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套路无边

  马班头道,“狗屁,赵半城那厮得意时,偶尔到顺天府衙行走,他也是鼻孔望天……”
  张三小声道,“马爷,反正您也看赵老板不顺眼,这次您放开大路,容我们当面呈诚燕知府,请父母官为被赵半城欺压的船工们出头。”
  马班头沉吟道,“这些话,我可以帮你传到,我家老爷正在处理要务,你们这群人……一个也不许上堂。”
  张三为难道,“我们赵氏船工工会,向来配合燕知府大人的领导,一年也难得闹上一次。”
  马班头骂道,“我家老爷好说话,你们这群浑蛋顺势,还闹上瘾了?”
  张三笑道,“一次一次,今年就此一次,下不为例。”
  马班头胡子一吹,“但凡有个屁大的纠纷,这家闹完了那家闹,你们真把这应天府衙门当成墟市了?”
  张三道,“无理取闹这顶大帽子可不能乱扣,那是没素质之人所做之事。”
  金木柯缩头躲在美女从中,仍被马班头一眼认出,马班头禁不住冷哼一声,“你们倒讲了一口好素质。”
  张三小声道,“马爷您看,这船工们今曰赶齐了,如今半个金陵城的百姓们都在盯着此处,假如不让大家伙儿捞点彩头,恐怕……”
  马班头道,“船工们闹便闹了,你今儿弄群娘们儿来凑什么热闹?”
  张三道,“大家顺路而已,咦,我还真不晓得,这帮姐姐们今儿个发的哪门子的神经?”
  马班头看着衙门前府前大道人山人海,也恐久则生变,眉头一皱,对着张三耳语几句。
  张三领命,返身回去先将几位领班拉出队列,吩咐工会工作人员約束全部船工就地静坐相候。
  应天府衙门开半扇,这才有麻五领着张三及众位领班侧身而入。
  船工们全听工会招呼,一声令下,大家席他坐翻了半条街,更将迎风而立的欢场女子们映衬得傲视街面。
  花湘忆道,“马班头,小张三己经进去了,燕知府何时接见我们姐妹?”
  马班头贵为应天府总捕快,管理着江宁、上元。辖:江宁、上元、句容、溧水、高淳、江浦、六合,溧阳共八县的治安。
  洪武二十六年,应天府编户一十六万三千九百一十五户,人口一百十九万三千六百二十人。
  马班头乃是一人之下而百万人之上,应天府地面上除了燕知府之外哪个见了他不当面尊称一声马爷。
  这花湘忆在众人面前,大喇喇直呼一声马班头,惹得马班头脸色一沉,道,“花湘忆,你不带着众姐妹们在花船之上好好操琴习艺,今日跑到应天府衙闹的是哪一出?”
  花湘忆道,“我们要见燕知府。”
  马班头道,“我家老爷日理万机,岂是你们想见就能随便见的!”
  花湘忆带着欢场女子们吃吃笑道,“日理万机?日理万妓?”引发哄笑一片。
  马班头喝道,“严肃,注意素质!”
  于是做西女装扮者歌舞,做东瀛女装束者奏乐,花湘忆带着黑帽红衣女子们微启珠唇吟唱:
  “梁山感杞妻,恸哭为之倾。金石忽暂开,都由激深情。东海有勇妇,何惭苏子卿。学剑越处子,超然若流星。损躯报夫仇,万死不顾生。白刃耀素雪,苍天感精诚。十步两躩跃,三呼一交兵。斩首掉国门,蹴踏五藏行。豁此伉俪愤,粲然大义明。北海李使君,飞章奏天庭。舍罪警风俗,流芳播沧瀛。名在列女籍,竹帛已光荣。淳于免诏狱,汉主为缇萦。津妾一棹歌,脱父于严刑。十子若不肖,不如一女英。豫让斩空衣,有心竟无成。要离杀庆忌,壮夫所素轻。妻子亦何辜,焚之买虚声。岂如东海妇,事立独扬名。”
  围观者众,大多数不明其义,只知面前这群抚琴吹萧歌舞吟唱的烟花女子们论及身材样貌歌声舞姿无一不是人中极品,观众们禁不住喝彩连连。
  燕知府出一介文士,马班头随侍多年,陪着也略识诗书。
  马班头没想到自己一句注意素质,惹得这群烟花女子们,唱起了唐朝诗仙李太白的《东海有勇妇》。
  诗中说的是,东海勇妇大义明而报夫仇的义举感动朝野,引得主上免其死罪,而且美誉流传,名列史册。
  这首本是李太白作品中比较生僻的诗句,哪知这群秦淮河边讨生话的烟花女子们乐感极强,花湘忆信手捻来,一众烟花女子们仓促间随之抚乐伴唱竟也相得益彰。
  马班头刚要喝斥,却见自己手下那班捕快们,先丢了手中吃饭的家伙,面上忽悲忽喜,不自主地随着烟花女子们的节奏轻轻摇摆。
  马班头心中咒骂一声,换了张笑脸,高声喝道,“好!”
  这一声吼大有讲究,府衙乃是应天府重地,如今这班烟花女子们堵住门前载歌载舞不成体统,情急之下,马班头动了真气,于万人声中,如同旱天暴起惊雷!
  这一声,震得抚乐器的柔弱女优们不自主气血上涌,手中一抖,乱不成声……
  此时府门一开,麻五带着张三及各位船工领班由内走出。
  张三笑道,“原来马爷也懂得耍金刚狮子吼功?!”
  马班头倨傲地冷哼一声。
  张三道,“刚才入内,我……可没收过马爷你派的银子。”
  马班头冷眼一瞅其它几位船工带班,带班们捂住腰囊,闷声不语,撞上马班头的目光时,各位领班们面带尴尬笑容。
  麻五对着会心一笑。
  马班头心中有底,凑到张三耳边小声道,“白花花的银子你不收,是因为你张三是光棍一条,他们几个,却是有家有口的,若还想在金陵的地面上混下去,他们就不敢不收!这道理三岁娃娃都懂得,收了马爷的银子,可是要听马爷招呼的!”
  张三呵呵笑道,“马爷这是在威胁我?”
  马班头小声道,“你们赵老板,每年可暗地送给你不少银子,他就是想着你率领工会,维护赵氏船厂的稳定。”
  张三笑道,“单身汉手中无余钱,白白送上的银子,我正好拿它,陪着工友们换酒喝。”
  马班头道,“小张三收了老板的银子,如何用途与马爷无关,但现在,你不事维稳,反而带头闹事,就有点不厚道了,马爷给你留点面子,现在人前我就不说穿了。”
  张三叱道,“马爷身为应天府总捕头,平日在赵老板身上捞到的好处,可比小张三只多不少。而且,我听说……那些银子,只进了马爷您一个人的腰包。”
  马班头脸色一阴,附耳轻声道,“彼此彼此,你不说我,我不讲你!如何?”
  张三道,“成交!”
  马班头道,“小张三,得了便宜别卖乖,现在你的人也该散了吧?”
  张三嘻笑道,“未曾亲见赵老板服软,我怎么会散呢?”
  马班头道,“好,马爷透点消息于你,我家归云少爷,如今已经进了金陵。”
  张三大喜道,“这小祖宗能亲自杀回来,金陵城二月初二这场好戏,便是板上钉钉了!”
  马班头轻声道,“所谓父子没有隔夜仇,如今,你船厂工会围堵知府衙门,骚扰到燕攀龙大人,此事传出,一个不小心便先要动摇了我家少爷的心智,大战将至前,此举实为大忌。”
  张三咬唇不语。
  马班头道,“江湖人敬重你张三侠肝义胆,此次你是愿意与我家归云少爷为敌,还是为友,现在,马爷让你自己选。”
  张三迟疑道,“对付赵老板之事……”
  马班头道,“你讲义气,此事便有得商量!”
  张三眼珠骨碌一转,点一点头,对着人群高声道,“兄弟们,上面己经答应了大家的请求,我们不能让燕知府这样好的父母官为难呀!”
  船工们本性淳朴,今日游行也是被逼无奈中的下下之策,如今既然是张三哥说出的意愿达成,大家自然是谢天谢地,谢谢亲人青天知府燕攀龙。
  大家连连称是,不待张三说完,回家赶晚饭的船工们稀稀拉拉地先走了一多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