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暗涌(六十)
趁着这个机会,隋军将武器取出来,放在烈日之下暴晒,尤其是弓弩等物,在十余日的阴雨之,变得松软不堪,不能使用了,若不取出来暴晒,是不能使用的。
巩县已经为隋军攻取,在王仁则逃走的当日响午,隋军就发现了巩县的郑军已经撤出,杨浩带着武进入了巩县城暂居。就在大雨停下,隋军暴晒武器之时,程知节派人渡过洛水,将王仁则以及一干人等押解到了巩县。
杨浩抽空瞧了一下王仁则,心冷笑不已,在询问了他一番洛阳的事情之后,令人将他押往虎牢关的大牢,等到攻下洛阳,与王世充一起斩杀。当初正是他带着人逼死了越王杨侗,罪大恶极,不可不诛!
经过两日的暴晒,武器雪亮,弓弩也恢复了弹性,可以使用了。虽然有些担心南方以及马邑的形势,可是杨浩还是决定出动大军,毕竟大军在此停留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如果再不攻打偃师,只是空耗军粮而已。
出乎意料地,王世充在罗石、罗口并没有安置大量的兵马驻守,反而是将兵马驻守在偃师一线。王世充虽然有着他的考虑,可是也给予了隋军一个机会,那些郑兵听说隋军到来,居然是不战而逃,向洛阳逃去。
因此,杨浩几乎是兵不血刃夺下两地,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杨浩搜集了大量的船只,然后渡过洛水,准备攻打偃师。
就在当日,隋军在邙山以南、偃师以北扎下大营,与郑军对峙。而在此之前,杨浩已经做出了部署,由杨善会驻守罗石,而罗石对岸,则由李君羡留守,保证洛口仓到偃师大营的粮道的通畅。虽然邙山广布在洛水南北,其更有嵩山余脉,行军较难,可是谁知道王世充会不会兵行险招,截断隋军粮道?甚至是派出轻骑攻打洛口仓,攻取隋军的粮食供应基地?
至于虎牢关,杨浩则留下戴胄把守,此人对大隋颇有忠心,为人也谨慎,一定能够守好虎牢关重地。而洛口仓城,杨浩让田留安镇守。这样的安排,使得两地与洛口仓成为犄角之势,牢牢的保卫着洛口仓。就算王世充兵行险招,绕过偃师的隋军主力,也必然会被其他地方的隋军发现,从而保卫洛口仓不失。
这不仅是杨浩的意见,也是凌敬的建议,深入敌境,无论是粮道还是后路,一定要慎之又慎,千万不可被王世充截断占据,如果陷入了那样的境地,王世充又采取对应的政策,坚清壁野,使得隋军欲战不能,欲退不行,那么形势就变得危险了。
至于程知节,杨浩在给他进行了一番补给之后,依旧让他留在连绵的邙山之,让他在关键时刻,或截断偃师粮道,或偷袭郑军援兵,起着奇兵的效果。
镇守偃师的将领,乃是王世充的心腹云定兴,此人杨浩了解不多,只知道当初杨广被围雁门关,此人曾经带兵救援,而其就有少年李世民。对于这个曾经是隋臣却变节投效王世充的人,杨浩并没有过多的劝说,只是连连派兵攻击偃师,想要一举拿下偃师城。
可是云定兴在张镇周的辅佐之下,居然顶住了隋军的进攻。
阴雨绵绵之际,杨浩虽然派出了斥候探查,可是终究因为雨势的关系,并不能完全掌控郑军的消息。就在阴雨绵绵之际,王世充命令士卒将偃师加固,又从回洛仓运送了大量的粮食补充,想要利用偃师抗击隋军,毕竟,他虽然命令田瓒出兵,可是那边的战局还是让他担心啊!
最初,田瓒传回的消息,是正在囤积粮草,当使者将这个消息传回的时候,王世充的心是震怒的,他为官多年,又是带兵的武将,自然知道这不过是田瓒的托词,可是面对隋军的攻势,就算田瓒有不臣之心,他王世充也只能是有心无力,根本分不出兵马去淮安郡教训田瓒。
不过,就在大雨停止的前两天,田瓒派出的使者到达了洛阳,向王世充报告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显州总管田瓒已经出兵淮安郡,目前已经到达了颍川郡北舞县,不日即可攻打梁郡。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李君羡、田留安之辈啊!这个消息让王世充还是稍稍感到欣慰,田瓒的决定让他颇为满意,不管如何,为他抗击隋军又增添了一份信心。因此,王世充果断下达了命令,快速的派人坚守偃师,对偃师进行加固,准备与隋军打一场攻坚战。只是他没有想到,就在他下达了命令之后,不过两日,大雨就停住了,旋即烈日高照,又过了两日之后,隋军快速的渡过了洛水,攻打偃师。
果不其然,隋军的攻势虽然猛烈,还使用了威力极大射程极远的投石机,可是偃师城内的郑军众多,又有张镇周等大将驻守在偃师城外,与镇守在偃师城内经验丰富的老将云定兴相互呼应,隋军虽然占据了一定优势,可是终究未能攻克偃师,被郑军趁着天黑,作战不便,反而被赶下了城墙。
虽然杨浩知道这是一场恶战,可是这场战斗的险恶还是出乎了杨浩的想象。偃师如此,恐怕洛阳更难攻克了!虽然他有**,可是因为连日的阴雨,虽然采取了措施,可是还是不免被湿气弄潮,失去了效果,目前还在恢复干燥。
隋军连续攻城三日,并不能取得什么战果,郑军出乎意料的强悍,就是驻守在城外的张镇周,面对杨浩的大声叫骂,也是面有愧色,可是终究没有降意,反而是带着郑军骑兵反复的冲击隋军。
虽然隋军骑兵比起郑军骑兵占据了不少优势,可是郑军宁愿死伤一千,也要杀死隋军八百,可谓是自杀式的搏斗了。为此,杨浩感到奇怪,他并不知道,就在大雨之际,惶恐的王世充做出了一项决定,从而激发了郑军的战斗力,当然,这种战斗力并不是因为物质或是官爵等的刺激,也不是为国争光的荣耀。
他大郑皇帝王世充,自从称帝之后,手下诸将,先有秦叔宝、罗士信、程知节,后有戴胄、李君羡、田留安等人,纷纷选择了投降。其大多数投效了隋杨,少部分投靠了李唐。而从汉王王玄恕那里,他得到了大郑朝廷之,还有人暗效命隋杨!
可惜,因为时间的关系,他查不出这个人是谁,这无疑是让他很不安心的,因此他采纳了一个计谋,或者说是一个毒计。
计谋是杨续提出的,此人因为系大隋宗室的关系,对杨浩的崛起颇为忌惮。隋军一路攻城略地,气势汹汹,他是日日担心,因此思索出了这个计谋,他向王世充献计,所有的百姓,如果有邻居北逃,而不报告,那么就会株连、连坐,也就是说,逃跑的百姓之,他们的邻居、亲人也将受到惩罚——斩杀。
而且,这个办法不仅对百姓生效,就是士卒,甚至是将领也是适用的!如果战场之上,出现降兵,那么他们的亲人、邻居一律斩首!
洛阳军民一体,关系错综复杂,又有兄弟多人在军当兵,因此,被王世充的政策所惧,士兵只能奋勇向前,就是张镇周,在领兵出击之时,他的家人也被王世充暗控制了起来,是以杨浩怒骂他有负国恩,也不得不苦笑,心虽然不安,可是为了家人计,只有继续与隋军作战。毕竟他年事已老,如果投降杨浩,恐怕在洛阳的妻儿就会被王世充杀了,那么张家就要绝后了。
隋军屡攻偃师不下,一事战事胶着,隋军虽然攻打偃师不利,可是郑军也不敢出击,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守住就是大功一件,何必做出画蛇添足的事情呢?毕竟,打仗是用性命去填啊!
夜渐渐的深了,由于刚下过雨,因此夜风还是有些寒冷,杨浩闷坐在大营内,瞧着凌敬诸人,问道:“如今偃师城急切难下,不知道有何良策?”
秦叔宝的身上,尚有一丝血迹,那是白日作战留下的印记。在白日的战斗,他靠着骁勇,一度登上城墙,可是郑军颇为骁勇,他身边的士卒越来越少,势单力薄之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陛下,郑军意外的骁勇,臣等虽然力战,可是终被赶下城池,真是可恨。”声音有些低沉。
“秦将军,这是朕的过失!”杨浩站起身来,沉声道。秦叔宝乃是一个猛将,并不是一个智将,只管冲锋陷阵就好,至于其他诸事,还是杨浩、凌敬等人考虑的,是以杨浩才会这样说。
“陛下,这是微臣的过失!”凌敬苦笑,他替杨浩查看军情诸多事宜,然后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分开放置,最后再给杨浩审阅,这样可以极大程度的节约杨浩的时间。
凌敬这些话一说出,众人皆是看着他,就连杨浩也不由微微侧目,就要开口之际,凌敬续道:“前几日,据说王世充下达了一个命令,可是微臣认为,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是以没有向陛下报告!”
就在凌敬说着王世充的阴毒计策的时候,偃师城外,一匹快马疾奔而来。
“开门!”有人大喊。
“你是何人?!”城墙之上,守夜的士卒大声的呵斥。战争时期,居然有人公然如此,这是活得不耐烦了。
“大胆,本王乃是陛下钦差,还不速速开门!”那人大怒,厉声大喝,声音远远的传递出去,不远处,一个黑影动了一动,随即依旧伏在地上,一声不吭。
“是钦差大人?”城墙上的士卒面面相窥,可是那人只是一面之词,如今隋军连续攻城不下,焉知不是隋军的计谋?是以众人疑惑,不敢确定。
“哼!”那人冷哼一声,心很是愤怒,看着依旧紧闭的城门,“好了没有,还不速速开城!”那人再度高喝。
城墙上的郑军士卒低声商议了一番之后,有人大声的回答道:“你且送上印信,让我们看一看!”
那人大怒,心想自己是王爷之尊,居然被这几名小兵盘问,进城不得,这个大仇一定要报。可是他转念一想,顿时纵马上前,将印信放到吊篮之,脸上却是显露出愤恨的神色。
“这是真的吗?”一名小卒轻声,城下那人脾气暴躁,还是小心些,如果让他听见,恐怕又是一阵大骂。
“好像是真的!”另一名士卒接口,不过他也是将印信瞧了又瞧,也并不是很确定。
“不如,请大帅来看吧!”又是一名士卒提议。
原先那名士卒眼前一亮,拍了怕那人的肩膀,笑道:“这个办法甚好!”
“嘿嘿!”那人嘿嘿一笑,说着也不等那人吩咐,匆匆而去。
“下面的人稍等,我等已经去请大帅!”那名士卒再度大声高喊。
“胡闹!”那人大怒,嘴念个不停,狠狠的一鞭抽在地上,激起灰尘无数,然后那人定定的看着城墙之上,冷哼一声,暗想道:“若是进了城,一定要他的好看!”
焦急的等待,终于,云定兴匆匆赶来,拿过印信一看,不由大惊失色,不过他想了一想,旋即走上前去,正要开口,只听城下一声大喊。
“云定兴,你好大的胆!”那人看到云定兴出现,大喝道:“还不开门!”
云定兴一愣,当初他在看到印信的时候,心略有怀疑,不过如今他听到那人的声音,却是毫无疑问了。
“楚王稍等!”云定兴擦了一把脸上的细汗,呵斥呆立在一旁的士卒,道:“还不开门!”
众士卒均是讶然,想不到那人居然是楚王王君度,尤其是原先的那名士卒更是脸色惨白,匆匆跑下城墙,亲自开门去了。
云定兴的心也是愕然。谁都知道王世充此人虽然刻薄寡恩,可是对他的几个侄儿挺不错。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王道询喜欢上了罗士信的战马,向他请求之时,他立刻勒命罗士信奉上战马,献给王道询,这才导致了罗士信诸人的离心。
而与之恰恰相反的是,当罗士信、程知节等人投奔大隋之后,杨浩立刻赏赐了他们几匹产自草原上的优良战马。
虽然偃师的士卒严加盘问,乃是为了偃师的安全,可是在楚王看来,却未必如此啊!
果不其然,王君度一进来,立刻对云定兴大骂,道:“云定兴,你这个老匹夫,居然敢怠慢本王!本王一定要参你一本!”
云定兴擦了一把汗,小心翼翼的道:“楚王,这如今是战争时期,一切还要谨慎啊,若是被隋军混入,恐怕偃师城不保啊!”
“什么,你居然敢说本王投靠了隋帝?莫非你有此心,故此出言试探?”王君度厉声大喝,眼露出怀疑的神色。
“啊,微臣不敢,不敢哪!”云定兴慌忙跪下,他的家人与张镇周家人一样,都被王世充牢牢的控制在洛阳城,就算他是王世充的心腹又不能避免猜忌,更何况王君度是他的侄儿,王世充自然会更为信任王君度,若被他参上一本,恐怕是凶多吉少。
而更重要的是,王君度作为钦差而来,自然也是代表了王世充,可以说是掌握了他的生死大权,因此,他不得不低头示弱。
“哼,不敢,前有罗士信,后有戴胄,恐怕接下来就是你云定兴了!”王君度冷哼。本来,对于王世充的突然决定,随意派遣一个将士就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陛下说此事重大,偏偏让他奔波,又说大批人马恐怕引起隋军注意,只让他一个人前往。
他到了此地,战况激烈,是以只能躲在他处,等待战事结束,终于等到天黑,隋军罢兵,随后又是隋军收拾尸体,等到一切结束,已经是亥时了,府早已饥饿,恨不得入城吃上一些好的,那里料得到又在城外等待良久。
“刚才是谁?”王君度看着云定心不语,知道也不能过度逼迫他,毕竟云定兴是偃师城的主将,一城之安危还要靠此人,不过云定兴不能动,动动那个士卒总是可以的。
“楚王饶命啊!”那名士卒跪下,声音凄惨的爬上两步,跪在王君度面前。
“哼,拖下去砍了!”王君度冷哼。
“楚王,此事不过是小事一桩,还请楚王宽宏大量,绕过此人,允许他戴罪立功!”云定兴急忙道。这个小卒他认为,作战颇为勇敢,云定心打算果断时间,给他升升官,看见王君度想要杀他,急忙劝阻。
“云定兴,莫非你收受他的贿赂?尚或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王君度再度冷笑,玩味的看着云定兴。
“不敢,微臣不敢!”云定兴再度跪倒在地上。
“哼!”王君度冷笑一声,想了一想,道:“既然老将军求情,那就饶他一命!”他的心不满云定兴,因此故意整他,是以看见他今日居然低头,心不由大乐。
“多谢楚王!”云定兴说着,就要站起来。
王君度道:“且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重打一百军棍!”
云定兴大惊失色,这一百军棍打下,恐怕人也死了,就算不死,至少一两个月不能行动,楚王也太狠了一些,只是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能再说什么,再说,恐怕王君度勃然大怒,说不定反悔了。着一百军棍虽然恐怖,可是总可以捡回一条命啊。
“楚王殿下,饶命啊!饶命!”那人叫喊着,不甘心的四处挣扎,可是很快的就被其他士卒拖了下去。
“云定兴,本王饿了!”王君度冷哼一声,瞧了一眼云定兴。
“啊,楚王一路辛苦,微臣这就是准备宴席!”云定兴知道,王君度这厮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可是能量不小,如今更是钦差,千万不能得罪,是以听说他还没有用饭,赶紧爬了起来,然后吩咐士兵快马赶回去,让府的厨师准备吃食,同时吩咐一定要小心谨慎,用尽本事,一定要做出一顿好吃的饭菜。
随后,云定兴在王君度的身后,战战兢兢,不敢稍有怠慢,一直说着近几日的战况。
“云定兴,你这是向本王邀功?”王君度显然瞧出了云定兴的想法。
云定兴被他拆穿,心暗惊,想不到王君度这厮也不是愚蠢之人啊,只是不知道为何这般不上进,与他的几个兄长一般,只知道吃喝玩乐?云定心再度汗颜之下,连声不敢。
在众侍卫亲兵的陪同下,王君度走在最前面,云定兴随后,一行人向着县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