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卡奥斯城中央区，COW大厦，简报室
“以上就是本次行动的具体计划，各位队长，还有什么问题吗？”愈发闷热的室温，让王虎情不自禁地把手里的文件夹当成了扇子：“另外，我说……修空调的呢？监察军的工资不是这么好混的吧？”
副官连忙一步上前，小声耳语：“空调是去年安装的节能型，后勤部的人已经试过了，修不好，他们刚刚打电话通知了海尔的客服。”
“废物！”王虎一声闷叹，双手撑住桌面：“吉米！告诉我，你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吗？”
“嗯……”被提问的队长座在最后一排，如果不是因为体型巨硕，还真看不出是谁在说话：“我……觉得……”
“起立！还有，不要每次都支支吾吾，回答得干脆点。”
“说不好……大概百分之二十吧……”
“很好，”王虎抬手示意对方坐下：“托你吉言，看来我们这次稳操胜券了。”
除了王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笑出了声——其中也包括吉米本人，他的乌鸦嘴在监察军中非常有名，以至于几乎每次任务之前，都会有上级来询问所谓的“可行性”，以此来讨个“好彩头”。
老实说，王虎多少是有些心虚的。
这个在短短10分钟里制订出的这个“计划”，且不说是否周密，连到最后能得到怎样的结果都是个未知数。
首先，按照宋文婷博士——或者说雷曼公司的理论，这次事件的根源在于卡奥斯监察军使用的人工智能“狮子座”太过聪明，在安装了GIRLS的控制程序之后，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新知识”，因此一瞬间“开窍”了，产生了完整的自我意识，继而像新生的婴儿般，用手头可以调动的一切资源探索这个世界。
就王虎的理解来说，这简直是近乎于推卸责任的瞎扯淡。“狮子座”接纳过比GIRLS复杂十倍的程序，遭遇过无数的死机与崩溃，其系统内每小时的数据流量都可以用“天文数字”来形容，现在四百台“玩具”就能让它“情窦初开”？这不是在说笑话吧？
但问题在于，无论是“狮子座”本身还是GIRLS，还是之前“喂给”“狮子座”的一切不管有用没用的补丁程序，全部由雷曼经手——虽然不全是他们开发，却都打着公司的商标，他们也就理直气壮地拥有了“最高解释权”。
亦即是说，这次行动的对手不是在大街上散步的洋娃娃，也不是支撑洋娃娃背后的GIRLS程序，而是控制GIRLS程序的超级电脑“狮子座”。
当然，监察军可以选择简单粗暴的手段——输入最高权限密码，对已经不接受任何命令的“狮子座”进行“强制终止”，这会直接切断狮子座的全部电力供应——确切地说，是炸掉全部的电力供给，完全彻底、一劳永逸地让它安静。
但是对于一颗悬浮在地球同步轨道上的卫星来说，摧毁它的电池容易，但给它重新安上电池就难上加难了，且不说发射航天飞机的费用，单是让“狮子座”停止工作几天，就足以给卡奥斯城造成上亿的经济损失。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狮子座”的本体安装在一颗卫星上，不管从哪个角度说，这都是至关重要的“军事机密”。
根据宋博士的经验，改写“狮子座”的程序也好、扼杀它懵懂的自我意识也好，这些工作虽然都简单至极，但却也都需要时间来完成。而当前卡奥斯城所面对的问题，是四百部装备了九毫米警用手枪的“战斗机器人”在大街上游行，无数新闻媒体在后面跟拍，一旦“狮子座”发起疯来，随时都有可能出现难以挽回的“国际悲剧”，然后整个卡奥斯监察军少说也得下岗个三分之一。
因此，王虎必须找到一个既不伤害“狮子座”，又能让GIRLS迅速安静下来的办法。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
普通版的GIRLS是真正的人偶，一旦牵着它们的线被斩断，就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变成一堆废铁。相对而言，精英版就麻烦得多，它们直接被“狮子座”控制，是这台超级电脑的耳目喉舌，作出任何反常之举都不足为奇，就算用电磁干扰切断信号，它们也具备独立的行动与思考能力，那样反而会变得更加危险。
看起来复杂难解的形势，在和宋文婷博士的一番商讨之后，突然就变得明朗非常：如果能够把所有的精英版——也就是“红发少女”搞定，这场危机自然就会化解，接下来只要等待雷曼公司给“狮子座”打个补丁，把它变回“弱智”就万事大吉。
但这里却涉及一个投鼠忌器的困局。
王虎和博士都对“狮子座”的“真面目”心知肚明——它不仅是整个卡奥斯城治安系统的根基，更是一台被设计用来抵御敌国侵略的“战斗模拟器”，一旦监察军遭到武力打击，它会根据损失判断对手的规模，进而采取“必要的”反制手段。
从部署监察军陆战队到启动全面空中打击，从发射巡航导弹到请求盟友提供核威慑，“狮子座”可以在无人状态下发表几乎一切军事提案，虽然这些提案原则上必须经由人类来执行，但在某一个特定条件下例外：
“全军覆没？”
“没错，全军覆没，也就是传言中的‘S101指令’……”面对有些吃惊的王虎，宋文婷博士显得格外镇静：“这不是说监察军真的全部完蛋，而是指为‘狮子座’提供情报的‘触角’大部分失去了回应，‘狮子座’将默认卡奥斯城的武装力量遭到歼灭性打击，进而接管最高军事指挥权——所有监察军的次级电脑将全部归由它直接控制，甚至包括每一个陆战队员身上的数字化作战系统。”
“让我猜猜，这个‘触角’包括‘GIRLS’？”
女博士干咳了两声：“……抱歉，长官，我必须得说，你们发现‘狮子座’失控之后，主动中断了与它的数据交流，那么公司现在有理由相信，‘GIRLS’，也就是大街上的那些机器萝莉，就是狮子座剩下的唯一‘触角’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们现在还没法对这群‘女孩子’下手？”
“不，恰恰相反。”博士露出一丝略带兴奋的笑意：“还记得GIRLS的全称吗？”
王虎着实还回忆了几秒：“是叫……‘地面情报回馈链接系统’？”
“很拗口对吧？但却非常形象。”宋文婷扶了扶眼镜框：“GIRLS本来就不是用来作战的兵器，而是协助你们监察军维护治安、侦破案件、收集证据的情报分析工具，它们最大的价值在于带回信息而不是拼死力战，因此我们才会设计出多层控制的模式——普通版负责收集情报，精英版负责处理情报，最后，‘狮子座’负责分析情报。即便摧毁全部的普通版GIRLS，精英版依然可以单独完成收集情报的工作，对整个系统毫无影响，而如果有一台精英版被击毁——”
“那么它控制的所有普通版就会瘫痪，”王虎颇自信地点点头：“这就是我们的突破口，对吧？”
“你错了，长官……”宋文婷发出了令人非常不舒坦的几声哼笑：“要么大功告成要么一败涂地——这里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突破口’，长官，我不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没有？”
感觉遭到嘲弄的王虎双臂抱胸，一声轻叹：“万望赐教。”
“GIRLS中的‘L’代表了‘链接’，它代表了一种我们开发出来的革命性机机控制体系——”一副像是树状图的东西出现在博士的投影旁边：“如果有一台精英版被击毁，它所控制的普通版会立即离线，并在30秒后进行‘再启动’，自动搜索距离最近的精英版，完成第二次链接……根据最初的设计，单个精英版所搭载的电脑足以同时对15部普通版下达指令，在出厂前我们把这个数字提高了一个平方。”
“一个……”王虎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一个什么？”
“平方，也就是225。”博士顿了顿：“数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特性。你若想在不伤害‘狮子座’的前提下搞定GIRLS，就必须确保你的人能够在30秒内搞定所有的精英版——至少破坏它们的通讯机能。”
“这容易，一颗大当量的EMP炸弹应该就能够做到。”
“在卡奥斯城的核心地带投下一颗EMP？”宋文婷摇摇头：“我猜你还没有疯狂到那个程度。”
的确，即便只是使用最轻微的电子战手段，也会对卡奥斯城造成不可估量的经济损失，这座依靠钞票堆积起来的巨型堡垒看上去固若金汤，实际上却比一只玻璃缸还要脆弱，打碎一个小小的环节，就有可能让整个经济体系瘫痪。
“那么我们只有采取一对一的歼灭了……”
这个时候的王虎，脑海中已经有了“计划”的雏形：
“……这次进城的GILRS中只有二十部是精英版，而且已经全部被我们跟踪了，如果我们能够选择适当的时机，命令二十个攻击组同时出手……”
“相当不错的点子，”博士点点头：“但我必须善意的提醒你，你的时间只有30秒，超过了这个数字，只要有一台精英版还健在，它就会把遭到攻击的信息处理完成，然后计算出损失率，传递给‘狮子座’……我无法预测它会做出怎样的判断，但可以肯定，一定是你们不想见到的判断。”
王虎已经暗暗地列下了名单——吉米、巴特、西蒙……一个简单到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行动方案，慢慢浮出了水面。
“这你不用担心，博士，”
他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我这边有世界上第一流的狙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