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奥的世界 二
蔺文远心里一沉,但他仍不死心地问道:“那你能告诉我这里现在住着的是谁?”
“海伦夫人和我住在这里。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吗?”
听到“海伦夫人”,蔺文远眼睛一亮,他赶紧问道:“海伦夫人有多大年龄?”
“59岁。”
蔺文远尽量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说:“我能见见她吗?”
“恐怕不能。”年轻女孩说,“海伦太太的双腿瘫痪了,不方便见客人。而且,她也不喜欢见客人。”
“对不起,麻烦你转告海伦太太,我有重要的事,必须要见她,所以……拜托了。”
女孩犹豫了一下,说:“好吧,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她关**。
五分钟后,女孩再一次将门打开,对等待在门口的蔺文远说:“先生,对不起,我问过海伦夫人了,她说不想见任何客人,所以……”她摊开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
蔺文远非常清楚美国的法律——如果主人不想见客人的话,自己是不能够强迫进屋的。怎么办,难道要放弃?!
“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要……”女孩准备关门了。
“等等,”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女孩说,“麻烦你再转告海伦太太一声,就说我想找迪奥。”
“迪奥?这里没有这个人。”
“拜托了!请你将原话转告海伦夫人,如果她还是不想见我,我马上就走。”
“……好吧。”
几分钟后,女孩带着一脸困惑的表情回来了,她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蔺文远一番,自言自语地说:“太奇怪了。”
“怎么?”
“海伦夫人已经有将近十年没见过来访的客人了,但是,她听到迪奥后,竟然说要见你。”
蔺文远一阵激动,他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先生,请跟我来吧。”女孩将门完全打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海伦夫人要比她的实际年龄显得更苍老一些,衣着素净而端庄,看上去很有教养。
蔺文远坐下来后,女孩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到他的面前。这时,海伦太太对女孩说:“格温妮斯,你回房间去吧。”
“是的,海伦太太。”女孩说完后向二楼走去。
女孩走后,海伦太太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蔺文远一会儿,开口道:“年轻人,你是怎么知道迪奥的?!”
蔺文远说,“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您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您是迪奥的**?”
海伦太太的脸部肌肉明显地抽搐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说:“是的,可是……已经三十四年了,我身边的人几乎都忘了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海伦太太,说来话长,让我从头告诉你吧。”
接下来,蔺文远把在“梦特芳丹”画廊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包括他和店老板打的赌。
听的过程中,海伦太太始终保持着平静的神情——蔺文远无法判断她在想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
海伦太太长长地吐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你到这里来,就是想知道迪奥的那张画叫什么名字……是吧?”
蔺文远不禁紧张起来。
“听好了,年轻人。”海伦太太说,“你在**听到的那个故事是千真万确的,而我,也确实知道那幅画的名字——但是,我不会告诉你的。”
“为什么?”
“因为我说了,这件事是真的——你已经看过了那幅画,现在要是再知道了名字,你就活不了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不能——”
“可是,海伦太太,我千里迢迢来到美国,就是为了证实这件事啊!”
“用你的生命来证实?”海伦太太一脸严肃地说,“年轻人,你正值风华正茂,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和别人打这种无聊的赌,这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生命危险?说实话,海伦太太,我不相信知道这幅画的名字就会对我有什么危险。”
海伦太太望着蔺文远:“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抱歉。”
“好吧!”海伦太太有些生气地说,“随便你相不相信,我都不打算告诉你,你就请回吧!”
说完,她转动轮椅,准备离开客厅了。
“等等,海伦太太!”蔺文远着急起来,“您真的不告诉我?”
老妇人没理他,冲楼上喊道:“格温妮斯!”
蔺文远尴尬地站在原地,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美国之行竟然会卡在这最后节骨眼上,现在老太太下了逐客令,他只能离开。
蔺文远怀着沮丧的心情准备离开,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来。
“我明白了。”他对海伦太太说。
海伦太太皱起眉头看他。
“这根本就是一个骗局,对不对?”蔺文远说。
“你说什么?”
“我猜,34年前迪奥的死根本就和那幅‘画’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海伦太太眯起眼睛望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迪奥死于某种不能说出口的原因,而你和迪奥的父亲为了掩饰儿子死亡的**,编造了一个诡异的故事,让所有人望而却步,不敢去打听迪奥死亡的真正原因,对吗?”
听完蔺文远这段话,海伦太太满脸涨得通红,她显得既惊讶又愤怒,甚至试图从轮椅上站起来,她颤抖着声音:“你……你说什么!”
“你不愿意告诉我这幅画叫什么名字,是因为我一旦知道了画的名字,却又没发生什么,你们的谎言就会被揭穿了,所以,你才不敢说,对吗?”
“你……你……”海伦太太气得全身发抖,“你真的要逼我说出来……是吗?如果这就是你一定想要的……那我告诉你,这幅画的名字叫‘迪奥的世界’!”
“迪奥的世界?这就是那幅画的名字?这么简单?”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蔺文远有些没回过神来。
突然,蔺文远的脑海里惊现出一些画面,那幅画仿佛在一瞬间跳到了他眼前,蔺文远喃喃自语道:“迪奥的……世界,世界……”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慢慢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颗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下来,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天哪……世界……,原来是这样……”他说完这最后的一句话,突然“啊”地尖叫一声,双手抱着头,发疯似的冲出房间,向门外的大街冲去。
这时,一辆双层公共巴士从街道的左侧驶来,蔺文远径直冲到巴士面前,不及煞车,只听一声闷响,巴士停了下来。
车内的乘客一片惊叫。
从蔺文远得知画的名字到他丧生车下,只有不到10秒钟的时间。
整个过程,海伦太太紧闭着双眼,仿佛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七
住在威斯康星大道53号的老妇人推动着轮椅,缓慢地移动到客厅的茶几旁,她颤巍巍地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几秒钟后,电话里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您好。”
“是我。”老妇人说。
“是你,——海伦?”
“我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去电话吧?”
“……是的,你打电话来,说明那个人已经去你那儿了。”
“不只是来过,他刚刚已经死了,和十年前来过的那个人几乎是一样的死法。”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你把那幅画的名字告诉他了?”
“我本来不想说,但他用激将法故意惹我生气,我没有控制住,就告诉了他。”
“……是吗?”
“卢平,这次你赚了多少?一亿美元?或者更多?”
“海伦,别说得那么难听。不是我主动的,是那个年轻人非得和我赌一把不可。”
“哼,”海伦冷笑一声,“又是赌,十年前,你就跟一个富翁赌,把他骗到我这儿来,结果他死后,你得到了一个画廊——我猜这次你又想得到新东西了,对吗?”
“海伦,我说了,是他非要……”
“好了,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问,你还想杀多少人?或者说,你还想让我杀多少人?”
“海伦,别这么说好吗?”
“那你要我怎么说?”
“海伦,你要知道,当初我不这么做的话,根本就无法立足,那样的话,我拿什么给你寄钱去?每年都寄,让你吃穿不愁的。”
“听着,卢平,我不需要你寄钱来,特别是用这种途径得来的钱。自从迪奥死后,你就带着那幅画回到你的家乡上海了,把我一个人留在美国……”
“海伦,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是害怕你会在哪一天无意中看到那幅画。”
“不!恐怕,你更担心的是我会在无意中讲出那画的名字吧?”海伦太太冷笑着说,“我们的儿子做梦也想不到他的父亲会利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幅画来发财!”
“够了,海伦。”电话那头的男人有些厌烦起来,“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了。”
“是的,够了,我也觉得够了。我刚才想通了,我要结束这一切,我不能让你再亵渎那幅画,再玷污我们可怜的儿子。”
电话那边的男人有些紧张起来:“海伦,你要干什么?”
“我要告诉你,那幅画的名字叫……”
“不!”男人大吼一声,猛地挂断电话。
“天哪,她疯了!”画廊老板放下电话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她居然想告诉我那画的名字,她想杀了我!”
过了一会儿,他平静了些,走到阳台上,深呼吸一口,仍为刚才的惊险而心有余悸。
就在这时,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画廊老板像惊弓之鸟般抖动了一下,然后厌恶地看着电话。
电话铃响了几秒钟后,他猛然张大了嘴巴,低吟一声:“我的天哪!”然后发疯般地朝电话机跑去。
但已经晚了,没等他跑过来,电话机里已经自动留言,传出了海伦绝望而无奈的声音:“那画叫‘迪奥的世界’!”
这句话就像一道闪电击中了画廊老板,他在电话机前停了下来,双眼发直,接着,他发出一声低沉的、似哭非笑的呻吟:“原来……是这样,世界……那就是,迪奥的世界……”
说完这些话,他神情呆滞地走回阳台,从19楼翻身而下。
坠落的时候,那张和蔺文远签订的单据从他身上飞了出来,飘在空中,像一只白色的鸟。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海伦也在一声枪响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之前说过,这是一个特殊的故事,原因就是——你听完这个故事,就等于知道了那张画的名字。当然,你并没有看过画,所以暂时还是安全的。
但那张画仍然还在这个世界上——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一张怪异的画,可千万不要联想到“迪奥的世界”这个名字。
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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