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与祁对阵（二）
孙仪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对，罗宝性格多疑，我们越是引他来此，他越是不敢。”说至此处，他禁不住连连赞叹，“姑娘聪慧，这样的才智仅为商女，当真是可惜了！”
“姑娘虽为女子，然静安王选贤向来不计身份、不论性别，姑娘若不介意，在下可……”
顾婉卿只是看着孙仪，直看到他噤了声，这才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会领兵，加上最近身体抱恙，领兵之事怕是要孙大人代劳了。”
“是！本是在下分内之事，姑娘尽可放心！”孙仪回答得甚是痛快。
整个计划进展得如预期般顺利，那些营帐本就让罗宝起了疑心，孙仪带着三千轻骑主动突袭、后迅速撤退的事，让他们仅有的五万人越发不敢深入，最后只得让大军向东移动，再往南奔走，一来是避开金军，二来也是顺势等一等后来的五万祁军。
待在营帐里的顾婉卿终于可以松了口气，此事已经解决，她该回去了。
她答应陈凌的事她已经做到，接下来，就是让顾青城和长阳尽快从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中抽身而退。他们还要积蓄力量，从头开始。
走出帐外，阳光正耀眼，顾婉卿用手掌遮在眼睛上，便见远处一股轻骑疾驰而来，大约百人左右。
为首之人当先下马，抱拳道，“姑娘，孙大人要我等护送姑娘回苏平城。”
“孙大人呢？”顾婉卿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却并无孙仪及其他轻骑的身影。
“孙大人说他有要事，请姑娘先行，他稍后就到。”
顾婉卿点了点头，接过其中一人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之际，某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作为陈凌下属，大敌当前，他能做什么？
他既然来了，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这是他的使命，即便顾婉卿成功拖延了时间，可他的使命终究没有达成。
顾婉卿掉转马头，往今早孙仪离去的方向奔去，冷风忽然入喉，呛得顾婉卿忍不住咳嗽，她却只能压制着，再压制着。
便是祁军绕路走，回去的一小段路程仍有一道险隘，而孙仪很有可能在那里伏击，作为祁人，作为罗宝的半个长姐，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这场战事在她眼皮底下发生。
一路疾驰，顾婉卿只能让她的马快些，再快些，饶是如此，赶到那处险隘时，两边已打成一团。
孙仪将祁军用拦路石截成了两股，被拦在里面的那一股有万人之多，而罗宝宝恰恰就在其中。两边似乎才刚刚打起来，虽互有伤亡，但人数都不算多。
“住手！”顾婉卿大声道，这一声喊，也让她压制多时的咳嗽再也忍不住。
两军打得不可开交，哪有人能听到顾婉卿的声音，顾婉卿咬了咬牙，在百余骑兵的护卫下，冲到两军里。
有人护卫，也就意味着被护卫之人必是重要人物，祁军越发发了狠，长枪短剑便齐齐向顾婉卿招呼过来，顾婉卿本不会功夫，只能在马上笨拙地躲着。
“姑娘，太危险了，我们退出去吧！”顾婉卿带过来的唯一一个风马阁的人在顾婉卿旁边唤道。
尚未等她回答，眼前忽然长枪闪过，顾婉卿一愣，便觉得头顶一松，头盔顺势而落，连带着一头长发披散在腰间，随风舞动。
两军对阵竟出现一位女子！
这让所有人忽然哗然，紧接着，便有调笑声从祁军里传来，“是个女的！给老子留着！别伤着了！”
“是我的是我的，是我发现的！”
“谁有本事就是谁的？老子都好久没沾着荤了，哈哈哈！”
“……”说到后来，越发的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顾婉卿的心思全不在这上面，自然也并不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她只是拼力策马向前，因着祁军刻意不伤她的缘故，走得虽不顺利，倒也还算安全。
交战中，祁军异样的响动，终是吸引了罗宝的目光。抽空转身的刹那，当看到马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时，罗宝整个人已愣在原地，若不是其副将阻拦，他几乎中了孙仪一剑。
“皇后娘娘？”他大惊道，声音极大，大到不仅是祁军，连带着孙仪也愣了愣。
“孙仪、罗宝，住手！”顾婉卿已驱马至两人跟前，她翻身下马，对二人道，“快让两军住手！”
孙仪本是陈凌派来配合顾婉卿的人，如今他不经允许私自出兵已是理亏，此刻自然不敢有二话；罗宝是识得顾婉卿的，她的身份举国皆知，且她又是父亲的干女儿，罗宝担心祁军会伤到她，自然也不敢再动手。
至此，在两军统帅的号令下，祁金双方双双停手。
“臣罗宝拜见皇后娘娘！”扔下兵器，罗宝跪倒在地，大声道。
此言既出，四下哗然，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为何两军打的好好的，忽然打出来一个皇后娘娘。
可是统帅罗宝已然跪倒在地，整个祁军也扔下兵器，纷纷跪下。
“你是……祁国的皇后娘娘？”孙仪更加震惊，祁国的皇后带着金国的兵去打祁国的人，这到底是闹得哪一出？
事情走到如此地步，顾婉卿并不意外，她叹息一声，下马走到孙仪面前，“孙大人，静安王尚在营帐里等你，静安王传令让你即刻带兵返回！”
明知是假的，孙仪却也不敢违抗。
他原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与祁军对阵的，杀一个够本，杀两个算赚的，然而顾婉卿的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她传的是静安王的命，一旦违抗让罗宝看出端倪，先前的所有部署都功败垂成。
“等等！”罗宝抬起头，目光已变得凌厉，“仗才刚刚开始，皇后娘娘的一句话，就打算让他们这样轻松的离开吗？”
他刚刚那一跪，跪的是顾婉卿当年的位份，跪得是她在祁国的名望，跪的是祁皇对她直到今天的皇恩，如今，她已不在祁国多年，她无权干涉两军对阵之事。
说话的功夫，被孙仪截断的另一波人也赶了过来，眼下，五万祁军与三千金军硬碰硬，不用打，胜负已定。
“罗宝，金安联军十五万就在不远处，若我们久久未归，他们必然出兵，到那时，你这区区五万人如何应对三倍于你的兵力？所以，到此为止吧！将你的兵力用到真正的战场上，而不是这里！”
罗宝稍作沉思，却不再此事上过多纠结，他只是道，“皇后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一步，自是避开了人群。
林中幽静处，罗宝道，“皇后娘娘，您为何会出现在金国？”明明当年，她是嫁给了安国皇帝，安皇退位后，她便杳无音信了。
顾婉卿笑了笑，她问道，“罗大人可好？令姐可好？”此事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可以说得清的，何况，她也却无回答的必要。
罗宝道，“多谢娘娘记挂，家父和姐姐一切都好，家父也时常挂念您。”
顾婉卿笑了笑，便听罗宝的语气忽然多了些试探，“皇后娘娘，姐姐说……皇上他……仍在记挂着您，您当年居住的含香殿至今仍保存着您在时的样子，皇上每天都要过去走一走。”
“祁国至今仍未立后，您在世却不在祁的消息成了祁国上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共识，您要是想回去，想来祁人……”
“罗宝！”顾婉卿叫住他，也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试探也好，真心也罢，都再无必要。
“我早已不是祁国的皇后娘娘，我希望你甚至整个祁国都记住这一点。顾家皇后从祁皇以十城换给安国开始，就已经是安国的人了，我不介意，并不代表我已经忘记，如今，安祁金三国争雄，我能做的是我的刀绝不会对祁人挥下，那是我对厚爱我的祁人唯一的报答。”
转身欲要离去，罗宝并不打算就此罢休，“皇后娘娘，皇上一直都在找您，已经许多年了，便是您不做皇后，您就当真不念及皇上对您的一片痴情吗？纵然皇上曾经有对不住您的地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一片痴情？
顾婉卿颇为仔细地咀嚼着这四个字，终是无奈轻笑。如今这世道，当真是奇怪了！听他这语气，竟当真是为凌亦辰着想一般，他就没想过她若回去，他的姐姐又当如何吗？
不再做无谓的辩白，顾婉卿道，“大争之世，谁也避不开，从今以后，只需各凭本事，罗宝，愿你凯旋！”
转身离去，身后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未等顾婉卿回神，颈间剧痛，耳边是罗宝的叹息，“皇后娘娘，得罪了！”
晕过去之前，顾婉卿心中不禁感叹。
她又忘记了！她是安国皇后也好，是金人也罢，能出现在这里，能号令金国将领，她终究是还是有分量的。
这样的她，又可以拿来要挟旁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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