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出塞曲（六）

  “秋风吹地百草干”。在所有的植物中，草应当算得上是最孱弱，最不济的了。然而，弱者往往是最敏感的。
  小倩顺手拔起一颗草，叶已是枯了，茎还没枯透，只有那根，还有一点湿的感觉。但那点湿，己经无法让人感知到，春时芳草依依，葱郁遍地；夏时勃发向上，生机盎然的景象了。望着手中何无生气的叶脉，心里骤然透过一股寒骨冰心的冷。这草从葱郁走向枯萎，从鲜亮变得黯然，这不由的让人产生出一种生命无常的感叹。面对这己枯的秋草，我总感觉我与这枯草之间存zài
  着一种必然的联系，是心有灵犀，还是同病相怜？
  在出塞前，她就已经和包拯定好了此计。如果刘鑫真的能在千里之外动手杀媚娘，那么，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他在京城中暗中安排的力量。不过，小倩知dào
  阿青的心思，所以她让黑二暗中保护媚娘。虽然她恨那个女人，可是她真的不愿意让他伤心。
  辽国已经越来越近了。
  “冷秋悄至，金风乍凛，玉露高寒。瘦菊扶篱，袅袅似顾盼。落霜催动萧气，惹老枫碧树流丹。雁鸣处，搅翻砧声，凄楚胡天；斜照将残，顿牵清愁起，荡入水间。暮云草树，剪泪痕关山，篷窗孤枕梦幽，惆怅际暗消自遣。千古意，付苍茫烟雨，憔悴华年。”小倩轻轻地吟道。她读书不多，也不是酸盐假醋的文人，可是面对此情此景，她不禁轻轻地吟道。
  刘鑫摸了摸脑门，有些暗自生疑：“这是谁的词，怎么没有听过？”他也算读过不少书了，可是从未听过这首词。其实没听过就对了，这只不过是小倩有感而发罢了。
  “公主，快上车吧。明天一早，就可以到南京幽都府了。”刘鑫心里松了一口气。他非常庆幸，耶律齐住在幽州，离大宋非常近，这样可以快点交差。如果他住在上京临璜府，他还得多走一段时间。
  幽州是军事要地，不过不要以为耶律齐驻守这里，就以为他手中握有实权。其实不然，他只不过是名义上的统帅罢了。真zhèng
  的实权，却在副元帅萧南风手里。而萧南风，正是太子的亲舅舅。
  “明天，这么快？”小倩眼圈一红，她望着南飞的大雁，欲哭无泪。
  阿青的眼圈也是红红的。明天，她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他们将天各一方。他强忍住内心的悲痛，发誓不哭。他知dào
  ，如果小倩看到他的泪水，她肯定会更加难过的。
  秋夜，天高露浓，一弯月牙在西南天边静静地挂着。清冷的月光洒下大地，是那么幽黯，银河的繁星却越发灿烂起来。茂密无边的高粱、玉米、谷子地里，此唱彼应地响着秋虫的唧令声，蝈蝈也偶然加上几声伴奏，吹地翁像断断续续吹着寒茄。柳树在路边静静地垂着枝条，荫影罩着蜿蜒的野草丛丛的小路。
  小倩踏夜色，轻轻地远离了送亲的队伍。
  远远的，只见一个人影正在黑暗中焦急地等待着。
  “阿青！”小倩张开双臂，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飞一般地扑了过去。
  “小倩。”阿青紧紧拥bào
  着她。
  他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装作若无其事了。可是，他们无形之中都达成了一个默契，谁也不能哭。
  他轻轻地闻着小倩发间的清香，不由得又想起了耶律齐：“他丧失了嗅觉，是闻不到小倩的脚臭味了。可是，他从此也闻不到小倩发间的清香了。”
  而小倩在同时，也想起了耶律齐：“他为什么一定要娶我呢？天底下哪个姑娘的脚不比我的香啊，他为什么一定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也要和我在一起？真的是爱？还是另有图谋？”
  幽都府内，耶律齐也在坐立不安。
  他明天就要当新郎了，可是他不知dào
  为什么，自己的内心总是忐忑不安。是过于激动？他不知dào。
  这一夜，三个人都未曾入睡。
  阿青和小倩紧紧地拥bào
  着，不发一言，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我该走了。”小倩看着那渐渐变白的天际，轻轻地说。她那张俏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悲伤。
  够了，有了这一夜，已经足够了，虽然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
  阿青看着天际，微微地点了点头。他紧紧地握着小倩的手，舍不得松开。
  小倩不敢看他的眼睛，硬生生地将手从他的大手中抽出，头也不回地往马车方向走去。
  看着她那瘦弱的背影，他终于落下了伤心的泪水。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硕人敖敖，说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镳镳，翟茀以朝。大夫夙退，无使君劳。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发发，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送亲队伍刚进幽州城，只见道路两边，许多辽国的百姓都在夹道欢迎，吟唱着这首歌谣。
  刘鑫一脸轻松，他觉得只要进了城，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一半。等到大婚过后，自己就可以返回大宋了。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汴梁城最好，在那里睡觉都觉得安稳。
  耶律齐早早就带着人在城门守候了，他亲自驾着小倩的马车，缓缓往王府驶去。
  阿青混在队伍中，看着神采奕奕的耶律齐，不禁有些自惭形秽。
  “王子和公主，本来就是最相配的。”他心如刀绞，“耶律齐肯为小倩付出那么多，他肯定会对她好的。小倩，祝你幸福，我一定会找吉祥问个清楚的！这笔帐，她得还！”
  红烛寂寞地燃烧着，落下了伤心的泪水。
  耶律齐轻轻地挑起了大红的盖头，看到了一张清丽脱俗的脸。
  虽然是大婚，可是小倩仍然没有浓妆艳抹，只不过略施粉黛。她的眼睛中噙满了泪水，那晶莹的泪花，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你哭了？”耶律齐试图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小倩轻轻地将脸侧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