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死了蟒蛇精之后

  一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东北的村庄的田野上,俩小半拉子正跟整劳力们一起在炎热的天气里除草。
  天上一丝云彩都没有,太阳就那么火辣辣地烤着万物,当然,也烤着除草的庄稼人。
  情形正应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那句古诗。
  出汗出多了人不但晕了,也耽误手里的活计,见状,打头的就让俩小半拉子回村里抬一桶井水回来喝。
  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别看除草的活儿不顶对,跑个道儿抬桶水的还不是啥难事儿,只见俩人拎着锄头就跑出了草苗儿都蔫了的庄稼地。
  田里的大人们继续顶着酷热干活儿,可是,有那嗓子渴冒烟儿的就忍不住观察那俩小半拉子太水的进展情况,巴望他们能快点儿把水弄回来。不看便罢,一看顿时就传出惊叫声:“哎呀,不好了,那俩小半拉子在半道儿打起来了!”
  人们齐刷刷地朝田边的土路上望去,只见俩小半拉子正挥舞着锄头朝对方的身上像铲地那样地铲个不可开交呢。
  眼看着要出人命了,这还了得!人们顿时忘记了口渴也顾不得干活儿了,纷纷朝还在拼杀的俩小半拉子跑去。
  跑到近前,被人们拉开了的俩小半拉子仍在不停地挥舞着锄头做砍杀状呢。憋了一肚子气的打头的还没来的骂人,突然看见离俩下半拉子不远的路边上竟然躺着一条血淋淋的碗口粗两米多长的大蟒蛇,它已经首身分离了。
  好几个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硬把俩小半拉子拉开,又把都处于神智不清状态的他们分别送回各家。
  当人们顿时明白了是俩小半拉子把蛇给砍死的,便不断惊恐地说:这互相砍杀一定是蛇在报复他们,想要他们俩偿命呢。
  二
  过了两天,其中一个小半拉子苏醒了,另一个叫国真的却还是不省人事,不管黑天还是白天,除了睡觉就是胡说八道。
  家人请遍了远近的郎中,却没有一个能看明白国真的病症的。
  正当家人愁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外出给人看病回来的同村的阴阳先生八叔闻讯赶来了。
  国真的父亲老泪纵横地说:“看把我都给急糊涂了,咋就忘了你这神医呢?”
  八叔边说着“有事都这样”边凑过去看炕上昏睡的国真,然后说:“他这可是惹了祸了,是把一条蟒蛇给砍死了。”
  因为八叔会过阴,平时,为了平衡人鬼的矛盾,他总是游走在阴阳两边的,所以,国真的家人一点儿都没惊讶八叔就像亲见的一样一语就给说中了。
  国真的娘哭着说:“他八叔,你可得救救你侄子啊,俺家就这一根独苗儿,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八叔沉吟了一会儿说:“得救,可是不太好救啊,人家那大蟒蛇就要修炼成精了,却在你儿子手里丧了命,它的魂灵在阴间把你儿子给告了。没看见他整天昏睡吗?那是因为你儿子的魂灵已经被拿到阎王那边审问去了。”
  焦急万分**真爹还没忘记刨根问底:“是他们俩一起砍的蟒蛇精,为啥不找那个小子算帐呢?”
  八叔说:“因为,你家国真砍中的是要害,才要了蟒蛇的命。”
  见国真的爹娘听了都抽抽个脸的,八叔说:“凡事都有劫数,你们也不用太难过了,这样吧,我带着国真过去亲眼看看,如果好了,也让他长记性。”
  国真的爹娘知道,八叔说的带着去,不是带着肉身去,而是他的灵魂带着国真的灵魂到阴间走一趟的意思。
  国真的娘哭着说:“他八叔,求你到那边儿多给说点儿好话,可得把你侄儿救回来啊。”
  国真爹一把将老婆拨拉到身后说:“老娘儿们净说废话,能救的话,他八叔咋会不救呢?”
  八叔微笑了下,未语,却靠着墙坐在离国真最近的炕上,然后闭眼,仿佛睡了。
  大家知道这是八叔的魂儿已经过阴去了。
  三
  八叔的魂灵背着国真的灵魂来到一条河边,国真眼见着黑浪滔天的河水就要把窄得只能上一只脚的桥给冲垮了。
  八叔先上了桥,看着八叔在桥上摇摇欲坠,即将被浊浪卷进去,国真吓得直哆嗦,不敢抬脚。
  当八叔突然地一把就把国真拉上了桥,国真却顿时发现脚下的桥却是那么宽敞又稳当,先前看到的浊浪也都已经变得不再汹涌,而风平浪静了。
  八叔说:“这就是阳间传说的奈何桥,看上去是那么可怕,其实只要迈出了可怕的那一步,通向死亡的路,并不可怕。”
  国真似懂非懂的,只管嗯啊地答应着,因为,他的眼睛已经不够用了:阴间和阳间是一样的,阳间有啥阴间就有啥。
  八叔叮嘱国真道:“一会儿,你看见什么了,都只能看而不能说话,一个字都不能说。”
  国真答应下来。
  四
  三转两转,八叔带着国真就转进了一个牢房,国真一看牢墙上正钉着自己的人皮,钉在额头处的两颗大黑铁钉子还露在外面一节,人皮不住地往下滴着血水,国真不禁毛骨悚然,拉紧了八疏叔的一角儿不放。
  八叔说:“这就是你迷糊不清的原因了。”
  国真点头。
  看完了,八叔找到一个管事儿的厉鬼,指着国真求情说:“他是惹了祸,不过,我打听了,那条蟒蛇是动物,按天理不让修行成仙,说到底,也是上天借了他的手除了蟒蛇罢了。所以,还请放他回阳间吧,望开恩。”
  那厉鬼寻思了片刻对八叔说:“念你也是常来常往阴阳两边的,我去查查看他阳寿还有多少再说。”
  国真在阴间走了这半天了,感觉阴间也不错,还不用大热的天去干活,能留下来更好。这样一想,他倒不再害怕了。一直没有说出来自己这想法,只是国真遵守着事先与八叔的不能说话的约定。
  不一会儿,管事的厉鬼回来说:“嗯,他阳寿未尽,你可以带他回阳间去。”
  说着管事的厉鬼就叫一个小鬼儿去拔掉国真额头的钉子。当小鬼儿拔下第一颗,再要继续拔下另一颗时,管事的厉鬼命令道:“那颗钉子,留半截别全拔下来,得给他留个记性。”小鬼儿乖乖地照做了。
  千恩万谢之后,八叔带着国真准备回阳间了。
  可是,也许是八叔今天的事情办得顺利高兴了,他忽然兴致勃勃地对国真说:“反正来了一回阴间,事情也办妥了,我干脆带你去看看你家和我家的那些死去的人吧,不过,你见着了谁还是都不准说一句话。”
  国真好奇地答应了。
  在一个个宅院前,国真就见到了已经死去了的那些他曾经是非常熟悉的**、**、三叔、二**的。
  见完了自己家的亲人,八叔又说:“再去看看你八婶儿。”
  当国真见到八婶儿穿着临死时穿的装老衣裳站在面前时,他忽然就忘记了约定,脱口而出:“八婶儿,你在这儿过得好吗?”
  吃惊极了的八叔见状,一下就把国真拉回阳间。
  五
  国真爹娘见靠墙坐了几个时辰的八叔,轻叹了一声就睁开了眼睛,没等问情况呢,那边十多天水米没打牙的国真有气无力地喊着:“娘,我饿,我要吃饭。”
  国真娘惊喜地喊着:“我儿啊,你可醒了,娘这就给你做饭去。”
  八叔喝了一口国真爹递过来的茶,慢条斯理地说:“国真哪,你还记着刚才的事儿吧?”
  国真说:“记着呢,八叔。”
  八叔说:“你额头里还留了半根钉子呢,是不是头还晕哪?”
  国真爹凑过去看儿子的额头,果然左侧有一个钉子杆儿粗细那么大的疤瘌。
  国真爹说:“真是太蝎虎了。”
  八叔说:“什么都是该着,比这蝎虎的还有呢。”
  国真爹和越来越有精神头儿的国真,都张着嘴等下文。
  八叔说:“不让他在阴间说话,他没记住。结果,他就得出马了。现在,他也能像我这样看病了。”
  国真父子都觉得是好事儿,连说谢谢八叔提拔,八叔却说:“能挣钱是好事儿,可是,你们得明白为啥就能出马了。其实,就是国真身上上了那蟒蛇的仙儿,它借国真的身体给人看病,让他挣钱,可是不失不得,国真得了钱财,就得把身体精华借给蟒仙修行。”
  国真爹急忙说:“借就借吧,两全其美的事儿。”
  八叔则意味深长地说:“还是尽量少看吧,国真哪,不管你记得住不记得住,我还得叮嘱你,往后你给人看病,能少看就绝不多看。”
  国真天真地问:“为啥呢八叔?”
  八叔说:“我只能点到为止了,你自各儿悟吧,天机不可再泄露。”
  六
  国真果真好了,还一夜之间成了手到病除的神医,而且,名气越来越大,钱挣的也越来越多。
  到国真四十岁时,他家的钱多得床底下都堆满了,可是,国真却突然在一天清晨瘫痪在钱垫起来的床上起不来了。
  过了不几天,望着还没机会好好花的那么多的钱,气息奄奄的国真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守在跟前的儿孙说:“死……到临……头了,我才……明白我……师傅八叔……让我少看……病那话……的意思,可惜……什么……都晚了。”
  儿子俯身问:“爹,你有什么话慢慢说,别着急。”
  国真呼吸艰难地说:“那……蟒蛇……把我……身……体里的……精华都……吸干了……你们…记住了……永世……不……要……再……出……马……看……什么病。”
  说完,国真就咽气了,眼睛却没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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