儿不再有任何其他女子。
  虽然我知dào
  蔡兰曦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曾经在东宫内相濡以沫、携手度过数载光阴,可是,我还是不忍见到我最爱的萧郎对别的女子如此关切,更无法容忍我与他之间依然有别人的芳容存zài。
  怨只怨,紫萱不曾与萧郎相逢于他未娶时。
  蔡兰曦是他的妻子,他们迄今为止相依相随整整十七年,只要她存zài
  于人世间,萧郎就必定要对她担负起为人夫婿所应尽的责任,我所能够得到的永远都不可能是一个完整的萧郎。
  我更加强烈期盼能与他一起远远离开这喧嚣尘世,在一个无忧无虑的清静之地生活,除了天、地、山川、树木,惟有我与他二人之时,我才能完全拥有他。
  过了半晌,萧统似有辞别之意,他站起时蔡兰曦亦同时抬首,对他道:“时候不早了,殿下回云华殿……”
  他们二人眸光交汇一霎,又各自转移开来。
  蔡兰曦轻声道:“殿下回云华殿去吧,以免谢妃在宫中挂念,殿下政务繁忙,闲暇时多加保重,不必为臣妾和皇儿担忧。”
  萧统移步出殿,又细心叮嘱宫中内侍等人用心照顾她。
  我惟恐他回到云华殿不见我的踪影会担心着急,悄悄走出金华宫,一路飞奔至浮桥中央的小亭内,等候着他从此处经过。
  8灭烛听归鸿
  浮桥之上,黄叶飘零。
  我手拈一枝海棠花,微笑倚栏而立,翠绿色丝绸长裙的衣袖与荷叶花边的裙摆随风轻扬。
  萧统沉稳的步履略带几分急切,匆匆行至我身边,温柔问道:“冷不冷?秋夜风凉,以后不可如此了,在云华殿中等我就好。”
  我投入他怀中,仰头呢喃道:“不冷。萧郎今日请那些太傅们入宫劝止皇上出家之念,他们可曾进宫来?皇上肯听他们的劝说么?”
  萧统轻轻点头,却并未详细作答,我没有急于追问,甜蜜依偎在他身旁,任由他携着我的手沿着浮桥漫步回到云华殿内。
  寒风乍起,耳畔又传来一阵熟悉的琴声,似乎仍是黄昏之时弹奏琴曲的女子所奏,此番她并未抚琴而歌,只是独自抚弄琴弦。
  萧统听见那琴声,顿时停下了脚步在桥畔伫立,不远处一名东宫值守的小内侍匆匆而来,向他叩首道:“奴才奉丁贵嫔娘娘旨意前来,叩见太子殿下!”
  他向琴声传来处凝望,问那小内侍道:“母妃将她接回来了?”
  我立kè
  心生警觉,小内侍早在一旁应道:“贵嫔娘娘昨日遣人迎接沈妃娘娘回东宫,今日午时刚到。贵嫔娘娘说,太子殿下今晚若有闲暇,不妨先去凌华阁看望沈妃娘娘。”
  我霎时明白过来,那抚琴而歌的女子果然是沈忆霜,我竟然没有听出她歌唱的声音。可是,我嫁与萧统新婚不过短短几日,丁贵嫔为何要当我们新婚之时接她回来?沈忆霜此番归来,丁贵嫔命小内侍前来宣旨,分明是要萧统前去探望她,并不想让他与我一起长居云华殿内。
  一个蔡兰曦早已足够让我心痛,如今再加上一个沈忆霜,丁贵嫔并不喜欢我,却十分有意袒护她们二人,如此一来,我的萧郎还能够全心全意待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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