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电视机 二
孟西京冲他喊了两声:“起来,吃饭了。”
没反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时罩住了孟西京,他一步跳到廉义床上,顿时傻了。只见廉义嘴角一缕血迹顺着脖子蜿蜒流下,像条蜈蚣般爬进了他的衣领,那血早已风干,呈现出乌黑的颜色来。
廉义死了,他的舌头被齐根咬断。
千算万算,捆手捆脚,他却忘记了身上最坚硬锋利的武器——牙齿。
他左手一根食指笔直的伸着,孟西京知道,这**着“1”。
下午四点多,当胡一树的家人千里迢迢赶来时,最先看到的居然是廉义的尸体。
因为廉义死前遭到捆绑,孟西京被**带走讯问,他实话实说,但**依旧声色俱厉的拍桌子,让他老实说。
他的讲述太荒谬了,没人相信,**记到一半甚至放下了手中的圆珠笔。
于是他只好沉默。幸好法医鉴定结果廉义的舌头是他自己咬断的,孟西京才得以获释。
对廉义的死,最能说服人的的结论是羊癫疯,俗称癫痫,专家推测,他是在发病时咬断了舌头,这是个合理的解释。
学校人心惶惶,各种流言蜂起,扑风捉影,全是胡说八道。
领导决定封掉这间寝室,让孟西京搬到隔壁605去住,那里有张空床,但605的两个家伙坚决不同意。
别人也是一样,他们怕孟西京给他们带来晦气,带来死亡。
最后舍务办只好分给他一个单间,孟西京没有先搬行李,而是先把那台电视搬过去了。
Hui……ya……
到底她说的是什么?
到底她在对自己暗示着什么?
三根手指,两根手指,一根手指,每天死去一个。
看来还有最后一天时间,如果能搞清楚她的意思,也许还有一丝希望。
今天午夜,她再来时,孟西京决心要做最后一搏了。
赌注是他的命。
九
午夜12点,那个女人第三次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hui……ya……”当她再次重复那两个单音节时,孟西京走到电视机前蹲下身体,对着屏幕低声问道:你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在生死面前,他彻底抛弃了恐惧。
屏幕中,女人头一次改变了姿势,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像一团黑影似的,一步步朝镜头走过来,步伐僵硬,脖子上的麻绳随着他的步伐有节奏的摇晃。
孟西京想起那部名叫《午夜凶铃》的恐怖电影,那个叫贞子的女鬼就是从电视机屏幕中一直爬到主人公面前。
但黑衣女人没有像贞子一样爬出来,她只是把脸凑近镜头,屏幕如同一扇窗,她像是把脸贴在一块玻璃上,透过这块玻璃近距离的观察孟西京的脸。
他们之间近得不能再近,真的仿佛仅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
她的脸像面粉一样白,孟西京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暗红色的淤痕,忽然想到,这个女人很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他没有退却,咬住嘴唇,也看着她。
女人的眼在屏幕上翻了翻,盯着孟西京的脸再次重复了那两个字,这次她的咬字清楚多了,孟西京终于听清了——
“回……家……”
不是灰呀,也不是灰鸭,原来她说的是回家。
接着她呜呜的叫喊起来,声音犹如露气的风箱:“送……我……回……家……给……你……一……天……”
声音越来越模糊。
孟西京急切的追问:“你家在哪?”
但此时,女人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无法辨别的呜咽声。
孟西京一阵绝望,她不说,怎么找得到她家,看来是凶多吉少了。正在这时,他的视线忽然落在女人身后的落地窗上,那窗外是一栋住宅楼,橘红色外墙,欧式风格,隐隐还能看到对面墙上8号楼的字样。那栋楼顶上,探出来半截苍劲的青塔古塔,斗拱飞檐。
孟西京精神一振,这塔他认得,是市里的元灯古塔,修建于元末明初,就在东山公园的清水湖边上。
这样看来,女人所在的小区就在东山公园旁边。
孟西京的希望再次燃起,由大海捞针到按图索骥,这就容易多了。
十
翠云园小区坐落在风景秀丽的东山公园旁边,是个大盘,占地十几万平。
分为五个住宅区,分别用橙、绿、蓝、白、黄五种颜色加以区分,在空中俯瞰,就是个花瓣的形状。
房子似乎不错,但保安很不负责任。
大中午,孟西京乘的出租车长驱直入,门口的两个保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整个小区很空旷,只有几个老太太围在几件健身器械旁聊天。
孟西京坐在副驾驶,后座放着那台彩电。他命令司机朝着橙色的那片花瓣开过去,找8号楼。
楼号很醒目,找到并不难。
孟西京付过车钱,出租车一溜烟开走了。
现在,8号楼在他右侧,左侧则是7号楼,从镜头的角度来分析,电视里那个亡魂所谓的家应该就在这个7号楼里。
可孟西京站在7号楼门洞口,发起愁来,这栋楼总共有十层,每层两个单元,如果靠蒙,正确的几率是百分之五。
到底哪一家才是?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三四米开外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躺在藤椅上晒太阳。
孟西京凑过去小心翼翼的问:“**,打听点事。”
老头睁开眼:“说吧,啥事。”
“这栋楼上有没有一个挺年轻的女孩。”
“这楼上好几个年轻的姑娘呢。”
“就是挺高,挺瘦的女孩。”
“都挺高挺瘦的。”
“就是……”孟西京不知道该怎么问了,他想了想,突然压低声音道,“这栋楼上有没有发生过凶杀案,有没有一个女孩被害死在家里。”
老头半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警惕的问孟西京:“你打听这干啥?”
孟西京只好撒谎:“那个女孩是我一个远方嫂子,她死了以后那房子就我表哥一个人住了,我从外地来看我表哥,地址丢了,就记得是7号楼,所以只能这么打听了。”
老头哦了声说:“这楼的702一个多月前的确有个女人被坏人勒死了,但我听说她好像是单身,**挨门还录过口供,说联系不到那女孩的家里人。”
“那702现在有人住吗?”
“不清楚,我估计不会有人住,谁会住这种房子,说道多……”
老头忽然停住不说了,再次上下打量了一通孟西京,疑惑的问道:“不对啊小伙子,你刚才不是说你表哥住这儿么?”
孟西京乱了阵脚,支吾了几句,抱起电视机急忙冲进了楼门。
一口气上到7楼,702在右手边,一道乳白色的防盗门。
看着这道门,孟西京忽然意识到一个重大的问题,如果这房子真没人住的话,他怎么进去?天黑之前要是进不去,很可能就没命了。
想到这,孟西京心里一紧,抬手连摁了几下门铃。
响了十几声,就在孟西京将要彻底失望时,没有任何征兆,防盗门忽然咣当一声打开了,一个男人从门缝中探出头来,问:“你找谁?”
这男人大约三十来岁,戴副金丝边眼睛,没有胡子,很白净,文质彬彬。
“我找……”
孟西京语塞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来找谁,憋了半天,只好指了指身后的电视机,结结巴巴的说道:“我……给你们送还电视机。”
话说出口,他自己已经觉察到这个理由的可笑,人家是新住户,无缘无故,送哪门子电视机。
没想到出乎孟西京意料的是,这男人竟然把门打开了。
“请进!”他很客气。
抱着电视机进了门,孟西京一眼就认出这里正是电视里的那个客厅,那个黑色的沙发也在,从落地窗望出去,正好看到不远处的元灯古塔,这个视角与电视里呈现的完全相同。
但孟西京随即便感到困惑了。
这房间里除了这个孤零零的黑色沙发之外,没有任何家具,也没有任何家电,墙上连幅画都没有,四壁空空,根本就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那个男人从里面一间房走出来,一只手端着个塑料水杯递到孟西京面前,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我这什么都没有,你就坐沙发上吧。”
孟西京哪里敢坐,接过水抿了一口,问:“您是刚刚搬进来的?”
男人笑笑:“也不是,住进来也有半个多月了。”
孟西京又问:“您是租的还是买的?”
男人答:“就算是租的吧。”
孟西京心想,租的,那肯定不知道这里死过人。
不想男人像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这房子里死过人,所以也没人愿意住,我就来住了。”
孟西京听了很是诧异,但嘴上却应付着说:“其实也不算什么。”
“你也知道这房子里死过人?”男人忽然问。
“我也刚刚听人说的。”
“你知道那女人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给人用绳子勒死的。”
“你知道用的哪种绳子吗?”
孟西京愣了,没说话。
“是麻绳,”男人笑吟吟的说,“两块八钱一米,不粗不细刚刚好,勒了十五分钟,就断气了。”
孟西京一下子觉得不对劲了,刚想再问,男人藏在身后的一只手忽然像蛇一样蹿上来,孟西京只觉得脖子上一紧,便喘不过气来了,眼前的光亮慢慢向中心收缩,边缘的黑暗仿佛黑色的火焰蔓延开来。
他拼命挣扎,但徒劳无功,男人温文尔雅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起。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老子折回这里住了半个月,连个查电表的都没来过,没想到你送**来了。送电视?我看是来送死吧……”
接着是一阵放肆的笑声,一切归于寂静。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孟西京感觉自己像个风筝似的飘飞起来了。
尾声
醒来时已是两天后了。孟西京躺在医院里,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的事实后,他很是惊奇。
护士告诉他,就在昨天上午,翠云园小区7号楼的一个男人忽然爬上了窗台,用绳子一点一点的把自己勒死了,用劲极大,据说连颈椎都勒断了,今天报纸登了,原来这个男人是个在逃的杀人犯,那个单元原来的女主人就是他杀的,还把财物洗劫一空,没想到他居然还敢返回到里面去住。
护士还发表评论说,这事特别奇怪,按照常理,人根本不可能自己勒死自己,再有劲儿也不行,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就做到了。现场有好几百人目睹了整个经过,**赶到后已经迟了,不过发现了你躺在卧室的壁橱里,送来时,呼吸和脉搏都几乎为零,原以为没救了,没想到竟然抢救过来了。
护士佩服的对孟西京说:“你真是命大!”
孟西京此时却在想另外的事情:所谓鬼魂,可能只是一种电波,在一定范围内能够影响甚至控制人们的大脑思维。那个女人的魂可能就是这样,她遇害后,鬼魂便附着在家中的电视里,被卖到了别人家里,时刻想报仇,但又离得太远,鞭长莫及,所以才不顾一切的要回家,甚至不惜乱杀无辜。
他想起了胡一树,想起了廉义,想起了不知名的两个女孩,心中一阵酸楚。
她还在那台电视里,今后会怎样?想不出,孟西京也就不再去想了。
一些题外话:
这个故事到此结束了,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关于那台旧电视的去向,连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被收电器的小贩再一次装上板车,像一滴落入江河的雨珠,不一定流到哪里,所以,我要郑重提醒你——我的读者,无论在任何地方,无论和谁在一起,如果看到一台有着黑色外壳的旧电视,你,千万要当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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