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彷徨路

  (.)虽然现在仍然还是春天,却有一片梧桐的叶儿脱离了枝头,盘旋而下,正如花儿的翅膀,轻轻地落在玉摧红的肩上。
  紧闭双眼的玉摧红纹丝不动。
  唐寅竟然怔住了。
  玉摧红竟好似那条命不是自己的,生死攸关之时,他还是毫不松口的拒绝了唐虎杖。
  唐虎杖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事情闹到今天的这个地步,他不单是对秦宛儿不好交待,连到查心桐的面前,他也不知道如何去解释了。
  看着一脸愧疚的唐虎杖,唐寅忽然道,“一代剑魔玉非寒,他有几个儿子?”
  祝枝山嘟囔道,“如果只论亲生的,好象只有咱们面前的这么一位奇葩。”
  唐寅道,“你也知道他(玉摧红)是奇葩?”
  祝枝山嘟囔道,“师父大哥本来还算正常,只他在金陵重新又见到了查心桐之后,他,竟好似一直在作死……”
  唐寅冷笑道,“玉摧红一定是觉得自己对不住那个女人,准备着以死赎罪。”
  看来,这位查家大小姐查心桐一直是玉摧红心头的刺,成了他的死穴。
  当然,为了秦宛儿,唐虎杖无意中也加入了这个乱阵,他将玉摧红当作了自己的假想敌,这位川中第一奇人对着玉摧红又是落毒,又是解毒,在中间忙得不亦乐乎。
  反而是中了毒的玉摧红表现得出奇的淡定,现在,他连最后的一线生机似乎也放弃了。
  “利涉桥。”
  然后,玉摧红竟然晕了过去。
  现在,祝枝山和唐寅就坐在金篷马车之上,护送着晕倒的玉摧红回去的金篷马车上。
  玉摧红虽然早己在金陵城的利涉桥边买了一处宅子,但是,他其实並不属于这里。
  因为,这里,只有一个砖木结构的宅子,却不是一个管着柴米油盐的“家”!
  祝枝山不甘道,“师父大哥他,就准备着这样的客死异乡了吗?”
  唐寅叹了,医者断人生死,自己精心配制出来的毒药,如果连玉摧红都毒不死,唐虎杖这个“川中第一奇人”岂不是要成为同行们的笑柄了?!
  所以。玉摧红这一次应该是死定了!
  祝枝山道,“如果,师父大哥明天真的死了,这消息第一个要通知谁?”
  唐寅道,“当然是铁无双那个傻鸟呀,大家都知道,玉摧红可是铁大个子的授业恩师。”
  祝枝山道,“为什么不是亲属?”
  这句话听得连唐寅都打了个冷战,江湖中人都知道,这个世界上,玉摧红唯一的亲属就只有他爹:一代剑魔玉非寒!
  祝枝山结结巴巴道,“假如真的到了那个时候,玉非寒会不会听咱们的解释呢?”
  玉非寒是何等样人,他武功之高,杀气之重,本来世间少有。
  廿几年前,他老婆无故枉死,玉非寒一怒之下,曾经在乌衣巷内杀得江湖而为之变色!现在,如果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也死了,难保这位武功奇高的疯老头不会又重入中原,那时候,有多少人只怕也不够他杀的了!
  唐寅双手合什,道,“咱们还是先把这祖宗送回去,如果他熬不过今天晚上,咱们还是早点离开金陵,而且是跑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这段时间玉摧红一直住在悦来客栈,他的宅子里,很久就没有人气了,门窗一直紧掩着,房间里面难免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霉气。
  二人将玉摧红安顿完毕匆匆离去。
  锦被如血,烛火摇曳。
  玉摧红紧闭双目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他此刻的遭遇,和一条死鱼又有什么区别呢?
  “喵儿……”猫儿叫春的声音打破这如死的沉寂。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条人影掠到了窗前。
  这个人穿着一套紧身的黑衣,又用黑巾蒙住了头面,行动的时候,就如猫儿落地一般轻捷无声。
  他背上以十字带扎着一个包裹武器的布袋,隐在手肘之后,放在最顺手的位置。
  窗纸上烛光摇曳,黑衣人表现得极为小心,他并没有直接掀开窗户,只是伏在窗下,静静倾听。
  只听玉摧红的呼吸声断断续续,有时微弱,又有时沉重,微弱之时如游丝将断,沉重时却又有如猫喘。
  川中唐门的独门毒药,效果当然不是说着玩的。
  这黑衣人听了半晌,一双冷似冰霜的眼睛里,方才露出满意之色,医家讲究“望,闻,问,切”,单从“闻”这一方面来诊断对方的情形,玉摧红现在己经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
  很明显,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黑衣人这才用手一按窗帘,借这一按之力窜了进去,“唰“的剌出去一势,手中武器劈空,风声刺耳。
  只要是习武之人,若是在平时,必定要早已警觉。
  但现在,玉摧红依然僵在床上,却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烛己残,风一吹,灭了。
  屋子里黑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这黑衣人宛如已和黑暗溶为一体。
  他並没有直接攻上去,而是站在黑暗中又静静等了半晌,床上的玉摧红呼吸还是极不规则,甚至可以看作是奄奄一息了。
  黑衣人这才一步步向床前走了过去。
  他脚步极轻、极稳,可是今夜下了雨,他鞋底也难免沾上了水,在木地板上走了两步,忽然发出“吱”的一响。
  这声音虽然极轻微,但在此时此地听起来,却实在比春夜的惊雷还要刺耳。
  玉摧红似乎被惊醒了,他,竟在床上动了一下。
  黑衣人立即将身形定住,连呼吸都屏住了。
  现在的玉摧红实在太虚弱,所以,他只不过只是翻了个身,黑衣人暗中松了口气,又等了半晌,忽然一个箭步窜到床前。
  趁你病,要你命!
  黑衣人的武器竟然是一对冷冰冰的铁手,如意铁手!他的一对如意铁手笔直地向着玉摧红颈后的大穴抓了过去!
  玉摧红虽然仍在恍惚之中,却已能感觉到十支利刃刺入他的血肉,奇怪的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不知道痛了。
  ……
  夜己太深,金陵城内的所有车马都歇息了,大小姐查心桐只能不顾形象地狂奔。
  她只望自己能生出一双翅膀,一下子能飞到玉摧红的身边。
  大小姐一面不停的自责,凭心而论,虽然玉摧红有杀她父亲的嫌疑,而她,却並不想毒死对方。
  而让她更想不到的是,看似好说话的玉摧红,一旦是发了驴,他的性情竟然可以硬到如此的地步,当初,他安心服下她递上的毒酒,现在,他更是决绝地拒绝了唐虎杖的救治。
  他如果就这么死了,我以后该怎么办?
  泪水又顺着她的面颊流了下来。
  忽然之间,她停住了脚步。
  查心桐忽然发现,自己並不了解玉摧红,自己只知道玉摧红在利涉桥畔购置了一处物业,自己原来根本没有去过。
  夜色浓如毒血,在这个人口百万的金陵城中,查心桐感到如此的陌生,每条街每条小巷看起来都差不多,在夜色之中,每一处屋宇看起来都几乎是一个样子。
  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我,怎么可以迷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