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画室聊天

  她的那幅画已经基本完成了，就算不做最后的完善，也算的上是一幅完整的作品。她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在那幅画上面已经花了将近三十多个小时。就目前完成的来说，绝对是一幅非常优秀的画作。在画展上我就夸过她的画功精湛，在此处如果再夸就显有故意吹捧之嫌。我相信，她胸襟的广阔程度一定如她画功般境界，对于别人的赞扬有着理性的接受。尤其是她这种在将来要把画画当做终生追求来做的人，在她看来，拥有精湛的画功、创作出出色的作品只是她的分内之事而已。
  我看到她已经彻底从作画的状态恢复过来了，整个人显得非常的轻松，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浑然没有上次从我对面愤然离开时的冷漠。她把凳子搬到靠近墙根的暖气片旁边，背对着暖气片坐着，那一面的暖气片很长，她让我也把凳子搬过去靠暖气片坐着。我跟她并排背靠着暖气片坐着，我用手试暖气片的温度，和图书馆的温度差不多。我和她都用背靠着暖气片，暖气片的温热穿透我的衣服传到我的脊背上。
  我坐在她的右边，她翘着二郎腿，右边的腿搭在左腿的上面，她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紧身牛仔裤，我想她下面一定穿着保暖的线裤或者秋裤，但腿依然显得很细。从腰部弯曲到大腿，再到小腿弯出的弧线流畅自然。她用手由前向后捋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转头问我实习工作找的怎样了。
  她额前的头发被她捋地向后背过去，跟我第一次见她时的那种发型一模一样——透露着一股露骨的性感。她那个样子看起来十分的具有美感，在那样安静的环境里，我突然间很想把她那个样子画下来，然后永远的保留。
  “正在考虑去哪儿。”我说：“你不打算实习么？”
  “不实习。”她顿了一下，笑着说：“我的实习就是画画，实不实习都一样。”
  聊天的过程中，我们谁也没有提那天在图书馆的事，我没问她怎么会知道我那天带走了她的笔记本，也没问她约我来画室时候并没有通知我带笔记本，又怎会知道我一定会带着她的笔记本过来。她也没有问我为什么没有主动联系她归还她的笔记本。
  给聊天开头是个比较难的事情，大多数聊天都从提问开始，问什么样的问题却需要认真思考和决定，因为你很难确定有些问题是不是对方不方便回答。因此，从职业和爱好出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们最开始只聊绘画方面的东西，美术史、绘画人物、历史上著名画家的风格、各人喜欢的画家等等。她说了自己对于当下国内绘画界的看法，她不仅在技术层面臻微入妙，理论方面也高识远见。
  我当然也不能落于她后，我绘画水平的确不如她。但理论方面我毫不逊色，我固然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学生，并没有在专业上下很大功夫。但课余时间，我经常泡在图书馆，徘徊在书架间寻找宁静的惬意，畅游在书香中不让我丢失自我。我在那些时间积累了宝贵的知识——虽然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有什么重要，当我和海琳琳聊天的时候，特别是我工作以后，庞杂的知识系统让我有了巨大优势。
  我总是能旁证左引，跟随她的话题和观点，让她感到聊天的过程就像顺水行舟一样轻松，丝毫没有磕磕绊绊。她有时说道兴奋处会拍手叫好，或者起身走动。我感到那是我此前人生最愉快的一次聊天，因为我第一次感觉到爱情离我是那么的近——尽管那并不算标准的爱情形式，不论和她相处的如何放松，我自始至终没觉得她在把我当一个情侣——或者一个未来的情侣来看。但那也有可能是一种错觉。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楼道的脚步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整个六楼除过这间画室和欧老师的储藏室之外，其余的全部闲置，很难想到谁会在那么晚的时候还来实训楼的顶楼。那脚步声明显朝画室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