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断指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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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后,马车停在了一处宅院前。
  这是任一和刘铮离开前他们就约好的地点,苏澄一行人在这里进入宅院,从院中穿过长长的密道,之后又换乘了任一派来的马车,由任一的人马彻底接手,摆脱了任奕一路安排的尾随的人马。
  苏澄的手臂伤的十分严重,但好在是冬天,伤口到不至于感染化脓,只是有些疼痛罢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灾难结束了,只要等他们与皇上汇合,就可以皆大欢喜了,就连任一自己都忍不住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骑马去半路迎她。
  可谁都没想到,苏澄忽然又消失了,在严密的人员护送下,借口要和花儿一起出去如厕,然后将花儿打晕,易了容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任一赶来后愣在原地,许久才露出一抹苦笑:“你又骗我……”
  此时的苏澄独自一人走在不知通往何方的小路上,身上是最普通的粗布衣裳,头上是一支简单的木簪。
  她看着前方的道路,迷茫却又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她没有忘记不知是任奕还是秦轩总能用她不知dào
  的方法找到她,而那两人显然都想抓住她,所以她不能留下,必须离开。
  至于去哪里,她不知dào。也不想去想。
  随便走走吧,反正迟早还是会被找到的,既然如此。能自在一天是一天。
  如果找到她的是秦轩的人马,她就自杀好了,总好过被抓去同时利用她威胁任一和任奕两人。
  如果是任奕的人马找到了她……再自残一次?
  手臂上的伤口其实已经不那么疼了,但想到这儿她还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先找到他的竟然是任一。
  当被那熟悉的带着怒气的怀抱猛然圈入怀中的时候,她极度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你怎么……”
  霸道的嘴唇又覆了下来,苏澄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忽然被他揽着向一旁错了错身。
  一支利箭从任一身后飞来。在两人错开身时嗖的一声越了过去,钉在了一株小树上。
  之后便是无数蒙面黑衣人冲了出来,刀刀直指任一的要害。
  好在刘铮及时带人赶到。众人厮打在一起,竟将苏澄这个女子忘在了一边。
  任一一边应对这敌人一边抽空看向她,却见她对自己笑了笑,转身又跑掉了。
  “回来!你给我回来!”
  他大喊着想追上去。奈何眼前的刀剑却让他分不开身。只能专心应敌,想着赶快杀了这些人好追上她。
  苏澄这次跑得非常快,她脚步不停,直到虚脱至极狠狠地跌在了地上,才喘息着翻了个身,看着湛蓝的天空无声流泪。
  又是有人利用自己引任一上钩吧?说不定这些人现在就在暗处盯着自己?
  想到这儿她又爬了起来,匆匆找到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接下来她四处乱窜,一天至少换三次妆容。这样倒真是又清净了一段时间,似乎真的摆脱了那些暗中窥视的视线。
  可还不容她稍稍放下心。任一就又出现在了她眼前。
  “你疯了吗!”
  她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差点儿一耳光打在了他脸上。
  “你看不出来这是有人故yì
  引你上钩吗!你有几条命这样耗在我身上!”
  任一也是怒极,狠狠地抓着她的肩膀:“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能保护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可以把这些事都处理好!你……”
  暗处一道银光一闪,忽然窜出一个人影猛地向任一袭了过来,速度奇快无比,手中长剑眼看着就要将他刺个对穿。
  苏澄下意识的用自己的身体挡了过去,那人一惊,剑锋猛然收住,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那人虽然穿着黑衣,蒙着面巾,露出来的眼睛和额头似乎也刻意改扮过,但魁梧却又极其灵活的身形还是让苏澄心中一寒。
  是他吗……果然……是他吗……
  以任一的警觉,一击不中再想第二次偷袭成功定然不可能。
  那黑衣人不知是认识到这点还是怕被苏澄看出什么,毫不恋战,迅速离开了。
  苏澄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眼神空洞,神情木然。
  真的……是他啊……
  任一一把将她转了过来,眼中仍是盛极的怒火:“你再敢骗我一次试试!”
  苏澄忽的笑了:“好啊。”
  她说到做到,等刘铮找到他们之后就在他的茶盏里下了药。
  任一不妨她身上带着这种药物,挨了个正着,昏昏沉沉的就晕了过去。
  刘铮见到房门打开,她独自从房中走了出来,有些吃惊。
  “大人,你……”
  “他晕倒了,我下的药有点儿多,他可能要睡上一两天,你们看好他。”
  她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敢明目张胆的说“我给皇上下了药”的人了,周围众人都傻了眼,竟不知说什么好。
  “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刘铮见她要走,伸手拦住:“皇上醒来若是见不到你怕又要心急,大人还是留下的好。”
  苏澄看了看他:“对你来说,我的命重yào
  还是皇上的命重yào?”
  刘铮一怔,这问题显然无需回答。
  他自幼跟在皇上身边,以君为上,在他心中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与皇上相较,即便是苏澄也不能。
  “你若是真的忠于君上。就该知dào
  他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到处找我,只要我留在他身边他就有危险。”
  这一点刘铮自然也看出来了,他们两次找到她都是有人有意无意的将她的消息透露了。显然是那些人想杀了皇上,却又苦于找不到他,就用她来引皇上上钩。届时他们只需埋伏在唐大人身边,就能将皇上除之而后快了。
  “你既然知dào
  我留在这里会给他带来危险,就该让我走。”
  她目光沉静的看着他,神情不容置疑。
  刘铮有些犹豫,却还是没有放下拦她的手。
  “即便你这次走了。下次皇上还是回去找你的,属下根本就拦不住,与此如此。倒不如……”
  苏澄叹了口气,微微垂眸。
  一样的方法用两次其实也是挺没意思的。
  但她还是将发簪从头上抽了下来,抵在了自己脖颈间。
  “你若想让他醒来后看到一具尸体的话,就拦着我吧。”
  说完大步向外走去。
  刘铮一惊。不敢动她却又不敢让她走。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侧。
  “刚才那人虽然走了,但谁也不知dào
  下一批刺杀的人会什么时候出现。任一现在昏迷着,你若想让他死的话,大可一路跟着我,将他自己放在这里。”
  刘铮踟蹰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了,自己则回到皇上身边将他架起来匆匆离开。
  …………………………
  任奕听着阿山的汇报,墨黑的眼珠看不出任何情绪。直到听说苏澄用自己的身体给任一挡刀时才动了动,手中下意识的一紧。狠狠地握在木椅扶手上。
  “现在呢?她又去哪儿了?”
  “还是一样,四处乱走,毫无章法。”
  他点了点头:“将她引到沧溟山去,然后放出消息给任一。等他出现在沧溟山入口时,你带人拦住他身边的其他人马,至于他本人……我亲自解决。”
  “是。”
  苏澄专门四处找人多的地方走,以便于易容后混淆旁人的视线。
  但这天她问路时却莫名的被指入了一处山涧,传说中的繁华城镇半点儿不见,车夫也莫名的将她扔在半路就离开了。
  她心下惶然,知dào
  怕是入了陷阱,当看到任一再次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就知dào
  事实的确如此。
  她疯了般的捶打着他,让他赶快滚,永远消失在她眼前。
  任一这次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任由她捶打着,将她紧紧抱在自己怀中。
  几乎就在他拉她入怀的同时,刺杀的人影就蹿了出来。
  他猛地将她推到一旁,抬手就和那人缠斗在了起来。
  刀光剑影晃花人眼,兵器相交的声响击打的她耳膜生疼。
  苏澄紧张地看着兵器纷乱的光影,想起什么又准bèi
  抽下头上的簪子。
  既然这些人是任奕派来的,那就一定不敢伤她,那……
  正这么想着,林中忽的又窜出一道人影,手中长剑闪着噬人的光泽,直向她逼来。
  “小心!”
  任一顾不得眼前战局就猛地扑过来挡在了她身前。
  剑指苏澄的人收了手,那之前一直和任一纠缠在一起的人却早有所料的将剑锋一转,刺向任一的后心。
  “不要!”
  苏澄一声惊呼,伸手去挡那锋利的刀刃。
  噗地一声闷响,剑锋入肉,狠狠地刺入了任一的身躯。
  “啊!!!”
  她尖叫出声,下意识的就要握住那剑刃。
  握剑的人在她动作的前一刻就将剑锋猛地抽了出来,但抽出剑后他却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
  地上掉落着半截断指,是她刚刚伸手去挡剑锋时被斩下来的。
  任奕蒙着面,看着地上的断指:他伤了澄儿……他伤了澄儿……他竟然……亲手伤了澄儿……
  任一的后背不断涌出鲜血,被刺的部位刚好是后心,分毫不差,绝无存活的可能。
  苏澄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根本感觉不到手指的疼痛,只是胡乱的捂着任一的伤口,试图阻挡血液流出的速度。
  任奕看着地上的断指。又看着她已经鲜血淋漓的手掌,脑海中一片空白,茫然地向前走了一步。
  “澄……”
  话音未落就被人狠狠击中了后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刚刚要刺杀苏澄的那人扛起他的身躯转身离去,迅速带他离开了遍布血腥气的密林。
  苏澄无力的哭喊,只感觉任一背后的血怎么也止不住。
  “大夫,大夫……哪里有大夫啊……救命啊,救命啊……”
  她哭的无助惶然,抽噎不已。
  任一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伸了伸手。想让她别担心,却最终是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颓然的倒了下去。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苏澄边哭边费力的将他拉起来,撕扯开自己身上的衣物将他的伤口紧紧裹起,似乎这样就能让那些鲜血停止流出。
  一只雀鸟此时落在了不远处。在地上不断地啄食着什么。似乎是刚刚的刺客无意中洒落出来的食饵。
  苏澄忽然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闪过,一幕幕场景在她眼前不断回放。
  在马场练习马术的时候,场边的大树上似乎停留着一只雀鸟。
  她在山林间闻到烧鸡香味儿的时候,那茅屋上似乎也停留着一只雀鸟。
  还有之前她和任一藏身的小院,任一想学弹弓,正好墙头也站着这么一只毫不起眼的雀鸟。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它!原来全都是因为这只雀鸟!
  她怒极的掏出弹弓,捡起一颗石子狠狠地向那雀鸟射去。
  石子精准的击打在雀鸟身上,那仅此一只的百里雀掉落了两根羽毛。抽搐了几下便再不动弹了。
  苏澄却尤不解恨的上前去将那雀鸟狠狠地踩在脚下,疯狂的一脚一脚不断地碾轧着。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那雀鸟片刻之后便再看不出原形,只留下一滩泥泞的血肉在原地。
  苏澄喘息着跺了最后一脚,又疾步走回任一身边,用娇小的身躯将他半扛在自己肩上,一边流泪一边往不知dào
  什么方向走去。
  “没事的,你别担心,我带你出去,我们去看大夫,看了大夫就好了,就没事了……”
  她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他请,不断地重复着。
  背上沉重的身躯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下,咬着牙向前走着,直到筋疲力尽,再没有了一点儿力qì
  ,脚下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
  耳边传来人声,似乎是个中年妇人,声音里带着气恼与不满。
  “瞧瞧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带回来的这都是什么人,要是死在院子里怎么办!”
  “你不懂,我可是头回遇见这么稀罕的事,不带回来看看怎么能行。”这是一个中间男子的声音。
  “咱家可是开医馆的,最忌讳病人死在这里了,到时候传扬出去,看你还如何在这十里八乡立足!”
  “哎呀你就别管了,快去煎药,这人不是还活着呢吗,你就让我研究研究。”
  “活着?我看这样儿早晚得死!还不如趁早扔出去算了!”
  妇人嘴上说着,身子却已经向外转去,只是仍旧忍不住愤愤的念叨。
  医馆……煎药……活着?
  几个关键词让苏澄强忍着身上的酸痛睁开了眼,转过头向一旁看去。
  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任一躺在她身侧,一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中年人正对着他赤裸的胸膛研究着什么?
  “大夫,大夫……”
  她低喃出声,强撑着想起身。
  那男子见她醒了赶忙阻拦:“哎呦夫人,可动不得,你那手还伤着呢,可不能使力往床上撑。”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左手小指被厚厚的包裹了起来,似乎是受了什么伤。
  可现在的她哪里顾得上这些,赶忙问道:“他怎么样了?任……我夫君他怎么样了?”
  她现在是做的妇人打扮,若不是以夫妻的名义的话,只怕这些人不会将她和任一放在一个屋子里,说不定还要将他们分开。
  “夫人放心。您的夫君暂且无碍,只是失血过多,需yào
  好好调养罢了。”
  无碍?只是失血过多?
  “怎么可能?他明明被人……”
  苏澄忽然说不下去了。似乎想到那一幕就格外痛苦,说出来更是觉得晦涩难当。
  那医者笑了笑:“要么说是稀罕事呢,这位公子的心脏竟与旁人不同,是生于右侧的,是以免去了性命之忧。”
  心脏在右侧?
  苏澄一惊,到底是没忍住坐起身来,俯身贴在他的胸膛上听了许久。
  砰砰砰的有力的心跳声从右侧肌肤下传来。彰显着这身体顽强的生命力。
  她忽然失笑出声,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除此之外她似乎不知dào
  还能说什么好,只是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句。
  “你们夫妻真是伉俪情深,夫人自己伤成这样,竟还以女子之身一路扛着公子在那密林里寻找出路。我今日刚好上山采药。遇见了你们。就将你们带回来了。”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她坐在床上向这位大夫弯腰行礼,一次又一次,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
  那大夫赶忙摆手:“因缘际会罢了,也是你们两人命不该绝。”
  他说完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从房间里离开了。
  苏澄坐在任一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伸手握住了他的一只大手。
  “没事了。任一,这回真的没事了。”
  ………………………………
  任一醒来时见到青灰色的帐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用力的眨了眨眼,再睁开却还是这幅景象。
  “你醒了?”
  一声惊喜的呼声传来,时常出现在他梦里的那张容颜笑着靠近。
  他忽然想起了那闪着寒光的刀刃,神智骤然间清明,猛的就要坐起身。
  失血过多的身体让他眼前一黑,嘭嗵一声又栽了回去,胸前传来的疼痛更是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心。”
  苏澄赶忙放下药碗走了过去。
  “别动,伤口裂开就不好了。”
  “橙子,你有事没事?你有事没事?”
  他不顾她的阻拦挣扎着,费力的要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痕。
  “我没事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她边说边安抚着要按下他的手让他省些力qì
  ,他却以为她是故yì
  瞒着自己,挣扎的更厉害了,非得检查一番才肯罢休。
  “你别动,你别动啊!伤口会裂开的!”
  苏澄急的不行,既怕他的动作牵扯到伤口,又怕他发xiàn
  自己手上的伤。
  “不行,你让我看看,你让我看看。”
  他仍旧挣扎着,且越发的用力。
  眼看着他胸前的白布下又隐隐渗出血迹,苏澄眉头一皱,俯身就贴上了他的唇。
  刚刚还在挣扎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伸在半空的手竟不知该抬起还是该放下。
  “跟你说了别动,大夫说你流了太多的血,再流下去的话没准儿真会死的。”
  她贴着他的嘴唇嘟囔。
  任一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只觉得头昏脑涨,许久才有气无力的问出一句:“你……真的是橙子?”
  苏澄失笑,拉起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面颊上:“你摸摸看。”
  任一的手掌在他脸上轻轻摩挲,好一阵才发出一声傻笑,嘴里却是说了一句十分欠揍的话:“摸脸摸不出来,换个地方摸。”
  苏澄气的差点儿没忍住直接锤了她一拳,抬起的手却终究是顾及到他的伤势,轻轻地放了下来。
  “你打吧,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他笑着看她,语气仍旧虚弱。
  苏澄瞪了他一眼,转身将药碗断了过来。
  “喝药。”
  任一看着那乌黑的冒着热气的药汁,皱了皱眉:“太苦了,有没有蜜饯?”
  苏澄气绝:“出门在外寄人篱下,你就凑合凑合吧好吗?”
  她之前在林子里掏弹弓的时候不小心将怀里的银票全都掏出来了,现在全身上下身无分文。要不是任一之前染血的那件袍子十分精美华贵。洗干净还能拿去当几个钱,估计这医馆掌柜的大娘都不会再允许他们抓药了。
  任一见她为难,本想忍一忍算了。却又想起什么,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目光流转与病容十分不协调。
  “那你喂我喝。”他笑着道。
  苏澄点了点头:“好。”
  说完就用勺子舀了一勺,认认真真的吹凉了递到他唇边。
  他却将头撇了过去,还是不喝。
  “不是我喂你你就喝吗?怎么……”
  她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喂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又是气的忍不住想骂人。
  “别闹了,赶紧喝药。喝完我让王大夫再来给你看看,你这伤口又渗血了。”
  任一却只是一味的笑,就是不喝。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要是那么喂你的话只怕你血气上涌血流的更快了。听话,把药喝了。”
  “我不怕。”他顶着一张苍白病容,笑容却仍是一如既往的不怀好意。
  “我怕!”
  苏澄忽然就怒极喊道,脸上神情也带了几分怒意。
  任一微怔。知dào
  惹她担心了。有些不忍,就准bèi
  乖乖的把药喝了。
  苏澄却惊觉自己刚刚又对他发了脾气,有些愧疚:“你先把药喝了,其他的先欠着行吗?待会儿药凉了就不好了。”
  任一没想到她会妥协,眼中闪出一抹光彩:“好,先欠着。”
  说完也不用勺子,直接就着她的手将汤药一饮而尽。
  “我去叫王大夫来,等我。”
  她端着空碗就要离开。
  任一伸手轻轻拉住她的衣袖:“以后要加倍补偿给我。”
  苏澄无语:“你脑子天天除了这些事情就没有别的了吗?”
  他没再说什么。笑着松了手:“快去吧,我等你。”
  王大夫来给他看了伤。一再叮嘱伤口虽不致命但还是要注意,不可再有大动作。
  苏澄点头应了,等大夫走后又将他刚刚说的话重复了好几遍给任一听,碎碎的念叨着有些可笑。
  任一静静地看着她,唇边挂着浅浅笑意,也不打断,认认真真的听着,偶尔点头,一一应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十分心安理得的享shòu
  了她的照顾,还觉得自己之前昏迷了两天错过了看她这般殷勤的模样有些可惜。
  “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联系上刘铮他们?”
  这天她忽然问道。
  任一眉头一皱,神色就有些不好。
  他又想撇下他吗?等刘铮他们来了她就又要扔下他自己一个人离开?
  “没有。”他语气生硬的回答。
  苏澄闻言有些头疼。
  任一身上也没有银两,只有一个玉扳指,这点她在给他换衣擦身的时候就知dào
  了。
  那王大夫的大娘这几日对他们横挑鼻子竖挑眼,几次三番明言让他们赶紧搬出去。
  若不是王大夫阻拦,她连药都要给任一断了。
  饶是如此,这两天的饮食方面也差了很多。
  苏澄对这些无所谓,只要饿不死就行。但任一之前失血过多,正是需yào
  补血气的时候,怎么能亏了吃喝。
  她默默地在椅子上坐了许久,终是一声不吭的站起了身,转身向外走去。
  ………………………………
  当铺前,苏澄犹豫了许久,才垂首迈了进去。
  伙计接过她递过去的银镯,看了一眼,不甚在意。
  “最多三两。”
  苏澄虽然来了这个世界许久,但之前向来不缺银子,也不了解这些东西的价值,自然不知到底值多少钱,只为了一句以后还能不能赎回来。
  那伙计嗤笑一声,将镯子又递了回来。
  “你去别家再看看吧。”
  苏澄怔了怔,却也知dào
  怕是没办法了,看着那镯子愣了许久,神色恍惚。
  当铺掌柜此时恰好经过,看到那镯子后大惊失色,强忍着心中的情绪走上前去。
  “不知夫人这镯子从何而来?又缘何要典当出去?”
  苏澄回头看了看他,轻声道:“友人相赠。现下……实在是陷入窘境,不得已才拿了出来。”
  “哦……”
  那掌柜的拉长了声音,若有所思。随即笑道:“夫人莫急,我这店里的伙计不识货,夫人这镯子虽只是银质的,但看纹饰就知dào
  是前朝古物,绝不止三两银子。”
  说完又看向刚刚那伙计:“还不快去给这位夫人取五十两银子来!”
  伙计下傻了眼,真当自己眼拙没认出来这宝物,赶忙应了去取了银子。
  苏澄欣喜。接过银子道了谢,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可不可以活当。
  掌柜的点了点头:“自然可以,小店按规矩办事。夫人只要在逾期之前拿了票据和银两来,这镯子我们自当奉还。”
  苏澄再次道了谢,走出了店门。
  那是他母亲的遗物,总归还是要赎回来还给他吧?
  嗯。并不是自己想要留着。只是要还给他而已。
  她带着银两回到了医馆,王大娘看见她递过去的两个足足十两的银锭子,笑得乐开了花,连忙好声好语的将她迎了进去,晚饭自然也是丰盛异常。
  翌日,苏澄去帮忙煎药的时候,王大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五两银子。脸上神情十分尴尬:“这实在是……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那婆子自来就是个贪财的。也不知上辈子是掉进钱眼儿里了还是怎的,这辈子见了钱就眼开。
  昨日夫人给了她二十两银子,她竟毫不客气的就收了。这……这哪里用的了二十两。您两位在这里食宿加上药钱也不超不过十两,她真是……真是……”
  似乎是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他将那五两的碎银递了过来:“公子勿怪,那婆子是只要让银子进了她的兜里就拿不出来的,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银子,先拿出来补给公子,余下的……余下的我再想办法!”
  任一一开始本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转念一想就回过了神,知dào
  苏澄昨日为什么会问他能不能找到刘铮了。
  他暗暗懊恼,恼自己误会了她,害得她不得不去典当最喜爱的首饰。
  虽然那镯子是任奕送给她的,他一直都看着不顺眼,但这样让自己喜欢的女人为了自己而砸锅卖铁,他怎么都觉得于心有愧。
  王大夫有些忐忑的看着他,不知如果他硬要将另外五两也要回去该怎么办,却见他伸手将那银子又推了回来。
  “先生多虑了,内子是感激先生救命之恩才将这些银子给了先生的,先生实在无须内疚。”
  “这……这怎么行……治病救人本是医者的本分,我……”
  “知恩图报也是我们的本分。先生不惧于我伤势严重,将我这半死之人带回来医治,已是莫大的恩情了。区区二十两银子与一条性命想必,到底还是我亏欠了先生。”
  “不不不,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当时是……”
  “先生如此推拒,莫不是觉得我这一条命还不值二十两银子?”
  王大夫一愣,知dào
  他确实是不在意,不禁失笑:“罢了罢了,那老夫就当是占了个便宜,收下这银子便是了。”
  任一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他转身离去了。
  ………………………………
  是夜,苏澄仍就像以往一样要躺进床的内侧。
  他却挪了挪身子,自己躺到里面,将外面的地方留给了她。
  苏澄一怔,莫名的看着他。
  他笑着拍了拍空出来的地方:“为夫已经为夫人暖好了床,夫人请上塌。”
  她哭笑不得,拍了一下他的大腿:“挪回来,我习惯睡里面。”
  “里面还凉着呢,夫人若想睡这里不如等待会儿我们再换回来。”
  “别瞎闹,快点儿,我不睡外面。”
  她不满的嘟囔,掩在袖子里的手却紧了紧,下意识的又往回缩了几分。
  下一刻任一却忽然伸手拉了她一把,直接将她拉到了床上。
  她顾及到他的伤势,赶忙用手撑了一下,避免栽倒在他胸膛上。
  任一正想笑她太过小心,却见她袖子下露出一截白色。眸光不禁一缩。
  “你的手怎么回事?受伤了?”
  苏澄一惊,赶忙将左手缩了回去:“没事,不小心烫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任一却不肯放过,伸手就要将她的手拉过去。
  她十分抗拒,用力的要将手抽回。
  他越发觉得不对,用着蛮力掀开她的衣袖。
  包裹的严实的手指从外面似乎看不出什么严重的伤势,但他却一眼发xiàn
  这小指的长度似乎不对。
  包着这么厚的棉布,本应比平时长出一截的手指此刻看上去却只与正常人的小指一般。
  不,甚至还要短了一截。
  短了一截?
  这个想法冒出的瞬间就让他心中猛地一沉。有些疯狂的去解她手上的布条。
  “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别看了。任一!”
  苏澄用尽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那厚厚的面部一层层解开,露出了有些可怖的伤痕。
  任一看着她少了一半的手指。脸上满是震惊之色:“怎么会……怎么会?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
  他忽然想起那日自己被刺时她伸手护在了他的后背,难道是那时?对!一定是那时!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眼泪毫无征兆的从他眼中滑落,自己伤的丢了半条性命也没哭过的他此刻却慌乱无措的流泪了。
  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手,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
  他知dào
  她向来把那银镯子戴在左手,所以今日才借故让她睡在外侧,想趁睡前握着她的手聊天时看看那镯子是不是真的不见了,却不想见到了这惊人的一幕。
  苏澄没想到他会哭,吓了一跳。赶忙说道:“没事的,一点儿也不疼。也不影响日常生活。反正是左手,又是小指,一点儿影响都没有的。”
  说着还灵活的将手指动了动,似乎要印证自己说的话。
  这动作却让任一更为心疼,伸手将她拥在怀里,头脸埋在她的脖颈间。
  “为什么不告sù
  我,为什么不告sù
  我……”
  她笑了笑,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他的背,故作轻松的道:“你之前为我受了那么多伤不也没告sù
  我吗?我们扯平了。”
  静默半晌,任一直起身,静静地看着她,似乎要看进她的骨子里。
  她被盯得有些心慌,下意识的撇过头去。
  “以后不许这样,不管是受了什么伤,都要告sù
  我。”
  他语气温柔却又不容置疑。
  苏澄不知该说什么,只低着头不说话。
  “听到没有?”
  他却柔声追问,定要听她应允。
  “嗯。”她细若蚊蝇的应了一声,点了点头,算是答yīng
  了。
  “掉了根儿头发也要告sù
  我!”
  他又追加了一句。
  噗嗤,苏澄笑出了声,从他衣襟上揪下一根自己刚刚不小心粘在上面的发丝。
  “呐,我掉了根儿头发。”
  任一却是并未笑,仍旧十分认真的看着她:“我是说正经的,我不想看你受伤,更不想看你受了伤还瞒着,自己一个人硬撑。”
  她嘻嘻一笑,又晃了晃那根青丝:“知dào
  说正经的啊,所以这不是告sù
  你了吗?”
  他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模样,叹了口气,俯身吻了下去。
  苏澄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贴着她的唇瓣呢喃:“你说之前先欠着的,该还我了。”
  “你的伤……”
  “已经结痂了,不会在流血了。”
  他说着再度吻上她的唇,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小心翼翼的在她唇边轻柔辗转,与之前的霸道大相径庭。
  苏澄渐渐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不似以往那般因为被剥夺了空气而憋闷,而是头晕脑胀不知如何自处。
  她怕自己的拒绝会再次伤了他的心,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迎合,只能任由他亲吻着,渐渐地就在这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中有些迷失,闭了眼轻轻喘息着感受他唇瓣上传来的热度,还有呼吸间的潮湿气息。
  许久后他轻轻离开她的唇,看着她蒙着雾气的眼睛,轻轻摩挲她的脸颊。
  “伤药在哪里?我给你重新上药。”
  他柔声说道。
  苏澄悠悠的回过了神,忽然发觉自己刚刚的失态,有些尴尬的稍稍向后挪了挪:“明,明天再说吧,咱们的药都是每日直接找王大娘拿的,没有富裕的,这大晚上的他们估计都睡了。”
  任一点了点头:“也好。”
  然后将刚刚被他拆下来的棉布又仔仔细细的给她裹了回去:“这棉布上还沾着药,先将就一晚吧。”
  之后便扶了她躺在自己身边,却并不像往常那般只是拉着她的手,而是轻轻将她揽在了怀中。
  苏澄怕碰到他的伤口,要挣出来,却被他轻轻按住:“没事,碰不到的,抱着你我睡得踏实一些。”
  她这才不动了,任由他抱着进入了梦乡。
  此时,沧溟山下不远的一处城镇,任奕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楠木锦盒,盒子里是半截已经有些腐烂的断指。
  他不知dào
  自己已经这样看了这断指多久,似乎这一生都要这样过去了,就要这样面对着被他亲手斩下的半截小指,默然死去。
  他的左手手臂有些臃肿,一条深深的伤口卧在上面,是他醒来后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怒极之下要自断臂膀造成的。
  小川见他疯癫,只能有一次将他击晕了过去,若非如此的话,这条手臂现在定然已经不在了。
  他再醒来后就看着这个盒子出神,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就这样看着,什么话都不说。
  直到小川告sù
  他说百里雀死了,找不到苏澄的行踪,不知她是生是死的时候,他才开始吃东西,强撑着安排人去寻找。
  可是……找到了又能如何呢?回不去了吧?再也回不去了吧?
  是啊,早就回不去了,他怎么到今日才发觉呢……
  那样明媚的笑脸,娇俏的容颜,再也不属于自己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夜色沉沉,月亮隐入云层,夜又浓了几分,有些地方寒意侵人,有些地方又暖意倍升……(我的《将女难为》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