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明修栈道(三)
“来人,将隋军的军情速速报知陛下!”士弘说着,手是一份军。
“遵命!”小校应着,匆匆下了城墙,跨上战马,疾奔而去。
通过探查,士弘发现李靖部的军队居然只有八千,而不是之前的一万五,这就意味着,那七千隋军应该是赶往了夷陵,这让士弘就有些疑惑。因为李靖地处襄阳,若是攻击江陵的话,萧梁一路上并没有关隘可守,因此就只能是退保江陵。
而夷陵则不同,此地牢牢的卡主了巴蜀东出的路,因此李孝恭只能是攻下夷陵,才能攻打江陵。
萧铣虽然在江陵布置了主力,但是夷陵这个战略要地,也仍然有着不少兵马,不止是为了防止隋军,更是为了防止李孝恭。隋军突然改变计划,增兵攻打夷陵,难道不害怕李孝恭屯兵江上,对隋军进行骚扰?
萧梁朝虽然不稳,但终究有智谋之士,自然能够猜出在今的形势之下,李渊必定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让李孝恭出兵巴东,牵制隋军的攻势。只是,为何李孝恭还没有消息?难道李渊看不出来,江陵若被攻下,隋军势力大涨,就可以经由巫山攻打巴蜀?
不仅是士弘不明白,就是萧铣也有着疑惑,当他接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认为,隋军一定是在长林分兵,主攻夷陵。夷陵虽然重要,但是襄阳在隋军之手,这夷陵就如同鸡肋一般,最多只有挡住巴蜀精兵的作用,而对江陵的战局几乎没有帮助。
李靖在想什么?而至于李唐,为何至今还没有接到任何的消息?
难道,李渊因为襄阳一战,李大亮的失败而元气大伤,无力东进了?可是据说李孝恭在巴蜀征兵,怎会没有士兵呢?对于开州冉肇则的叛乱,因为李孝恭严格封锁消息的关系,并没有外泄,只有隋军事先在各地安插了密探,这才得到了消息。
“陛下,隋军既然主攻夷陵,那么是否调兵西上,驻守夷陵?”说话的是杨君茂,此人倒也骁勇,在萧铣的心,就是次于士弘的猛将了。
“调兵?”萧铣就沉吟着,夷陵的重要,不言而喻,这个时候他的考虑,就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了,夷陵,守?还是不守?
“陛下,隋军远来,必定疲劳不堪,若是再联手李孝恭,或许可以击退隋军!”郑秀说着,他是当初拥立萧铣称帝的人之一,为人较为低调,因此萧铣对他还算不错,相比董景珍、张绣等人尽皆被诛的悲剧,郑秀活的相当滋润。
“联络李孝恭?”萧铣听了,摇摇头,这无疑是与虎谋皮!虽然萧铣不愿束手就擒,但是在他看来,隋杨比起李唐就好上了许多。毕竟萧铣有着亲人在隋杨,前番也有劝降使者。那个使者,萧铣还养在鸿胪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当然,派人监视是免不了的。
郑秀看见萧铣摇摆不定,就又说道:“陛下,臣愿与宋王一同守夷陵。”
宋王是杨道生,萧铣称帝之后,对当初拥立他的旅帅作了一番封赏,其董景珍为晋王,雷世猛为秦王,郑秀为楚王,许玄彻为燕王,万瓚为鲁王,张绣为齐王,杨道生为宋王。这些王,都是异姓王,大多掌握兵权。不过在董、张两人被诛杀之后,萧铣就开始裁军,剥夺他们的兵权。郑秀、杨道生等人也非常识趣的上缴兵权,这才躲过了一劫。
萧铣想了半响,这才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就有劳楚王了!”
“臣一定守住夷陵!”郑秀说着。走水路,就算是逆水,一日也就足够了!
就在萧铣商议守夷陵的时候,巴东郡。
李孝恭在他的王府之,唉声叹气。
“大王,这只是轻伤,调养几日就可以恢复了!”大夫说着。
“多谢大夫。”李孝恭说着,示意仆人将大夫送走,然后瞧着许绍,说道:“想不到冉肇则居然如此厉害。”
许绍听了,沉吟着说道:“看来反贼军,定有能人。”
李孝恭点点头,正要说话,却是不由的脖一缩,冷吸了一口气,原来是点头之时,牵动了伤口,有些疼痛。
这一战,还真是有些憋屈啊!冉肇则从开州起义之后,立刻挥兵攻打夔州,有数万兵马,气势汹汹。此时李孝恭已经接到李渊的命令,让他务必要将这场叛乱平息,然后挥兵西进,伺机夺取夷陵。
说起来,这夷陵本来是在许绍的手上。当初杨广在江都被弑,许绍就遥奉洛阳朝廷,后来王世充篡位于洛阳,许绍虽有心投效河北,可是千山阻隔,最终放弃了,不久萧铣杨道生攻打夷陵,许绍虽有夷陵、黔安、澧阳等郡,但这些郡治,有的地处偏远,有的则被盗匪肆虐多年,在萧铣大兵压境之下,只能是逃往巴东,无奈投效了李渊。这个经历,就与本来的历史不同了,或许就是杨浩在河北崛起之后的影响吧。
“如今反贼势大,看来只能是固守夔州了!”李孝恭说着。
“大王,不如向陛下请求援兵?”许绍说着。
“援兵?”李孝恭不由苦笑了,说道:“太曾言,冉肇则攻陷开州之后,陛下甚是恼怒,若非是太劝阻,恐怕就要将本王押送进京了!”若是战败的事情传出去,恐怕陛下就不是恼怒那么简单了。
如今虽然战败,但是夔州尚有士卒数万,还可一战。到时候击败了冉肇则,就算此刻有着战败,最终也能将功赎罪。
“大王,如今反贼刚胜了一仗,气势汹汹,看来不可与之交战,不如坚守夔州,待其粮尽,必然自退。”许绍说着,巴东多山,粮食自然是运输不便。
“唉,如今有伤在身,也只能是如此了!”李孝恭说着,心仍然是疑惑。
不久前的那场大战,仍然是历历在目,接到冉肇则进攻的消息之后,李孝恭就做出了部署。在李孝恭看来,冉肇则不过是一介草莽,能够想出什么计策?因此,李孝恭兵分三路,准备一举将冉肇则击败。可是他想不到,冉肇则利用夔州多山的地势,预先埋藏了伏兵,并使用了诈败的计谋,使得李孝恭的先锋大将立功心切,领兵追击。
当时李孝恭虽然觉得有些异样,但是他接到李渊的命令,心对夷陵、江陵的战事,就有些担心,一心想着尽快的平定冉肇则的叛乱的他,就挥动大军,追杀冉肇则的叛军。可是他没有想到,当唐军的战线过长的时候,反贼就突然杀出,而被追击的冉肇则也是返回厮杀。
冉肇则反贼果然是以蛮族为主力,战斗力非常的强悍,于是这一战,虽然李孝恭竭尽全力,但是还是失败了,就是他本人,也受了伤,若非亲兵力战,这才逃回了夔州。冉肇则领兵追击到夔州城下,就按兵不动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大王,夔州城存粮丰富,支持一年,绰绰有余。”许绍听了,就劝解着。
“可是,本王能守一年么?”李孝恭苦笑。
许绍哑然,李孝恭说的的确是事实,一年,这天下会有多少变化?就算没有变化,李渊能让李孝恭守夔州一年?
就在江陵、夔州各自有着心思的时候,夷陵却又是一番情景。
杨道生被几名士兵挟持着,一柄锋利的匕首横在他的脖颈之上,让他动弹不得。因此他虽然有数万兵马在城,却只能是束手就擒。当初是他领兵攻打夷陵,一战而下,此处重地,萧铣就让他镇守夷陵。
虽然知道隋军来袭,也作出了安排,可是隋军的速度,太快了,快的让杨道生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并不知道,隋军在薛氏兄弟的带领下,是星夜奔驰。当阳县令面对近两万隋军,毫不犹豫就选择了投降。当阳城一下,对于薛氏兄弟来说,攻打夷陵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先是封锁了当阳城门,然后换上了当阳的铠甲,那当阳县令再修书一封,只说是隋军攻来,请杨道生发兵援助,就骗过了看守夷陵城的守兵。这十几人人进了城,并没有发动攻击,反而是大摇大摆到了宋王府,求见杨道生。
杨道生是萧梁朝廷的宋王,如今镇守夷陵,虽说并不是几名士兵就能见的。但事关夷陵的存亡,杨道生不得不让士兵将这十余人带上来,准备询问一下当阳的战况。杨道生的身边虽然有着亲兵,但打死他们也想不到,薛氏兄弟居然带着心腹亲兵,化装成萧梁的当阳士兵,前来擒拿杨道生,要知道,如今薛氏兄弟所在的地盘,是杨道生的地盘!
在杨道生看来,这几个人有当阳的印绶,来历清白,虽然人并不认识,可是日理万机的宋王杨道生自然是不可能认识他辖区内的所有士兵。更何况,这些士兵的刀枪已经卸下,就算是有异,也没有什么威胁。
可是越不可能,反而是越有可能!此刻,闪着寒光的匕首,就是从那人的身上摸出来的。鬼知道他们居然藏得如此的隐秘,瞒过了搜查的士兵,或许,是搜索的士兵漫不经心吧。这些,杨道生现在不清楚,他只知道,脖颈上的匕首可不是闹着玩的。
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杨道生就说道:“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把匕首放下来吧!”
“哼,老实一点,叫他们都退下去!”薛万述说着,他的额上细汗密布,毕竟这一行很是冒险。
“你们,都退、退下去!”杨道生说着。
亲兵侍卫听着,面面相窥,这时又传来声音:“怎么还不退下,都给孤退下!”
众亲兵听着,只能是无奈的退下了。亲兵侍卫一走,杨道生立刻陪笑道:“这位兄弟,可是李将军的部下?”
“哼,不要耍花样!”薛万述说着,手的匕首紧了一紧,吓得杨道生立刻说道:“别,别!这位兄弟,你不知道,我早欲降隋帝久矣!”
“哦?”薛万述说着,脸上带着玩味的表情。
“传令下去,打开城门,让我军入城!”薛万述说着。
“入城?”杨道生听了,心就更加的绝望了。本来以为这些人用的是假的印绶,只不过是雕刻的栩栩如生而已。如今看来,当阳或被攻下或是投降了。不过此刻看来,应该是投降居多,要不然隋军的大军如何能绕过当阳。
这个时候投降,还有机会!杨道生想着,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若是顽固不降,就算是隋军放过了自己,自己又能去哪里?回江陵?且不说江陵能不能守住,就算是守住,自己丢失了夷陵,恐怕这个战败的罪责不小,就算不死,恐怕也被贬为庶民,这还不如投降隋军,还可以博得一官半职!
这个帐,很容易算!杨道生想着,心就有了决定。
而就是在此时,吴越的战局,却是已经到了尾声。
余杭(今杭州)城下,隋军的旗帜招展,被东南风吹得猎猎作响。远远一看,江淮军的军容严整,自有一股杀伐气势。
李通瞧着,心就很是绝望,这老天,似乎不帮忙啊!
自从他因为粮尽而听从的毛深之言,放弃了江都,转而攻打比他更为可怜的沈法兴,在太湖,李通纠集了败兵,得两万人,因为粮食不足,李通选择了奇袭吴郡,沈法兴当时新败,尚未从失利恢复过来,顿时大败亏输,带着数百人败逃吴郡,准备投奔占据昆山一带的闻人遂安,但是沈法兴途后悔,想要南奔会稽。
当时,沈法兴后悔想要杀孝辩,却被孝辩发现,沈法兴知道现在势力弱小,又害怕孝辩报复,只能是投江而死。
沈法兴一死,李通就占有了沈法兴全境,势力有所恢复。就在他准备休养生息的时候,杜伏威却是再度挥动大军杀来,派王雄涏攻打吴郡,李通倾尽全力,吴郡一战,最终还是失败,只能是继续难逃,那杜伏威那肯放过他?一路紧追。
李通收拢兵马,以精兵扼守余杭背面的独松岭,想要依据独松岭的有利地势抗拒杜伏威的大军。不料杜伏威的手下大将王雄涏深通兵法,采用了疑兵之计。
王雄涏命令偏将陈当率领士兵登上独松岭的高处,依据地势来观察李通的行动,同时,在树林,白日广竖旌旗,晚上则是点亮火把,绑在树上。这一招,就与当年淝水之战,晋军使用的办法差不多。因为离得较远,李通并不能洞察虚实,还以为杜伏威的大军很多,于是就草木皆兵起来,不敢出战,并立即下令烧毁营寨,不战而退,准备依据余杭坚固的城池防守。
那王雄涏何许人也,当即率领大军追击,双方在余杭城下,一场大战,李通败退,只余下一万多残兵败将,困守余杭城。
可是这个时候,怎么守?虽然余杭是沈法兴的老巢,粮食不少,可是毕竟李通占领余杭不久,可谓人心未附,在余杭城军民均是惶恐的情况下,又能守到什么时候?就是老谋深算的毛深也只能是深深的叹息。这余杭,是守不住了啊!
“陛下,不如投降了吧!”毛深沉吟着,就说道。
“投降,万万不可!”李通当即拒绝。他并不是不怕死,只是杜伏威和他仇深似海,若是投降,就算不是凌迟,恐怕也会受尽凌辱。让他受这种欺辱,还不如战死沙场。
似乎看穿了李通的心思,毛深说道:“陛下无需担忧,虽是投降,但绝对性命无碍,或许还可以报的一世富贵!”
“哦?毛爱卿说说看?”李通听了,心虽然犹豫,但却有了投降的心思。毕竟死,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选择的一条路。
“陛下。”毛深轻轻咳嗽了一声,就分析着,说道:“杜伏威虽然与陛下有仇,但一来那是陈年往事,二来如今的杜伏威已经今非昔比,不再是江淮军的主人。”
“嗯!”李通听着,眉头微微的皱着,心却是沉思着毛深的话。毛深说的没有错,以前杜伏威掌管着江淮军,以两人之间的仇恨,这杜伏威一定是恨不得将自己斩杀,方才解恨。但是如今,江淮军的军政虽然还是杜伏威,但杜伏威已经投降了隋帝,而李通不管怎样,也算是雄霸一方的枭雄,就算是被杀,也不是由杜伏威来做决定。
只是,隋帝会怎么想?会不会杀了自己?因此,李通的心,还是有些不放心。
“陛下,你瞧杨公卿、宋金刚之辈,虽然一度与隋帝作对,但投降之后,都得到了重用,如今镇守马邑、雁门等边陲重镇,足见隋帝有容人之心。”毛深说着,就进一步准备打消李通的顾虑。
毛深之所以这么积极,其实说穿了无非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当初他在李通招贤纳士的时候跟随,无非是因为出身寒门,这才选择投效了渔民出身的李通。要知道,毛深虽然出身寒门,但毕竟是书生,放在现在就是知识分,那里会看得起渔民出身的大老粗李通?
只不过是因为此时是乱世,李通虽然是大老粗,但是为人豪爽,又有武力,在民变军,算是一个不错的人,从不乱杀,因此受到百姓的爱戴,是个有些潜力的民变军头,毛深这才投靠了李通,想要博取功名。
在为李通效力的时候,毛深多有良计,因此李通才在海陵屯兵三年,休养生息,终于攻克江都,成就大业。可是,兵败如山,谁又知道,丹阳一战,江淮军强悍无比,先败再胜然后又败,使得李通不得不败走江都,并因缺粮而走保京口。
随后吴郡、独松岭、余杭数战,王雄涏骁勇无比,李通接连败退,实力受到极大的削弱。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犹此,更何况毛深不是李通的妻,只是一个依附他向上爬的谋士而已,那里肯陪着李通殉葬余杭,因此就选择在江淮军在余杭城下耀武扬威的时候,说了出来。
看着李通仍然迟疑,毛深又说道:“陛下,隋帝虽然多降臣有着杀戮,可是那些人,多是风吹两边倒,谁强就跟着谁的趋炎附势之徒。”毛深跟着李通多时,自然是猜到了李通的顾忌,就有立刻说着。
“尤其是那杨庆、杨续之辈,本是隋室宗亲,帝国危难之际,不为国效忠,反而是投敌叛国,这样的人,若是不杀,何以统一天下?”毛深继续说着。
李通犹豫着,他不得不承认,毛深说的有理,实际上,若是当初他听了毛深的建议,当不至如此。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就在李通想着的时候,余杭城外的江淮军却是突然之间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李通听得分明,身就是一震,想不到杜伏威居然赶来了。
“陛下,杜伏威此来,想必是要亲自督军,攻打余杭,若是再不降,恐怕就悔之晚矣!”毛深说着。
李通闭目,他的手臂不停的颤抖着,千秋大业,一朝失利,竟然毁于一旦!到了如今,却是只能屈膝投降仇人!
“遣使,投降!”在带着湿气的东南风,李通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手掌紧紧的抓住了女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