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奇闻异事之骨墙
眼见前面有个小面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在**板准备打烊,这儒生急忙赶了几步来到店前,对老者躬身作揖道:“敢问老丈,周旺福周宅所在何处?”那老者忽听有人问话,慢慢抬起头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方才对他道:“老朽看客官您满面风尘,想必是从外地来的。却不知找周家有何事?”这儒生听罢心中不由有些奇怪,想我找周家与你何事,可听这老者发问也不好不答,于是便回道:“在下是他的远方亲戚,路经此地特来探望,还望老丈指点。”老者双眉紧蹙将他看了片刻,对他道:“沿此前行数百步,至拐角处右拐,见到门口挂白灯笼的的大院即是。”儒生听罢又喜又疑,喜的是终于知道周宅地址,疑的却是此时接近年关,家家皆挂红灯,哪有挂白色灯笼的,想必是这老者年岁大说糊涂了。他急忙向老者拱手致谢,转身便欲离开,忽听那老者在身后喃喃自语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可这个亲只怕不好投啊。”儒生闻听心中大奇,正欲张口相询,却见老者已转身回到店中将店门紧紧关闭起来。
那儒生站在店外呆楞片刻摇了摇头,实不知这老者言中之意,好在他已知周府所在,当下便循着老者之言前行右拐,不多时果见路旁一座大庄园,但见垂杨绕宅,白墙乌门,气派甚是不小,只是庄园门前果真挂着两盏白灯笼。那儒生心中不及多想,急忙将马拴好,上前拉住门环轻击数下。随即便有一位白衣家丁将门打开,儒生不待他多问便对他道:“烦劳您通报主家一声,就说后海陈道江求见。”那家丁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便转身进去了,片刻即见一个身着皓衣商人模样的中年矮胖男子走了出来,一见儒生便急急拉着他手笑道:“道江贤弟,数年未见,为兄甚是想念啊。”原来这中年男子正是周家主人周旺福,而门外的儒生陈道江却是他的堂弟,两人自幼本在一起玩耍,八岁上陈道江随父母迁居后海,后来便见得少了,此后十余年间周旺福倒是数次去后海探望,可陈道江却一次也未曾回过保定,此次只因要去湖南郴州办事,路经保定故才特来探望的。兄弟二人本已有数年未见,一见之下分外亲热,周旺福寒暄数句将陈道江请进家中,又命下人在客厅摆了桌素席,方才对陈道江满脸歉意道:“贤弟,本来你远道而来为兄当好生款待才是,可实不相瞒,一日前你四嫂刚刚病故,此刻尚未发丧,因此这些粗茶淡饭还请贤侄多多包涵,你在这多住几日,待后天出殡为兄再好好招待你。”其实陈道江自进府来见到处都是白幡白笼,家仆也皆身着白衣,心中早知周家必有丧事,正自埋怨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此时听周旺福一说方知是他四姨太病故了。
他原来便知周旺福一共娶了六房姨太太,这四嫂便是第四房姨太,算来还不足三十,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忽然染疾身亡了呢?想至此处他不禁问道:“不知四嫂所得何疾?”周旺福听罢脸色忽一变,瞬间又恢复正常,摇摇手勉强道:“唉,此事说来话长,为兄也不想再提,免得伤心。”陈道江见他满面戚容,怕问下去又挑起他心事,当即点点头也不再多言,坐下便吃了起来。他赶了一天的路腹中早已饥肠辘辘,何况这周家的厨子也非同寻常,虽都是素菜却样样精致可口,因此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不消片刻便已一扫而光。周旺福待他吃完,又命人将他带至一间清净客房歇息。陈道江早已疲惫不堪,匆匆洗了把脸倒头就睡,不一会便入了黑甜乡。不想这觉睡至半夜,正迷糊间他忽听一阵奇怪的声音将他惊醒,仔细听去似乎有人在房中低声嗓泣,陈道江心中一惊,当即便将双眼睁开,却见一片冷清月光从窗外透进,房中并无半分人影。他竖起双耳仔细聆听,可房中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一片静谧,没有一丝声响,回想起来那嗓泣声却像是余音未了,兀自让他不寒而栗。
陈道江惊疑片刻,以为自己在做梦罢了,翻个身便欲又睡,不料双眼刚刚闭上,那声音居然又来了,这次听来却更像是一个重病垂危之人呻*不绝。陈道江大惊失色,一翻身便从被中坐起,下得床来四处探看,想看看这声音究竟是来自何处。不想待走至墙边一听不由得浑身颤抖面色煞白,那声音分明却是从墙壁中发出一般。陈道江瞬间只觉冷汗直冒脊背发凉,盯着墙壁慢慢转身,忽一个箭步便跳上了床,用被子将头蒙起,躲在里面浑身哆嗦不停。耳听得那声音忽远忽近虚无飘渺,呜呜咽咽不绝于耳,他只恨不得将双耳堵上免受这煎熬。恍惚间又觉得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他,让他逐渐觉得透不过气来,可却不敢睁开双眼,唯恐见到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如此不知熬了多久,外面的怪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微,终于慢慢听不见了,四周又归于一片静寂。陈道江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将头从被子里钻出,悄悄将双眼睁开一条缝,想要窥视一番。不料一睁眼就见头顶一双赤红的血眼正紧盯着自己,眶中一对黑色的瞳仁极为细小,更显得这双赤眼有说不出来的邪恶和恐怖。陈道江不由骇得大叫一声,将被子一掀便从床上直直坐起,双眼痴痴瞪向上方,就见头顶梁上红光一闪瞬间即消失不见了。
陈道江汗透衣裳,浑身颤抖,坐在床上也不敢再睡,一直捱到天光放亮雄鸡高唱才算缓过神来,匆匆穿好衣裤便让仆人带他去见周旺福,想将昨晚之事告诉他。不料到了堂前,仆人道周老爷正在祭拜,让他先在偏厅稍候片刻。陈道江无可奈何,只好坐在那里饮茶等候。过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周旺福缓缓踱步而出,一见陈道江便惊问道:“贤弟,为何你面色如此难看,莫非昨晚没有休息好?”陈道江惊魂未定心中本就惶恐不安,听他问起只好苦笑道:“承蒙兄长厚待,小弟不胜感激,只不过昨晚却是……”说到这里,他数次欲言又止。周旺福见他这幅模样有些吃惊,急忙问道:“贤弟何出此言,莫非为兄有招待不周之处,又或是下人怠慢了你不成?”陈道江急忙摆摆手道:“皆非如此。只不过小弟昨晚遇见一件诡异之事,以致于后半夜未敢再睡,故才是这幅疲惫样子。”接着便将昨晚之事一一如实告知。
周旺福听罢面色不由为之一变,皱起眉沉吟片刻,喃喃自语道:“居然还有此事?”随即道:“不妨,贤弟稍坐片刻,为兄去去就来。”说毕又转身进了堂中。陈道江莫名其妙,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只好仍在原地等候。不多时又见周旺福出来,满面笑容对他道:“我刚才进去请上仙占了一卦,卦相大吉,贤弟这次恐是遇见正仙了,日后大富大贵指日可待。”陈道江闻听此言只一头雾水,问他道:“哪里来的大仙?”周旺福正色道:“此乃我家镇宅护家上仙,贤弟自是不知。”陈道江更是一头雾水,见他说得一本正经,只好唯唯点头。周旺福又道:“贤弟在我这多住些时候,也能多沾点仙气。再说你十数年没回过保定,今日也该到处去逛逛,为兄还要处理丧事,恕我不能多陪了。”陈道江经昨夜之事心中实在有些忐忑,觉得出去转转也不错,于是便答应了。当下周旺福命人取出一百两银票交给他,说是零花钱,陈道江推脱不过,只好装入怀中,再三道谢方才出门。此时日上三竿,街上商家都已开门,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他信步由缰走马观花,只觉物是人非与小时记忆大不相同,不由一边摇头感慨一边四处闲逛。不知不觉间又来到昨晚问路的小面馆外,抬眼看去那老者正在里面擦桌抹凳,陈道江想起昨日他那番言语,心中不由一动,便进了店中找了张桌子坐下了。
那老者见有客人来了,急忙上前招呼,待一见是陈道江,不由一愣,随即笑道:“客官可找到周府了?”陈道江拱拱手道:“正是,多亏老丈指点,今日专来道谢。”随即摸出几两散碎银子放在桌上道:“这是在下的一些谢意,还望老丈收下。”老者老者呵呵一笑,急忙摇手谢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陈道江执意不肯,非要让老者收下,老者推辞不过只好收了。陈道江这才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老丈不吝赐教。”老者道:“客官尽管说,小老儿当言无不尽。”陈道江道:“昨日临别之际,老丈所言投亲不易,不知究竟何意?”老者听罢当即敛起笑容,踌躇再三方道:“既承客官相问,小老儿也不敢不说。客官可知昨日你先前所问之人为何纷纷都说不知?”陈道江满面疑惑摇了摇头。老者接着道:“客官昨晚在周府可见丧事?”陈道江点点头道:“正是,我四嫂前几日不幸病故了。”心中暗想这生老病死乃寻常之事,有何忌讳可言?老者道叹口气道:“实不相瞒,这已是周府今年第六起丧事了。”陈道江闻言大惊,急忙问道:“今年第六起丧事?”老者道:“正是。从正月算起已是第六起了,因此满城都说他家邪得厉害。”陈道江满面惊骇,半响问道:“此话怎讲?”老者道:“若是年老体弱者病死或是意外而亡,倒也不奇怪。可奇怪的这六人有男有女有主有仆,岁数皆不过三十,况且平日身强体壮,却往往都在一夜暴亡,这就奇怪了。”陈道江面色煞白,喃喃道:“还有此事?”又问老者道:“如此怪事确不正常,只是官府没有去验尸么?”老者道:“死者家属都心存疑虑,岂有不验之理。只是每具尸体除了面色灰暗之外并无可异之处,因此也查找不出什么可疑的。”陈道江低头半响道:“此事当真有些怪异。”
老者忽凑近小声道:“小老儿见客官是个厚道人,所以有一言相劝,当速离周家,以免惹祸上身。而且小老儿还听人说这周家有妖邪。”陈道江双眉扬起道:“此乃何人所说?”老者道:“前些日子明月观的观主天玄道长到小店的时候,小老儿偶然听他说起过。他说周家必有妖邪,可小老儿想要细问,他却摇头不语,只言不可说。后来这话传出去,保定府知道此事的人便离周家的人远远的,唯恐沾上邪气给自家带灾。”陈道江听罢沉吟片刻,问老者道:“事关至亲,在下不愿一走了之,想去问问天玄道长究竟,却不知这明月观所在何处?”老者道:“出城东三里便是。”陈道江当下辞谢老者,出城门三里,果见路旁有座不起眼的小道观,漆落瓦残颇为陈旧,门上用黑漆书着三个大字:明月观。陈道江径直而入,却见三清殿上坐着一个四旬上下的黑衣老道,面黑无须正在打坐,旁边还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道童。陈道江估摸着这道人即是天玄道长,当即躬身作礼道:“这位可是天玄道长,在下陈道江有礼了。”那打坐的道人闻听人声,双眼一张目光炯炯,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微笑道:“小郎君好厚的福气。”陈道江一愣道:“道长过奖了。在下此番前来专为兄长周旺福之事。”天玄道长缓缓道:“你的来意我已知晓。周府有妖固然,只是世上为富者往往不仁,故天道当有此劫,此也是定数。况且我念这妖物修行不易,实不欲多生杀孽,你还是回去吧。你前世曾经救人于水火,故此世福荫深厚,当不在此列。”
陈道江一听周府果然有妖,心中大骇,急向天玄道:“不知这妖物究竟是何物,道长可有降妖之术?”天玄淡淡道:“不可说,这不是你所能知道的。”陈道江心中焦急,大声道:“至亲骨肉,焉有见死不救之理?还望道长援手救我兄长一家。”说毕噗通一声便跪在天玄面前。天玄不再说话,将双眼闭起有如老僧入定,对他不理不睬。陈道江口中不住乞求,磕头如捣蒜,如此良久天玄方睁眼道:“小郎君倒是个至情之人。也罢,看在你的面上我就破例随你走一趟,只恐你那兄长尚在梦中不知醒悟呢。”陈道江闻言大喜,只是心中也有些疑惑,为何保定府人人皆知周家有妖,兄长自己却不知?莫非真被妖物迷失了心窍不成?只是此刻无及细想,只口中不住道谢。却听天玄转头向小道童吩咐道:“将托天钵及镇妖剑带上,这就随为师去周府。”小道童恭恭敬敬应了一声便去了后院,不多时即见他拿了一个硕大的黑色包裹出来,当下陈道江在前带路,师徒二人紧随其后向周府而去。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周府门口,远远便见一人站在门前。待走近一看,居然是周旺福周大老爷,只是他此刻面色铁青一言不发。陈道江心中诧异,正待发话,却见周旺福挥一挥手,随即从门内涌出十多个家丁来,一字排开站在门口,那架势似乎是要将他们拒之门外。周旺福看着陈道江缓缓道:“贤弟,我好心待你,你却为何却如此对我?”陈道江闻言大惊,急忙道:“兄长好端端的何出此言?”周旺福指着陈道江身后的天玄大声道:“这妖道不是你引来害我的么?”那天玄闻听此言却面无表情不发一言,只陈道江笑道:“兄长如此说来可冤枉小弟了。这道长是小弟专程请来给兄长府邸消灾的。”周旺福双目倒竖喝道:“休得胡说。我这府邸有何灾患?”陈道江上前两步小声道:“昨晚的怪事我已告诉兄长,可兄长却不以为意,反而说是吉兆。小弟心中却着实有些不安,后来在街上偶然听人说起兄长府邸这一年来已经故去六人,况且个个皆是死状怪异,这些事情莫非兄长不觉诡异?这位天玄道长正是小弟请来替兄长消灾的,兄长不妨先让他进去看看再说,若是无怪异之处岂不更好?”
周旺福道:“哪个斯人闲来多嘴胡说八道?人之生死皆有定命,这六人不过是福禄享尽寿终正寝罢了,寻常人家哪家不死人,不过是我周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赶巧而已,你可休要听这些流言蜚语。”陈道江正待上前劝说,却听身后天玄道长走上前来作了个揖道:“周老爷多虑了,贫道来此特为拜见上仙,还请周老爷给个方便。”周旺福闻听此言不由面色大变,一双小眼盯着天玄滴溜乱转,半响方道:“你这老道怎知我府中有护宅上仙?”天玄微微一笑道:“贫道自知。”周旺福将脸一板道:“不成。上仙方才以明示我,有个妖道要来我府中,想必他所说的妖道就是你,万万不能放你进去。”天玄摇摇头自语道:“此即所谓执迷不悟啊。”陈道江见状在旁大急,眼见众家丁站在身后面上俱是疑惑之色,当即对他们道:“你们难道也不知大祸即在眼前么?”那十余家丁本就对周府之事心存疑惧,眼瞅着不到一年时间连主带仆死了六个,又听外人道府中有妖,均深恐延祸至己,可却又不敢跑,所以每天都是心存忐忑战战兢兢,唯恐哪天就轮到自己,此刻见陈道江带着天玄来周府,心中本就有些欣喜,可周旺福却命他们站在门口阻拦陈道江和天玄,着实是不情不愿,可又不能不从命,此刻一听都觉陈道江所言均觉甚合己意,确是巴不得想放他们进去,可以仆逆主又是大罪,一时均是左右为难踌躇万分。
僵持片刻之后其中一胆大之仆小声对周旺福道:“老爷,小人也觉府中之事有些古怪,不如让这位道长进去看看。”周旺福闻言大怒,暴跳如雷道:“你们这些狗奴才莫非要逆主犯上不成,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陈道江见此情形也无可奈何,却见天玄上前摇摇头道:“病入膏肓,尚能一救否?”言毕随手一指,周旺福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目一闭就此人事不知。陈道江见状大惊,天玄却转头对他笑道:“不妨事,送他去房间睡两个时辰便好。”陈道江急忙对众家丁道:“快送周老爷回房中休息。”待家丁们手忙脚乱的将周旺福抬进房中,天玄这才对陈道江道:“你快带贫道去昨晚你住的房间。”当下陈道江在前带路,天玄随后紧跟,很快便到了那房间门口。陈道江伸手轻轻推开房门,只见房中摆放皆和昨日一样,并无半分异常。天玄进得门内,四处打量一番,转头问道:“你昨晚所听之声可在房内?”陈道江道:“正是,那声音像是这墙中所出。”他手指东墙,想起昨晚之事,心中仍是后怕不已。天玄走至墙前,将手贴在墙上,闭起双眼不发一言。陈道江也不敢说话,片刻方见天玄睁开双眼道:“果然如此。”陈道江小心翼翼的问道:“道长,这墙中可有古怪?”天玄并不回答,转身对门外道:“将我托天钵拿来。”门外等候的小道童随声将包裹打开,只见里面有一个黑漆漆的小钵,花纹古朴毫不起眼,不知是哪年哪代的古物,除此之外还有一把青色的小剑,剑鞘也是破旧不堪。天玄接过小钵,对道童道:“你修为尚不够,暂且在门外等候。”小道童恭恭敬敬的转身而出,陈道江正待随小道童一起出去,却听天玄道:“先生暂且先留下,以助老道一臂之力。”陈道江心中大奇,问道:“在下只是一介书生,既无修行法术也非方外之人,如何能相助道长?”天玄笑道:“此物修为多年有些本事,老道欲要降服它还有些费力。您头顶灵光三尺福荫深厚,且有神灵护佑,他不敢侵你,正有事半功倍之效。”陈道江闻听将信将疑,可是事已至此也不能推脱,虽心中忐忑不安也只能留了下来。
天玄又从袖中摸出一张朱笔黄符,贴在东面墙上,自己盘膝面墙而坐,回头示意让陈道江与他并肩坐下,对他道:“你将托天钵放在手掌上,待会无论所见何状皆不要怕,有老道在定保你无恙。”陈道江心中惶恐,连忙依言将托天钵举起。天玄也不再多言,闭目念起咒来。说来奇怪,这咒还未念数句,忽听面前墙壁中传来一阵“喀喇”“喀喇”之声不绝,与此同时还伴着若有若无的呻*声,如同陈道江前晚所听一样。陈道江心中大骇,急忙向前面墙壁看去,只见墙中忽有一处向外慢慢膨起,似有物正不断撞击,眼见得墙皮掉的到处都是,那天玄却只管念咒,对眼前的一切恍若不知。陈道江正惊骇间,又听“轰隆”数声,原来是墙壁上被撑开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破洞,洞中伸出一只白森森的手掌来,只是这手掌只有骨头没有血肉,指节修长白得渗人。陈道江见此情形骇得差点叫了出来,耳听彭彭之声不绝且越来越响,墙上的裂纹也随之增多,洞口附近的砖块更是摇摇欲坠,似乎那墙中之物马上要破墙而出,他这一颗心也提到了咽喉上,坐在地上只不住大口喘气,脑中一片混沌,实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忽见天玄伸出三指向自己掌中托天钵画了数下,那钵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鸡蛋般大小的火球,烈焰腾腾光华耀眼。陈道江虽觉得那火球在自己掌中,却感觉不到烫手,心中不由暗暗称奇,还未来得及细看,又听轰隆之声大作,面前墙壁上已破开一个大洞,洞中居然跳出一个骷髅来,全身骨架雪白,唯独眼窝处两团赤红,目光森森盯着自己,说不出的狰狞可怕。
那骷髅出得墙来,一跃而上便欲扑上来,眼见那双利爪堪堪及身,可走至近前却又像被烫到一般急忙缩了回去,如是者再三始终不敢近前,只围着二人不住打转,将陈道江骇得胆战心惊,一时额头汗如雨下。天玄双目紧闭口中越念越急,忽低诧一声,只见那钵中火球忽的腾起约有一尺高,明亮耀眼让人不能逼视,陈道江刚将头低下,却听轰的一声满室雪亮,随即便见那骷髅便倒了下去一动不动,而那火球也不知去了何处,天玄从地下一跃而起,抢过陈道江手中之钵,一把将其倒扣在骷髅头上,转头对陈道江道:“他的元神被我定住了,快带我去堂上供奉之处。”陈道江满脸迷惘尚未回过神来,见天玄面带喜色,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急忙从地下站起道:“随我来。”说着便打开房门带着天玄向大堂走去。两人来至堂上,却见大堂旁边的一间厢房门口挂着条红色布帘,陈道江挑开布帘闯了进去,发现正对面是一张供桌,桌上供着一个神牌,排位上书写着七个大字:镇宅护家上仙之位。天玄站在身后,指着神牌对他道:“灭门之祸,孽皆由此而生。”语毕掌中一翻,赫然是那把镇妖短剑,向梁上一挥手,却见一道青光势若奔雷急如闪电直奔而上,随即便见一物从梁上坠落掉在陈道江脚下。陈道江定睛一看不由“啊”的大叫一声,向后退了数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原来此物居然是条身长一尺余的血色赤蛇,浑身鲜血淋漓似受重伤,兀自扭着脑袋用一双赤红小眼盯着二人,目中怨毒之意甚浓。天玄指着那条蛇道:“周家的上仙即是这条赤蛇。此物生性狠毒,惯于吸食生人精血,人若被其所害其骸骨往往被其利用,作为吸食其余人精血的工具,往往事半而功倍,如此恶性循环,害人无数。周家六人死因皆如此,如若老道所料不错,除了刚才那具骸骨和尚未下葬的尸体,其余四具定然已不在棺中,而在别的房屋墙中。”
陈道江听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向天玄作揖道:“还请道长除恶务尽,救我兄长全家于水火。”天玄笑道:“无须先生多言,待我将这妖孽除了,这就随去将余下的骸骨拔出。”说毕用手中小剑向赤蛇一指,那蛇头忽落了下来,半截身子在地下扭动几下再也不动了。天玄道:“你带几个家丁拿上锄头随我来。”陈道江出去吩咐一声,带着几个家丁拿着家什随天玄来到院中,天玄四处望望边走边看,不多时便指出四间房屋,命家丁将东墙挖开。陈道江心有余悸,害怕会有骷髅伤人,天玄笑道:“无须担心,骷髅本是傀儡,元凶既除,便是无害,应早日重新入棺安葬才是。”家丁依言将各墙打破,果然起出四具骸骨。待这一切完毕,周旺福已然醒来,正在床上发怒谩骂,陈道江已赶至房中将方才之事源源本本告知了他,周旺福仍是不信,陈道江无奈之下只好命家仆将那赤蛇的尸体拿来,周旺福一见之下脸色煞白,半响无语。陈道江便问他这“上仙”来历,周旺福道正月间一日午间他正在房中歇息,忽听梁上响动不绝,睁眼一看居然有一赤蛇盘在梁上,正冲着他摆头吐信,他心中大骇,本想叫人将其赶走,可忽然听到有人声从梁上发出,道“我本是你宅中护家上仙,你家能有今日荣华富贵全靠我多年护佑,今日酒醉偶露真身被你看见,你这肉眼凡胎不识真仙,莫非还想赶我不成?”周旺福心中大惊,一时半信半疑,急忙翻身下床焚香祷告起来,那赤蛇在梁上摇头摆尾将他盯了片刻,忽红光一闪便不见了。
周旺福在床上惊叹良久,也未对任何人说起此事。待晚上睡觉之时他又做了一个怪梦,梦中一个红衣男子自称是周家的护家大仙,并道若是听他所言,定让周旺福家业兴旺财源滚滚。随之告诉他何日布匹要涨价,让他提早囤积。梦醒之后周旺福大感怪异,便依言囤积了一批货物,到了大仙所说那日果然布匹价格暴涨,让他大赚了一笔。周旺福心花怒放,自此对大仙深信不疑言听计从,生意果然是蒸蒸日上。可自那之后家中也白事不断,开始周旺福也没多想,可后来接二连三的死人他不由也心存疑虑,便在大仙牌位前焚香祷告。夜里做梦却见大仙怒容满面对他道这几人都是命数尽了,让他不要多疑。周旺福心中惧怕,自此也不敢再疑有他,直至天玄来之前,他正在房中祭拜,忽听梁上有人急促道:“你兄弟现在带了一个妖道前来与我为难,你千万不可让他们进屋,否则你这千秋家业定然不保,将来家破人亡钱财散尽,连我也护佑不了你了。”周旺福一听大急,这才在门外拼命阻拦。时至今日他才如大梦初醒,心中不由后怕不已,拉着陈道江的手不住道谢。陈道江笑道:“兄长不必谢我,还是多谢一下天玄道长。”周旺福拍一拍额头道:“我倒忘了这事了。”吩咐下人将天玄道长请来,要厚礼相谢。不料下人回报说天玄道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周旺福又命人备上一份厚礼,亲自送至明月观,可天玄却不见他,只命道童传话说希望他多做善事广积厚德,周旺福唯唯应允,无奈之下只好打道回府。当晚便杀鸡宰羊感谢陈道江的救命之恩,兄弟二人把酒言欢,席中陈道江又频频叮嘱他一定要发善心做善事,千万不能为富不仁。周旺福点头受教,二人只絮叨道半夜方才休息。第二日陈道江便收拾行囊重踏征程,周旺福直送他至城外才依依不舍的告辞,自此以后果然一心向善富而仁义,在保定颇有声誉,而陈道江数年之后便中了举人,官至三品,果然应了当年天玄道长之言,直至九十才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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