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场上的宿舍楼
初秋的月光像掺了薄荷粉一样微微清凉,远处来的大风卷起了地上的塑料袋和墙角的落叶,仔细闻,带着一缕桂花香甜味,今年的秋天分外的比以往来得早。
四周并不安静,经典家园楼下保安的对讲机又忘记用耳机,嘈杂的声音在耳边若有若无。穿着橘黄色小方格衬衣的方其林在家里偌大的阳台上坐着,木桌上沏了一杯咖啡,泡沫密集排列,蚊子几乎绝迹,只有飞蛾对着阳台的灯胡乱飞舞,死静的一切。
家里没有人,客厅乱七八糟,刚才进行的那场大战如果用摄像机录下来肯定是武打片,花瓶几乎是擦着自己的耳边飞过,带着呼啸的风声,如果常丽的角度再正一点,那一地的陶瓷碎片定会有自己的血或者更严重的比如**之类,恶意揣测常丽有点暴力倾向。
那个花瓶是结婚时大学同宿舍的崔远航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平时没有插花,只是摆在客厅作装饰,毕竟**了一段珍贵的回忆,崔远航在自己结婚那天只是托人送了礼物和礼金,并没有亲自到场,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樱桃的事耿耿于怀,这两年崔远航跟自己几乎没有联系,好像这个人已经如露珠般蒸发。
回头看那一地花瓶碎片,像是自己破碎的、一塌糊涂的婚姻。
常丽发完脾气甩了门就走了出去,因为方其林的不耐烦,叫他到房间来帮忙抬个东西,喊了十多声,顺口就是一句,“神经病。”
方其林怒了,“你说谁是神经病?!”
常丽指着他的鼻子,“我说你是神经病,没事发什么呆,是不是又想起李樱桃了,她已经死了……”
本来只是很小的事情,后来却变成一场家庭战争,常丽离家出走了,又来这套。结婚两年以来,已经有超过十次离家出走了。
一般她会开着车去个酒吧,喝到醉醺醺的时候再打电话让自己去接她。
这次破例没有接常丽的电话,只是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有点厌倦,日复一日的循环,这难道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夜已深,寂寞吞噬着方其林的耐心,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所有的都不复存在,自己在哪里?应该不是在常氏连锁餐饮集团做执行官,而是在茫茫的人才市场寻找一份可以在这个繁忙的城市养活自己的工作。
有人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而如今既入错行,学计算机的入了饮食业,又娶错了新娘,大学时那个活泼可爱善解人意的美丽娇娘现在成了喜怒无常刁蛮任性的婆娘。生活就像一枚有毒的糖果,亮丽的糖纸下藏着丑陋而绝望的**。
往事如烟,旧情如梦。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已经是农历七月半,今天正是中元节,怪不得下午回来的时候马路两边摆了许多香烛元宝,不少人跪在地上烧纸。
方其林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闷,卧室床头的风铃缓缓晃动,发出清脆的玲玲声,空气里有蜡烛燃烧殆尽的味道。
方其林有种去看李樱桃的冲动,即使学校已经搬迁到漂亮的开发区,昔日的临时校舍只是一堆废弃的建筑物。但今天是中元节,她肯定要回来的。
远远看到旧学校守夜的李老头也在烧冥纸,嘴里念念有词地唱,停车场里弥漫着一股焦味。他以前是这个学校看大门的,新学校没要他,嫌年龄大又不会电脑,所以一直在这里呆着。
“李**,我可以进去一会儿吗?我是这里以前的**,我去祭拜下同学。”方其林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车上的应急手电。
李老头慢慢地抬头,满脸疑惑地回忆这个看上去外表光鲜的年轻人,“今天是中元节,你进去干什么,不怕见鬼吗?”
方其林叹息一声,“要是见一见也好啊。学校搬了那么久,怎么您还在这里?”
“工地的人雇我在这里看着,老板怕别人过来拉钢筋,过几天就有机器把这里压平,我就可以走了。”老头从包里抖索着拿出一支烟,颤抖着伸到燃烧的火苗里点着,在嘴里深吸了一口,“今天是鬼节,顺便给我老婆烧点纸。”
“哦。”方其林点点头,推开生锈的铁门,手里的红色塑料袋里装着香烛、冥币和纸扎的空调,空调模型是用白纸盒糊的,立式空调上还用毛笔写了两个大红色的“格力”两个字。
新生入学
新生入学时,很多记者都过来找新闻,晚报日报都用了很大的篇幅欢迎本市三万新生入学,其中这所大学的新生尤其引人注目,本省的化学状元竟然选择了这所并不是特别有名的学校,记者绞尽脑汁地编造各式各样的理由。
今年方其林和崔远航有个计划,报名参加了迎接新生的志愿者队伍,这样也许可以在其中找到自己合适的“另一半”,参加舞会时再也不会请不到舞伴,而是可以一直跟一个人跳下去,让别人羡慕死去吧。
方其林一眼就看中了从香槟色宝马车下来的小公主,杏色Burberry的小风衣配着一双毛绒靴,睫毛翘得自然,顾盼生辉,香水的味道很远就能闻到,不是那种廉价刺鼻的,而是带着优雅的香味,荔枝混合着百合的味道。
车子开走了,就剩那女孩在新生入园的岔路口彷徨失措,无辜的眼神像是在等待什么。
“我去试试,不要跟我抢啊哥们。”方其林深呼吸一口,朝对方走了过去。
一眼看上去光鲜明亮的,大多数人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方其林还没走近,一大帮男生已经将那女孩团团围住——
“同学,是大一新生吧,我帮你拎着箱子。”
“同学,新生报到处往这边,跟我来就行了。”
常丽目光从所有人的脸上飞快地扫了一下,停顿在方其林的身上,常丽是绝对的外貌协会成员,方其林深邃的眼睛和高大均匀的身材入了她的法眼,稍微打量一番,对他点头示意,“请问去生物化学系怎么走?”
同时问的还有另一个女生。
方其林没有丝毫犹豫地接过常丽的行李,有些不屑一顾地看着周围的男生,接受他们的羡慕嫉妒恨。
崔远航过来帮着另外那个问话的、有些尴尬的女孩拎行李,给她解围。那女孩的头发长到腰际,憔悴的瓜子脸,有点营养不良的眼珠只是死死盯着地面。
常丽抬起头,用真丝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吵,好热,好烦,你到底走不走啊?”
今年女生的新宿舍分为两栋,一栋是八个人一间的普通宿舍,叫“琼花楼”,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但不用额外交费,一种是专门给有钱的**准备的叫“桂花楼”,两人一间,配洗衣机、微波炉和空调,洗手间就在宿舍里,空间宽,连窗帘都是矫情的白色滚粉红蕾丝边。
两个男生送着两个女生,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两个不同的世界。
“反正都九月了,天气都很凉快,我吹空调要感冒的。”李樱桃找到了自己的宿舍对着门外的崔远航解释道,因为来的是最后一个,八个床位中最差的一个就是靠门的下铺,里面挤满了家长和**还有**会的各类人,小小的宿舍转身都困难,李樱桃点头致谢,“挺好的,我就喜欢过集体生活,有空我们再联络,好吗?”
崔远航转身离去,这丫头看起来很奇怪的感觉,有点忧伤又有点说不出来的味道,这味道是什么,以后才能知道。
“听说他们‘桂花楼’那边不吉利。”跟李樱桃同一个宿舍的赵晓冬神秘兮兮地在夜间卧谈会上发言。
其余七个屏住呼吸地听,女生宿舍最喜欢讨论的是男人和鬼,都是不靠谱的东西。
“什么说法?”不知道谁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含含糊糊的。
赵晓冬说自家有个远房亲戚在学校做工程监理,之前有个风水先生极力反对把女生贵族宿舍建在此地,说那原先在清朝时是个坟场,男生宿舍可以建在此,女**本来都是属阴,压不住那股邪气,轻则鬼魂乱窜,重则闹出人命,更严重的就无法猜测了。
李樱桃忍不住打断道,“那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赵晓冬卖了个关子,“说出来怕你们睡不着觉。”
这下宿舍全起哄了,惹得查房的阿姨不高兴,敲门警告,这下才安静下来。
“当时施工的时候有两个工人晚上起来撒尿,说是在厕所门口见到一个女鬼,光着身子披头散发直冲着两人笑。两人吓得赶紧回工棚,后来工头说可能是附近的女疯子,不是鬼。第二天,两人莫名其妙地死了,被吊起的水泥板直接压扁了,十几吨的板,那两个人的内脏啊,屎啊,尿啊,飙得到处都是……”
“啊,你好恶心。”
赵晓冬意犹未尽,“半夜到桂花楼仔细听,三更时分,有鬼叫,也有鬼哭,还有鬼笑,过不了多久就要出事的,我家那亲戚还特意嘱咐我不要去住那边,虽然我家也有点钱,呵呵……说桂花楼那边每天晚上凌晨一点看窗户就能看到些不干净的东西,只要死了一个,就要接二连三地死……”
八个女生纷纷尖叫着,嬉笑着,慢慢入睡,她们喜欢听桂花楼不利的消息,或者明天整个学校都会知道了。
穷人们总是幻想着富人们倒霉,然后幸灾乐祸。
外面奇怪的声音
“看来你还是喜欢李樱桃这种重口味型,听说还是化学状元。”回到宿舍,方其林拿崔远航开涮,“我那女孩叫常丽,家里有钱得很,那贵族宿舍多贵,眼睛都不眨地把一年三万的房租交了,我想一个月之内搞定她,你准备什么时候下手?”
崔远航正对着镜子挤青春痘,听方其林这么一说,手一重,一个大痘被挤破,脓汁轻轻“砰”的一声冲破红肿的皮肤,镜子上黄色混合红色的一小条液体凝固了,“她跟我老家是一个地方的,你别瞎说,人家可是个处女。”
方其林愣了,处女又怎样,你不吃别人可吃了。
刚入学不久就是新生联谊会了,各路帅哥济济一堂,常丽倒是还记得方其林,入学当天就交换了QQ号,两人在网上早就聊得熟稔,今天这一见面更是干柴遇见了烈火,舞会从一开始就没有分开过,羡煞旁人。
李樱桃也来了,头发盘在头顶,她在**做学校舞厅服务生,弯着腰在地上默默扫着瓜子壳,似乎这样热闹的气氛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你看她的头发,好像一坨牛屎哦,呵呵……”舞池很吵闹,但在常丽指着李樱桃的头发说着不恰当的比喻的时候,音乐忽然停止,准备放下一曲。
至少有五十个人听到了这个不恰当的比喻。李樱桃脚下一滑,踩了香蕉皮,咚的一声坐在地上。
常丽吐了吐舌头,抬脚点着地面,对李樱桃说,“这边还有很多废纸啦,还有那边。”
方其林觉得有点尴尬,毕竟是自己哥们的老乡,赶紧扶起她,“你不要紧吧。”
李樱桃甩开他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对常丽说道,“至少我的发型给你带来了一点快乐。”
那个消瘦的背影消失在一阵喧哗的音乐声中。
再次见到李樱桃的时候是在常丽的宿舍,周日的下午有阳光,对于秋天而言是奢侈,常丽泡了一杯咖啡在宿舍阳台上看书,宽敞明亮的宿舍永远开着空调。
方其林跟常丽的发展速度跟这个城市的发展速度是同步的,每天都有玫瑰花的攻势,常丽已经司空见惯。方其林骗家里说要报考英语六级还要看胃病,贴上一个月的生活费,又找崔远航借了一千多,这才凑齐了一枚卡地亚三环彩金戒指,在众目睽睽的**下双膝跪下表白,“做我女朋友,让我照顾你!”
这样温暖煽情的语言终于打动了常丽。她很好,漂亮,有钱,虽然她自己也买得起这样的首饰,但毕竟是大学里一个英俊帅气的男生送的,在班上说起来也很有面子,他也很好,英俊,忠诚,带出去也很有面子。
两人在阳台上看风景,一边聊些有的没的,忽然方其林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李樱桃,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包。
“李樱桃来这里干什么?”
“别奇怪,她现在负责给我们这栋楼送外卖,你也知道食堂有多远了,每次给她五块钱,她家里很穷的,化学状元还来这里念书,校长给她免了学费的,知道吧?”刘凤琴在床上看,搭着话。
“我还给她介绍了个有钱人家的家教,还让她送外卖,我是不是活菩萨啊?”常丽缓缓地拿银勺子搅动咖啡杯。
很快李樱桃进来了,放下常丽的饭盒,常丽从包里拿出五十块钱说道,“不要找了,下次反正还要送。”
“不,不,我有零钱。”满头大汗的李樱桃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费劲地找着零钞递给常丽。
“哦,你男朋友也在,玫瑰很漂亮。”李樱桃笨拙地收拾着撒在桌面的零钱,看着花瓶里的那些粉红玫瑰。
刘凤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也可以叫你男朋友送你的。”
“你们宿舍很漂亮但不干净,相信我,你们就住在死人堆里,晚上小心一点。”李樱桃丢下这样几句话走了。
在床上看的常丽的室友刘凤琴一下子蹦了起来,扯起尖嗓子说道,“给我站住,你说什么呢,我看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一阵风呼地吹开宿舍门,外面的红色塑料袋直接吹到宿舍里,罩在刘凤琴的脸上,差点没窒息过去。
方其林帮忙把那袋子拨拉开,“没事了。”
秋天的晚上总是无限凄凉,刘凤琴因为食堂今天的菜太咸的缘故,准备开灯找水喝,大概也有凌晨一点多了,学校里十分安静。
窗外有奇怪的声音。
刘凤琴轻轻地在常丽耳边说,“起来,不要说话,你听听外面是不是有奇怪的声音。”
常丽因为白天喝咖啡太多正清醒着,这么一提醒,赶紧竖起耳朵。
“开门,开门,让我进来坐坐……”
常丽捏了捏自己的手背,为什么听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颤抖地问道,“有人……在窗户外面……让我们开门,你听到没有?”
刘凤琴摸索着开灯,嘴唇冻得发紫,“没有……好像说的是让我们俩等死……”
床头的蘑菇灯打开,常丽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水果刀捏在手里。
猛地打开窗户,窗外空空如也,只有风呜呜的叫和远方传来模糊的声音,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大概是在喊人。
“还是睡吧,”常丽松了一口气,“可能我鬼片看多了。”
“你说我们桂花楼会不会真的招鬼?”刘凤琴钻到被子里。
让我进来坐坐
崔远航有时也会在图书馆帮李樱桃整理书籍,她有个稳定的工作勤工俭学了,他喜欢这个看起来有点神秘气质的女孩,她最近已经漂亮了很多,头发也剪短了很多,人也变得精神。
“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怎样,我还得谢谢你呢。”崔远航心疼地帮她把乱的头发捋顺,大家都在休息,她还要干活。
“谢我?”李樱桃捶了捶腰。
“你学以致用,帮我配的去痘痘的药很灵,你看我现在皮肤多好。”崔远航笑道,李樱桃像个魔术师,洗完脸后涂抹她配置的祛痘药,不仅皮肤光滑了,连痘印都消失了。
“改天看电影吧,晚上我要去家教。”
落单的崔远航漫无目的地在学校游荡,跟李樱桃在一起很开心,有事没事还能说说家乡话,倍感亲切。中秋节的晚上不陪男朋友却要去做家教,仅仅只是因为双倍的酬劳。钱真他妈的重要,没有钱,别提什么梦想了。
中秋节晚上,刘凤琴失踪了,中秋之夜没有回来睡觉,最后一个人见到她下午在操场上跟一个男生打羽毛球,然后那个男生送了她回宿舍就失踪了。
她家在外地,怎么可能在外面过夜,而且学校新生管得严格,三令五申不许在外面租房,而且睡前恰好有一次点名就发现了。
因为是中秋,大家也没放在心上,三天后教室、食堂和所有她平时出现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手机开始是没人接,后来就关机了,她的家人报了失踪。
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宿舍,常丽有点不寒而栗,平时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室友竟然不见踪影一个星期,有时候又似乎看见刘凤琴在床上看书,对自己笑,身边的人忽然失踪,这样的感觉让人惶恐不安。
她会不会死了。一想到这,常丽看着窗外的雨,心里一阵凄凉,给方其林发信息也没有回。垒校都在说桂花楼是鬼楼,打地基时没有祭祀,很多冤魂四下逃窜,到处在找替身,越说越玄。
手机整点报时,凌晨一点了。
“开门……让我进来坐坐,外面冷……”
常丽盯着的窗外玻璃上忽然出现一双苍白僵硬的手,手指死死地抠住窗户边缘,指甲很长,从手指缝里能清晰地看到一张死人的脸。
是刘凤琴。
她的头发剃得精光,深陷下去的两只眼睛无力地耷拉着眼皮,她的嘴裂开得很大,一张一合在说话。
“啊!”常丽的头一阵剧痛,打开宿舍门就往楼下逃,到了二楼几乎是滚下去的。
耳边伴随着两声巨大的撞击声,整个宿舍尖叫声响成一片。
七楼的两个女生,衣服除尽,手牵着手从楼上跳了下来,有一个跳下来身体还在抽动,抽了几下慢慢地不动了。
常丽睁开眼睛,地上那个女生也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头只剩下三分之二。
常丽忽然觉得脸上湿漉漉的,下意识地拿手一摸,在微弱的灯光下一看,竟然是热腾腾的灰白色**,那股奇异的腥臭让常丽的胃翻腾不已,晚上吃的东西全吐出来。
这是怎样疯狂的世界,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常丽昏厥了过去。
清醒的时候已经在医院,到处都是刺眼的白。
“醒来了!”
方其林守了一夜,眼珠都熬红了,紧紧地抓住常丽的手,“你要吓死我是不是。”
“怎么了,我怎么在这里?”常丽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尾椎骨一阵疼痛,说话时嗓子也痛得厉害。
经过方其林一番解释,常丽才明白昨天晚上她发了疯,从宿舍拼命地往楼下跑,合监喊不住她,就跟着一起下去,常丽倒在地上大哭,摸自己脸上的雨水,尖叫着呕吐,然后就晕了过去,大家七手八脚地才送她到医院。
“那两个跳楼的女生怎么样了?”常丽关心地问道。
“根本没有跳楼的女生。”方其林疑惑道,“为什么你一口咬定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我亲眼所见!”
“你太累了,再睡一会儿吧,我去买点早餐给你吃。”方其林在她额头上温柔一吻,退了出去。
当方其林提着早餐到医院的时候,常丽已经不见了,问了护士,说是一个女孩来找过她,说带她去散步,然后两个人都消失了。
她们去哪里了?
残酷的**
崔远航正在宿舍洗衣服,楼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探头出去看。
“有两个美女找你。”
啊?还两个?崔远航飞快地下楼,一看,是常丽跟刘凤琴。
“你不是失踪了吗?”崔远航惊诧莫名,“怎么忽地又出现了,找我什么事?”
刘凤琴没有死,她只是迷迷糊糊地从学校走出来,上了一趟到新疆的火车,一个星期都在火车上度过,到了戈壁滩下车,身上没有钱也没有证件,举目无亲,电话号码也不记得,躺在马路中间差点被路过的货车轧死。
后来被路人拖到一个老中医那,扎了几针,吐了一滩污物这才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家里人报平安,买了飞机票就往学校赶,听说常丽住进了医院,两人一合计,就准备到学校找一个人。
“你女朋友电话是多少?”常丽气势汹汹地瞪着崔远航。
崔远航懵了,跟李樱桃有什么关系。
“你不告诉我,我们自己去找她,她迟早要回宿舍的嘛!”常丽拉着刘凤琴往琼花楼走。
宿舍里的人都说不在,常丽拉着刘凤琴说,“我知道她在哪了,跟我上车!”
崔远航想了半天不对劲,赶紧打了电话给李樱桃,接电话的是个男人,“你赶紧过来啊,这个女人,快不行了。”
“你在什么地方?”崔远航有不祥的预感。
李樱桃的身体只有一半在地上,另外一半在车轮底下,是一辆漂亮的小车,崔远航从出租车上下来,眼前的一幕惨不忍睹,李樱桃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生命随时可以从身边消逝。
“不要……告撞我的人,赔的钱一半给你,一半给我家……帮我跟他们说对不起……我要走了……保重。”
崔远航抱着她痛哭失声,原来看着自己身边的爱人就这样像一阵风逝去是如此悲伤。
看交警查监控时崔远航才意外发现,原来李樱桃是故意寻死的,她在马路边徘徊很久,远远地看了很久才选了这辆价值不菲的奥迪车。
“看过之前我们保存的监控录像,她原来就是我们之前一直在调查的那位大**碰瓷人,也就是故意和机动车辆相撞,骗取赔偿。不过现在那位车主出于人道主义愿意给予一定补偿。”交警冷冰冰地说道。
常丽和刘凤琴也没再追究下去,尽管他们曾经一度怀疑强烈的幻觉是李樱桃自己调的致幻剂放在饭盒里,但现在人已经死了,也无须再去刨根问底。
崔远航在帮李樱桃整理遗物时意外地发现了一个日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的无非就是一个人——方其林。他每一次出现时穿的衣服都记得一清二楚,她恨常丽,恨到入骨,恨到下药,恨自己没有钱,没有钱,漂亮衣服和高档化妆品买不起,做个头发都捉襟见肘,没有钱,怎么实现自己的梦想,只有选择去碰瓷,打扮得像刚从学校出来一样,一般人都不会怀疑,也成功了几次。
看到后来,崔远航把日记本烧掉了,他看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节,信任难道就是拿来背叛,那这世间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真的?
结婚的时候,方其林不知道崔远航为什么没有来,自己也有点心虚。常丽好似知道又好似不知道。
给樱桃烧完了冥币和纸空调,一阵风把灰烬卷了起来,方其林想大概是樱桃来取东西了。
电筒没电了,四周一片漆黑,毕业后各分东西,回忆中除了恐惧肯定还有美好。
手机收了一条信息:亲爱的,我怀孕了。是常丽发来的。
方其林此时此刻从来不后悔跟樱桃发生的那次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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