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屈人之兵

  几个毫无关联的人和事组合在一起,影麒已然僵在原地,显然是一副有听没有懂的姿态。他也深知左煦的秉性,自己若不问,他是绝不会重复第二次的,一旦办错了,该受到的惩罚一样也不会少。
  “恕属下多言,皇上怎知恭亲王妃要去九华山?属下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并无关于她动向的反馈。”
  想起白日的一幕,左煦眼中尽是清冷。
  顾婉卿是封念茹心中的一根死结,封念茹执意与顾婉卿叫板,那么顾婉卿去九华山得天眷顾之事,她必然也会上心。至于那个传说,她当然会信,因为那些话,是左煦说的。
  左煦从不是一个话多之人,在这安国,他的话,向来是再可信不过的圣旨,这于安国的所有人,都已渐渐成了习惯。
  “再派人去查一查我的身世,其他不必多问,照做便是。”左煦道。挥手之间,茶几对面已空无一人,就仿佛影麒从未来过。
  怀南王素来有坐拥一方安地,却不向安君称臣之心,左煦在时,尚能压制得住他,如今左煦不再,他自然蠢蠢欲动。
  安境内尚未全乱,他自然不敢先行反安,他既然不敢,左煦便推他一把,逼得他不得不反。
  至于封念茹,左煦没有让人直接杀了她,并非念及旧情之故。封念茹是支撑左弘走下去的唯一的信念,若她忽然殁了,左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谁也说不清楚。
  安国要在左煦的控制中一点点乱起来,而不是毫无章法的乱下去。
  金国,边境凤城。
  日已西垂,白日的暑热已然散去许多,顾婉卿站在屋檐下,从信鸽的腿上拿出字条,通读之后,眸间已染上笑意。
  这信鸽自安而来,字条上只有一行小字。
  观安动向,伺机而行。言少,情多,珍重。
  心思婉转间,顾青城俨然已跑了过来,想是跑得匆忙,他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他全然不觉,脸上犹自带着兴奋。
  “长姐,方才传来消息,安国乱了!”
  顾婉卿侧目,便听他继续道,“安国的怀南王劫持了当朝皇后,安国皇帝以怀南王谋反为由,当即领兵十万讨伐,没想到,那怀南王也不是吃素的,他联合了鲁北、湘西的郡王联合反抗。”
  “他还联合盗匪抗安,并且煽动流民造反,这一波浪潮下来,打了当今安皇一个措手不及,连在金国游说的高卓也赶回去了。”
  顾青城的眼睛亮晶晶的,因为他知道,回安的时候到了。等了那么久,到底等得不冤。“长姐,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动什么身?”长阳接话道。此刻,他也是刚刚从静安王陈凌那里归来,还未来得及歇脚便感到顾婉卿这里,风尘仆仆的样子。
  不等顾婉卿说话,顾青城已抢道,“长阳,我们可以回安了!盼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顾婉卿无奈摇头,将长阳让进屋里,待他将面前的茶水饮尽,这才问道,“静安王那里怎么样了?事情可办成了?”
  长阳又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抬头对顾婉卿道,“我们要求不多,给的**又大,他确实动心,只是他非要我们的掌事之人与他碰面,否则便不肯接下这桩生意。”
  他们的掌事者,指的自然是顾婉卿。
  “你怎么回答的?”顾婉卿问道。
  长阳道,“我怕他不肯应下这件事,便同意了他的要求。”
  微微摇头,顾婉卿道,“陈凌倒也是个聪明人,他不过是诈你一诈,你倒是心虚了。他未曾了解过我们,又怎会知道你不是掌事者?”
  “时机未到,我是决不能以这样的身份显露人前的,也罢,让青城去应付便是。”说至此处,长舒一口气,不知是对于重整山河的期待,还是对图谋霸业的感慨。
  “青城说的对,我们该回安了!”
  回安,比预想中要容易得多。
  午夜时分,有人从城里将奈良城门开启,顾婉卿骑在马上,仿佛入无人之境一般,带着长阳及其随从,长驱直入。
  长阳跟在顾婉卿身后,止不住的笑,“姑娘,亏得青城日日喊着要率他的铁骑踏平安国,他若知道姑娘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一城,非要气得呕血不可!”顾婉卿让顾青城去应付陈凌了,因而并未让他参与攻城之事。
  诚如长阳所言,这奈良城拿得着实容易,几乎未动一兵一卒。
  奈良城地处安国边陲,地势险要,属易守难攻之地,因而即便安国外围已兵荒马乱,且皆距奈良不远,奈良城中却是一派祥和。有奈良,虽一城据守,胜十城。
  不少势力早对奈良城垂涎已久,却因其地势之故而无可奈何。
  “有简单的方法,我们何必强攻?”顾婉卿道。
  长阳点头,他小心地观察着顾婉卿的神色,试探道,“姑娘说的是,只是用这样的手段,想来以青城的性子,定会觉得此方法不是那么的光明正大。”
  长阳说得委婉,顾婉卿自然知道,若是旁人,想来定要说她下作了。
  顾婉卿的手段很简单,她派人用半个月的时间,潜入奈良县,摸清各主事要员的情况,无意中发现奈良县丞与县令赵德江夫人有苟且之事。
  安国纵然民风开放,**也是于礼法不容的,何况,那县丞偷的又是县令的人!
  顾婉卿便以此要挟,让他利用手中权力,在午夜时分大开城门。县丞有把柄落于人手,自然不敢不从,因而奈良便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易主。
  方法虽取巧了些,到底好用。
  对于长阳的评价,顾婉卿更是半点不上心,“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如果一个计策可以避开血腥屠戮,我倒不觉得这种下作的手段是坏事。”
  他们在乎的过程,而她只在乎结果。
  谋国之路,才刚刚开始,今日虽这般容易,以后却只会更加艰难。顾婉卿能做的,不过是在有限的范围,尽可能地避免生灵涂炭而已。
  夜,渗出微微的凉意,有风来袭,烛光摇曳,连带着顾婉卿翻书的手也顿了顿,她抬起头,这才想起,如今已是秋天,距离她夺取奈良也过了三个月。
  安国四面点火,左弘早已疲于应对,因而这三个月,顾婉卿才能安然度过。
  “姑娘,长阳公子和青城公子求见。”门口处,华景上前禀报道。
  华景当年曾是恭亲王府的侍卫统领,五年前受封念茹和高卓等人的命令刺杀顾婉卿,后被顾婉卿招到自己麾下。五年里,顾婉卿不问世事,华景便带着自己的手下跟着顾青城东奔西走,如今顾婉卿归来,他们便贴身保护她。
  顾婉卿仍就翻着手中的书,头也未抬,口中道,“让他们进来。”
  “长姐!”未见其人,已闻顾青城的声音响起,自归安以来,他似乎心情大好,言语间尽是兴奋之意。
  顾婉卿抬头时,两人已走到近前。顾婉卿招了招手,华景识相的关上房门,让这屋内只剩下这三人。
  “长姐放下医书,拿起兵书,青城竟一点也不觉得违和,好像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想来长姐天生便该是统兵之人。”顾青城看着顾婉卿搁置在案几上的兵书,不禁道。
  自入奈良,城中大小事宜一直都是长阳出面处理,顾青城辅助,顾婉卿从未露面过,只每日晚上招二人过来,商讨议事,出谋划策。
  顾婉卿只是笑,为两人倒上热茶。
  “我让你们做的事,如今可有眉目了?”她问道。
  顾青城自是忙不迭地点头,“招兵之事,进展顺利。周边农民起义越发频繁,百姓无法耕种,致民间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奈良城本就安稳,加上我们征兵条件优渥,几乎不需要我们号召,一传十十传百,三个月内,就有近万人应征入伍。”
  长阳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我们想过安国会很乱,着实没料到安国已乱到如此地步,但奇怪的是,安国多是外围混乱,至今也没有任何一股势力靠近京城的。”
  这种乱,有迹可循,并且循序渐进,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安国土地外围肆意搅动,然而那双手若想让这混乱终是,似乎也并不难。
  提到此处,长阳眸中越发兴奋,“姑娘,您将城中权贵世族的土地收回来,均分给奈良百姓,此举广得民心,如今周边有三座城池的百姓杀了当地的贪官,意图归顺呢!”
  “若长此以往,我们哪还用什么兵啊,我们只要坐在这里,自会有人将城池送到我们手中。”
  也许是运气好,也许是计策良,无论如何,自顾婉卿入安以来,所有的进展都是意料之外的顺利,顺利到久经世事如长阳,也几乎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太过顺利,未必是好事。
  自古以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样的顺利,太容易将人麻痹。
  “还听到其他的消息吗?”顾婉卿问道,眼中并无兴奋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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