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骑破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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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纲所派遣之人匆匆前来传达旨意,又匆匆离开。
  护送粮草的士兵多半都负伤在身,队伍七零八落,我混杂在众多士兵当中,并未被他们发觉,那将领经他们点拨提示,早已明白其中机关所在,故作不知被烧粮草是假,号令士兵们继xù
  小心翼翼护送剩余的粮草前往彭城,借以迷惑敌军。
  我们一路前行,没有任何意wài
  情形发生。
  将近黄昏时分,我们的车马来到一条岔路口前。
  那将领将我唤到身边,说道:“小兄弟,这岔路口向左可达徐州,向右数里便是彭城。我们有军务在身,你既然担心记挂祖母,我们不如就此别过,多谢你替我们疗伤了!”
  我向左边大道眺望,徐州城廓山脉隐约可见,料想离此地不远,对他说道:“多谢将军一路携带我前来,我们后会有期!”
  那将领又叮嘱道:“徐州附近恐怕会有敌军出没,小兄弟孤身一人前往,务必多加小心。见到我军先通报身份,就说是钟离手下兄弟回家探望亲人,他们一定会让你进城,切勿莽撞行事被自己人误伤了!”
  “钟离”应该是他的名字,我一路上见他负伤虽重却不肯皱一下眉头,且对梁国一片赤胆忠心,甘心以性命报效国家,堪称一个铁骨铮铮的热血好汉,心中对他十分钦佩,说道:“小弟多谢钟大哥!”
  钟离向我告别后,带领手下众多士兵往彭城而去。
  天色渐晚,我担心徐州军情紧急,加快了脚步赶路,刚刚接近徐州城,两军对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霎时扑面而来。
  城楼上灯火通明,不断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巡逻放哨,城墙箭垛上架满了弓弩;墙壁上油光可鉴,似乎被有意涂泼过桐油之类;护城河外放置着许多形状怪异的铁刺;河面宽达四丈,所有吊桥均被销毁,当中惟有一条铁索吊桥,窄得仅容一人通过。
  这几日我在军营中耳濡目染,大概明白一点如此布置的用意。灯火昼夜通明、卫兵坚守岗哨,可以防止北魏暗夜偷袭;弓弩备好,随时可以万箭齐发,将任何企图接近城门的散兵游勇一举歼灭;城墙壁泼洒桐油后光滑油腻,不利攻城攀援;北魏骑兵彪悍,那些形状不规则的奇异铁刺多半是为了刺穿他们的马蹄铁;宽大深邃的护城河更是一道人为设置的天险,那条独木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四皇子萧绩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他担当着固守咽喉之地的重任,对徐州城的守卫缜密之极,北魏兵临城下数日,依然不敢轻举妄动,他们若是贸然强攻城门,损失一定很惨重。
  我走近城楼下,早有士兵大声呵斥道:“来者何人?即刻通报姓名!否则我们就放箭了!”
  我急忙高声叫道:“不要放箭!我是钟离将军手下的兄弟,从三王爷军营而来,求见四王爷!”
  那士兵听见钟离的名字,顿了一下又问道:“你与四王爷可曾相识?为何要求见他?”
  我见他仍有疑虑,向他说道:“四王爷之兰陵故人紫萱是我的表妹,我有要事相告,请他赐见!”
  那士兵闻言匆匆转身走下城楼。
  过了不久,城楼之上出现了一个身着青色盔甲的熟悉身影,他亲手拿着火把向城墙外探看,看到我的时候,他的两道剑眉微微挑起,嘴角扬起一缕笑意。
  我早将医官的小帽取下,抹去故yì
  整饰出的男子面容,任由一头乌黑轻盈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随夜风婉约飞扬,虽然我身穿着男子的长衫,我相信他依然可以一眼认出我是谁。
  我见他向我看过来,抬头注视着他,向他嫣然一笑。
  城楼上的士兵急忙闪身躲藏在一边,萧绩久久注视着我,却没有即刻下令让他们开城门放我进去。
  我见他不动亦不语,又向他微笑眨眼,示意他让我进城。
  他大笑出声,说道:“让她进来吧,带她到本王的府邸中来!”
  守城士兵将我带到四皇子萧绩临时居住的官邸内,萧绩挥手让侍从退出房间外。
  他独自一人端坐在大厅中央,打量我的衣着打扮,饶有兴味地观察了足足一盏茶功夫,才闲闲开口问道:“你不是代替苗昭仪出家为尼了么?你既然觉得做尼姑比做我的王妃舒适自在,如今还来徐州找我干什么?”
  我见他神情轻松,所言情形与当晚御花园中实情大有差异,心中顿时明白过来。皇帝为了维护太子的声誉,一定会对众多皇子说是我自愿因为某些缘故而弃南康王侧妃之位出家,借以将太子与我在御花园幽会一事遮掩过去。萧绩刚才故yì
  迟迟不开城门,或许是因为心中对我有误解和怨忿。
  我低着头摆弄衣带,带着委屈之色道:“苗姐姐与我情同姐妹,她一心向佛,可是又要在宫中侍侯皇上,我只好代替她去了……太子殿下可曾将我的话转告给你么?”
  他轻哼一声,离座站起,说道:“‘谢谢你对我的照顾,来生有缘再见’,这是什么话?你居然就这样不声不响抛弃我、应允父皇替别人出家!我这次非好好教xùn
  你一顿不可!”
  我见他扬起手似要打我,急忙躲闪着叫道:“你不能打我!我是为了救你才来徐州的!”
  他一下将我的双手紧紧捉住,恶狠狠紧盯着我,说道:“你准bèi
  怎么救我?我若是没猜错,你八成是从尼庵中偷偷溜出来的,从皇宫玩到尼姑庵,如今又觉得战场好玩,所以前来投奔我了?”
  我被他拉住动弹不得,仰头看着他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乔装改扮来到这里不是为了玩!战争太残忍了,一点都不好玩!”
  他双眸中带着讥诮的笑意,说道:“那你来干什么?徐州何处需yào
  你来救?你一个闺阁少女,除了比常人跑得快一些,难道还能相助我抗击北魏蛮人么?”
  我没有理睬他话语中的讥讽之意,向他甜甜微笑道:“我来是为了告sù
  你一个秘密消息,对徐州城、对梁国都很重yào
  的消息!”
  他立kè
  放松了手上的力道,神情肃重了些,却带着几分疑惑,直视我道:“你说吧,是什么消息?”
  我不再犹豫,清清楚楚对他说道:“附近彭城虽然有二王爷的数万大军驻守,但是,一旦徐州危急,他可能帮不了你,你要事先想好应对之策,以免到时孤立无援。”
  萧绩听我说完这句话,竟然仰头大笑,说道:“萱萱,你冒险前来就是为了告sù
  我这一句话?”
  我点点头道:“没错。”
  他大步靠近我,将我拉近他胸前,眸光中带着温柔的神色道:“原来你还是关心着我,我果然没白疼你一场!上次虽然因佛珠之事受母后责骂,又与三哥争吵被父皇斥责,我都甘心情愿……我出征前听说你私自毁约不肯嫁给我,若非军情紧急,我差点就要丢下大军去寻找你这没良心的小东西了!”
  我听着萧绩对我低诉爱语,心头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仿佛伫立在我们身旁不远之处静静注视着我们,手执一支断裂成两截的玉箫,掌心还不断有血滴渗出,让我觉得无比心痛,我越想驱散他的影子,那种奇异的感觉却越发清晰,让我对萧绩的亲近举止生出退却和抗拒之心,不知不觉向后退了一大步。
  萧绩本想拥bào
  我却落了空,并不生气,嘴角反而隐隐带笑,说道:“我倒忘了你刚从尼庵修行而来,还不习惯如此……”
  我见他依然没有强迫我接受他的亲近,心中镇定了一些,说道:“我刚才所说的事情,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么?”
  他表情孤傲,冷笑一声道:“我早已料到了,二哥何尝不想趁此次二十万大军在彭城的机会夺个首功?父皇将大部分精锐都交与他,他居为奇货、固守城池,至今不肯向徐州支援一兵一卒,我亦从未想过倚靠他来解徐州之围!”
  我见萧绩暗中对二皇子萧综早有防范,又想到三皇子萧纲曾与他有过争执,不知对他对萧纲心意如何,试探着说道:“扬州还有三王爷的十万兵马驻守,太子和三王爷筹集了一批粮草准bèi
  送给你,我是随着钟离他们护送粮草的军队前来的。”
  他眸光中露出一丝诡秘的神色,剑眉扬起,对我说道:“我可不希罕他们的这番好意,你来得正是时候,今晚跟随着我在城楼上看一场好戏吧,看我如何设计大破北魏骑兵!他们在城下潜伏数日不敢出击,士气低落,如今该我们出手了,我会让他们知dào
  ,南梁的数万精兵足以抵挡他们的百万大军来袭!”
  我们走出房间外,一名侍从匆匆而来,将一个小小蜡丸交与萧绩,低声回报道:“禀四王爷,皇后娘娘派遣禁苑高手加急送来的密信,请四王爷速阅后销毁!”
  萧绩神情微变,急忙接过蜡丸,取出其中隐藏的小纸卷。
  夜幕虽然降临,房檐下悬挂着一排灯笼,我站在萧绩身旁眸光转动,借着灯火的光线看见了纸卷上的寥寥数字:“宫变已生,破敌宜早!”
  萧绩迅速将那纸卷捻碎丢弃,眉梢带着欣喜之色,拉着我的手向城楼处而行,一面对我说道:“今晚将北魏逼退,我军就可以反攻,等到大军凯旋之日,我一定求父皇赐给我们一个最风光的婚礼,到时候你的名位或许不仅仅是南康王妃了。”
  我只觉得此事十分诡异,“宫变已生”所指何意?皇后将这个消息传递给萧绩后他喜形于色,难道皇宫内发生变故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好消息?难道皇后趁着皇帝远征之机,在京城暗中策划一些事情?
  前方战况紧急,其他诸位皇子都在自己封地内驻守,皇宫内如今仅有太子萧统一人,如果皇宫生变,必定与他有关,不知他是否能够平息这场或是天意或是人为制造的“宫变”?
  我登上城楼遥望京城的方向,夜空漆黑一片,天际的紫微星座隐晦难辩,惟有数颗星辰闪烁着暗淡微弱的光芒。
  萧绩一边向城楼下观望,一边问身边将领道:“情形如何?”
  那将领亦是胸有成竹,高声应答道:“一切都照王爷吩咐办妥,北魏人以为城中已弹尽粮绝。据属下所得到的可靠消息,北魏人今晚子时必定会前来攻城。”
  萧绩俊面微沉,将弓弩机关拨动,数支羽箭“飕飕”飞向城楼之下,射程远达数丈之外,威力十分惊人,他微露满yì
  之色,说道:“将所有机关都藏匿好,今晚本王定要拓拔元翊那些北魏骑兵全部死在徐州城外!”
  那将领挥手下令,城楼上所有士兵按照他的号令分头布置,行动迅捷,丝毫不乱。
  子夜时分,我渐渐有些困意,忽然只听一阵阵轰响,似乎有成千上万的铁蹄骏马从远处飞驰而来,仿佛天边传来的滚滚雷声,连绵嘈杂不绝。
  我急忙打起精神向城外张望,顿时吓了一大跳,眼前的北魏骑兵用千军万马来形容犹恐不及,他们的黑色盔甲如同密密的繁云,一直绵延数里,他们似乎已将全军出动,准bèi
  今晚拼力一击攻下徐州。
  萧绩见北魏果然前来攻城,不但不惧,反而笑道:“全部都来了,来得好!”他转身将我拉近身旁,朗声道:“萱萱,你来看一看,他们是如何战败的!”
  瞬间喊杀声、弓弩投射声四起,北魏骑兵如潮水一般向护城河汹涌而来,南军所设下的机关看似简单,却有着难以想像的威力。我亲眼目睹一批批北魏骑兵从马背上坠落,被受痛而惊慌失措的马匹踩踏在地,前方阵脚顿时大乱。
  后面追赶而上的骑兵虽然勇猛抗敌,却被前面的骑兵所阻,反而不便冲近城楼,只能眼睁睁成为众多远程弓弩射击的目标,死伤惨重,能够冲到城楼下的不过只有十之四五。那条宽大深邃的护城河阻挡了他们的去路,北魏骑兵虽然随身携带着绳索云梯,但是不熟悉水性,又折损了一部分兵力。
  他们酣战了半日,北魏军号连连响起,似是下令回撤。
  萧绩向身旁将领使示意,那将领向城楼下大声喊道:“四王爷有令,你等今晚前来徐州,不曾好好招待,令属下再送你们一程!”
  他话音一落,士兵们立kè
  那些羽箭装备都更换成了另一种,夹带着小型火弹向那些仓皇逃亡的骑兵射去,北军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我早已不忍再看,偷偷躲藏在城楼背后的尖塔内,反反复复想道:“听阿紫说人间近几百年来,便是如此混乱不堪,战火硝烟不断,不知那些平民百姓何时才能得到安宁?南梁与北魏各据一方、裂土而治,本来相安无事,为何一定要如此自相残杀?难道没有可以让他们和平的方法么?”
  将近天明时分,胜负已分。
  徐州城楼下死伤的北魏骑兵与骏马尸横遍野,护城河水几乎变成了深红色,附近犹有火堆尚未熄灭,仍在熊熊燃烧。
  那将领面带得yì
  之色,向萧绩道:“四王爷妙计破敌,北魏贼子受重创落荒而逃,徐州城困境如今已解,我军可以乘机收复失地了!”
  萧绩神采飞扬,说道:“即刻命人将捷报奏传至湖州,对父皇说,儿臣奏请统率彭城、扬州及其余数城囤积之兵,乘胜合力收复寿阳。”
  那将领似乎对他极有信心,说道:“属下遵命!兵马大元帅之位定非四王爷莫属,放眼当今天下,除了四王爷之外,恐怕无人能够担当此等重任,属下一定誓死追随四王爷,将北魏人驱逐回北方去!”
  萧绩笑道:“北寇经此一战,精锐折损大半,驱逐他们之期并不远!”
  我远远眺望了一眼,和萧绩一起走下城楼,垂首默默无言,我们经过城中大道时,众多将士纷纷举戢齐声高呼“四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士气高昂、群情振奋,城内洋溢着一片胜利后的欢悦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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