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六)
我的地位吧?”这是唯一可以拖住他的方法。
他皱眉,松开了手,“好,我会宣bù
你在宫中地位的明天登基大典你就随我来吧。”一挥衣袖,他再度扫视了我一眼,便离去了。我倚靠在窗边,用牙齿咬住下唇,直到泛出血丝才松口。伸出手,将纤细的手指映照在一轮明月之下,中指,那根最长的指上系着一根醒目的红线,它伴了我三度春秋,带着我的等待与企盼,然而盼来的却是如此痛彻心肺的结局。这根红线并不是什么祝福,而是诅咒,永远化不开的诅咒,我与凌夏之间的诅咒。我找了一把剪子,毫不犹豫地剪下了那根红线,手指上是被红线扣出的深深的环痕,如今,线断了,我与凌夏所有的牵连也就断了。凌夏,从此我与你是陌路,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的背叛。
隔日清晨我早早梳妆爬起,有个侍女进来将我扶起。
“你是谁?”这几日都不是她来服侍我的,怎么就换了一个人?
“回娘娘,奴婢名唤苑儿,是陛下特意派我来伺候您的。”
我一愣,娘娘?我何时成了娘娘“是谁让你如此称呼我的?”我皱眉。
“回,回娘娘,是陛下。”我瞧出了苑儿脸上的害pà
,她在帕我。哼,我有何可怕?莫非她心虚?难道是段临宇派她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否则好端端的换什么奴婢?我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言语。
苑儿生得倒是白皙娇俏,尤其是有一双清澈的双眸,我心里暗笑,越是看似纯净的人越是绵里藏针,我早就领教过了不是么?段临宇以为让个小丫鬟看着我就能知dào
我的一句一动了,他还真是太小视我了。
苑儿很本分的服侍我更衣,为我挽头,然后低下了头,“娘娘,陛下在增辉殿等你。”我款款步下台阶,就像过去十九年间无数次走过这个台阶一样。我知dào
今日是段临宇登上最高统治宝座的日子,也是我正式向过去那个沐雪琉告别的日子。
增辉殿两边站满了重臣,其中有不少是归降于段家的,过去父皇的臣子。我目不斜视,缓缓走入增辉殿。我的出现引起了一片喧哗,窃窃私语声不断,我将那些声音摒除与而后,直直走向段临宇,他站在那里,向我伸出手。
我站在他身旁,然后登基大典正式开始。我冷冷扫视下方的一干人跪拜,我知dào
在某个角落就有凌夏,这样的认知让我恨意顿生,我根本没有注意接下来各位大臣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总之就是些表面功夫,他们个个都口呼忠心侍君,但是大难临头哪个做的到?他们昨日可以背叛我父皇投向段家,明日也可背叛段临宇投靠别人,真真假假,这世上人言最为微薄,竟不如一张纸。
“无论过去怎样,现在朕是你们的主子,我就希望你们忠心不二,好好为朕办事。此外,朕有一要事要向天下宣bù。朕也到了大婚的年纪,思虑再三决定下旨立雪琉为朕的皇妃。”
我站在一旁简直要为段临宇鼓掌,此言一出,等于是给了下面的所有大臣重重一击。
“陛下万万不能啊!”有人站出来了,我瞥了一眼,内心冷哼,是过去的礼部尚书钱宗疏,他也是降臣。
“有何不可?”段临宇不以为然。
“谁都知晓眼前的这个女子是前朝遗留下来的皇女,陛下非但不处置反而要立之为妃,这,这……臣恐怕陛下是留了一个祸害阿!”
殿内一片喧然,我望向段临宇,他没有任何表情,“哦?钱大人的意思是因为雪琉是前朝的公主所以朕不能立之为妃?”
“正是。”
“那好,那钱大人你呢?你不也是前朝的臣子?难道朕为了不要留下祸害,也一并将钱大人你处置而后快?”段临宇的话不急不缓,却有力地回荡在大殿内。钱宗疏满脸恐慌,差点就站不直了。我蔑视地扫了他一眼,依然目视前方。
“还有什么意见吗?”一片静寂,段临宇杀鸡儆猴的招数是彻底唬住了所有人。
“没有的话就这么定了,拟旨!”
我浅浅地笑了,一种报复感油然而生,我知dào
凌夏正在下面看着我,看着此刻身为皇妃的我,他一定不知我还活着,更不知我竟然一夜之间成了段临宇的妃子。他该做何感想?做事情总要付出代价的,凌夏,这就是你的代价。
拟好旨意接下来就是出宫去城楼上面见都城的百姓。我一直追随在段临宇的身边,望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恍恍惚惚就想到了父皇。爬上城楼俯视整个都城,竟然又是一片繁华,百姓跪拜在地面上大呼万岁,那声音几乎能响彻天空。
不知为何我总觉着此等情形刺目地眼熟。蓦然想起三年前,我也是站在这座城楼之上,父皇就站在正中央,迎接北征凯旋归来的将士。往事历历在目,让我头晕目眩。我一倾身,就望见挂在城楼上的几个明晃晃的圆球,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圆球?是几个面目淌着干了的血迹的几颗脑袋!那些脑袋吊在烈日之下烘烤着,展示给所有都城的百姓观赏。我瞥向段临宇,他在我耳边说到,“这是不肯投降的将士的头颅。”
“我知dào
,”我颤声说道,“非要这样吗?”活着惨烈而死,死后还如此羞辱他们的尸身?“这是军纪。你应该知dào
,在战场上赢的那方要把失败者的头颅砍下挂在城池上十天十夜。”段临宇接着沉吟道,“今天是第五天。我知dào
你看不下去,为了你,我可以待会就命人拿下来,好好安葬。”
我逼迫自己将泪水流回肚中,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流一滴泪水。我将指甲深深嵌进肉中就如同三年前一样。我眼神四处游移,我在找他。最终我在城楼的尽头望见了他,他面色苍白,早已不复当初的神采。那一刻他也望向了我,我知dào
他看到那些头颅了。我冲他笑,我要他知dào
他本应该也是被挂在此处的,然而,这些壮士代替了他,代替他死。我要他知dào
,他欠我父皇的,欠这些人的,欠我的,此生都无法还清,我要他知dào
,我沐雪琉恨他,至死方休。
我别过了头,别过了双眸,别过了过去的十九年。江山代换,从此,便是段氏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