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主仆相见

  房中的苏澄仍旧在看着那把染血的匕首出神,她不相信任奕会用这种方法骗她,却也知dào
  任一同样不会欺骗她,那他们两人……
  她暗自嘲讽自己这矛盾的想法,伸手轻轻碰了碰那匕首的刀柄,却又被烫了手般猛地往回一缩,觉得那冰凉的匕首竟似刚从熔炉中拿出来一般灼手,让她不敢碰触。
  她缓缓地坐回床边,两手撑在床沿上,默然垂首,目光不知散落在什么地方。
  “姐姐!”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花儿踉跄着冲了进来,看到她之后直接扑到了她怀里:“呜……姐姐你去哪儿了,吓死我们了……”
  紧跟在她身后的程鹏也是满脸紧张的看着她:“小姐……您……您没事儿吧?那群歹人有没有伤着您?他们……”
  “没事,我没事,”她一边回答着程鹏一边轻轻拍打着花儿的背安抚她:“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又让你们担心了,抱歉。”
  哭的稀里哗啦的花儿抬起了头,抽噎着说道:“我们担不担心倒还不打紧,可是……你如果真有个什么好歹的话……我们……我们可怎么办啊……”
  “就是啊小姐,您……您行事前也考lǜ
  一下我们的感受啊?怎么能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己一个人跑走呢?您若真出点儿什么事,别说曹大哥不放过我,就是我自己也不能放过我自己啊!”程鹏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他对她向来敬重。这般带着责备的语气说话还是头一回,可见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苏澄强打起精神又安抚了两人半晌,程鹏这才皱着眉离去了。而花儿则直接在她房中和她睡了一宿。
  她听着身边渐渐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转头在黑暗中看了看桌上那把沉静的匕首,许久后才将目光收回来,缓缓闭上了眼。
  她早已做出选择了不是吗?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想的呢……
  翌日,苏澄和花儿刚刚吃过早饭,任一便再次来到了她的房中。花儿看了看他阴沉的脸色,在他十分不友好的神情中怯怯的走了出去。留下他们两人独处。
  “我明日要去墨梁关。”
  花儿走后他沉声说道。
  苏澄一惊,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正准bèi
  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想到以他的身份应该也不会去真zhèng
  的前线,最多是在后方安全的地方呆着,身边也会有很多人保护,虽然也有一定危险。但总好过和她呆在一起……
  “那我……”
  “你不许去!”
  她刚一开口就被任一厉声打断。
  其实她本来也没想去。一是因为怕又给他带来什么危险,二是任奕此刻也在墨梁关,她实在不想同时看到两人,夹在两人之间为难,所以本是打算跟他说她要去安裕关的。可他并不知dào
  ,自己现在其实就在去往安裕关的路上。
  她没说完的话却让任一以为她是想要和他一起去安裕关然后去找任奕,不禁怒火攻心。他过来本是希望她能阻拦自己,哪怕是说几句“你多加小心”之类的话。却不想她听说他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后竟没有半点儿反应!想当初任奕要去那里的时候她可是拼命阻拦,甚至不惜自己亲自前往以身相代。可现在……她竟对他的安危半点儿也不在意。只想着去找任奕?
  “我让刘铮派人送你去安裕关,孟……那些来暗杀你的人以为你已经死了,周围也只有花儿程鹏极少数人知dào
  你还活着。马车中已经放了一具假的尸体,你易容后和花儿乘另一驾车,不要让人发xiàn。到了安裕关之后老老实实呆在曹铁成身边哪里都不许去!若是让我知dào
  你再有什么私自出逃之举,我一定即刻在墨梁关砍了任奕的头用来给你抵罪!”
  他神情狰狞满目怒意,明明十分生气但说出的话却句句都是在为她的安危考lǜ。
  苏澄本就想去安裕关,此刻反倒觉得松了口气。
  任一见她自始至终不曾关心过自己的安危,转身愤然离去,刚走出一步却又气不过的回头一把将她抓了过来,狠狠地吻了下去。
  苏澄嘴唇上传来一阵疼痛,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却又已经放开了她,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她。
  她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微微皱眉。他的吻虽然向来霸道,却从不曾真的伤了她,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狠狠地咬了她一下。
  任一从她那里离开后就出发前往墨梁关了,连送行的机会都没给她。花儿一边给她收拾着行李一边随口说道:“皇上今天怎么了?脸色很差的样子。”
  不怪她不习惯任一这样的神情,毕竟她仅有的几次见到任一的机会都是和苏澄在一起,而这个时候的他又往往都是笑着的,所以并不知dào
  他平日里大部分时候对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个样子……
  “……收拾东西吧,咱们也该走了。”苏澄不愿多想,轻声说道。
  半个时辰后,她和花儿等人也启程上路,果然如任一诉说,他已将一切都给她安排妥当,她只需扮作中年仆妇的样子和花儿呆在一起即可。护送的队伍虽然对这凭空出现的妇人感到有些奇怪,但大部分人都沉浸在大司农逝去的沉重气氛里,并无心去关注她这样一个妇人。
  一行人走了近十日之后终于抵达墨梁关,曹铁成早得到皇上的密信,在他们到来后假意对着那安放着假尸体的棺木悲痛了一番,这才赶忙回身去找他的小姐了。
  “小姐!”他见到苏澄后双膝一弯就要跪下去,苏澄很有先见之明的要扶他一把,谁知还是没能拦住。只听扑通一声他便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老奴没能保护好小姐,让小姐屡次身陷深陷险境,老奴有罪!”
  “曹伯伯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是我自己总到处乱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快起来。”
  “不,是老奴的错,老奴知晓小姐有难后本该第一时间去寻找小姐,但是老奴却……”他眉头紧皱,十分自责的样子。苏澄却是十分无奈。其实他早知dào
  他为什么没有去找他。那时候任一似乎早料到和风城会有被攻破的一天,所以早早就已经安排下去,告sù
  了跟在他们身边的人。一旦和风城被破,即刻给他传令让他前往安裕关率兵御敌,并承诺她遇到任何危险他一定都会亲自出宫找她,他这才几番犹豫之下去了安裕关。
  苏澄知晓对他来说最重yào
  的就是她的安危和昭国的江山。两方同时有危难的话他夹在中间也是在为难。若不是任一承诺了会亲自来寻,还不知dào
  他当时要纠结成什么样子,所以对这件事她一直是十分感激任一的。
  曹铁成犹自自责,苏澄这边还没安抚过来就见叶南生处理完手头事宜也赶了过来,见到她之后同样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叶南生沉声说道:“老奴教女无方,害的小姐险些遭了黎国太子毒手,还请小姐责罚!”说完又瞪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花儿:“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来给小姐请罪!”
  花儿甚少被自己的爹爹吼,吓得一哆嗦。颤颤的就要走过去,却被苏澄拦了下来。
  “叶伯伯。是我让花儿帮我离开的,她若有罪的话那我岂不是更有罪了?”
  “不不不,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是说……”
  “好啦……是什么意思都不打紧,最重yào
  的是我们都平安回来了不是吗?”
  众人闻言纷纷点了点头,的确,他们平安回来才是最重yào
  的。
  “叶伯伯,我已认了花儿做妹妹,您以后可不能再随便责骂她了,不然可就是在责骂我的妹妹了。”她笑道。
  叶南生闻言一惊:“这怎么使得……小姐您……”
  “没什么使不使得的,反正我都已经认了,您该不会是觉得我配不上给您的宝贝女儿做姐姐,所以不同意吧?”
  “不是不是,老奴不敢,只是……”
  “行啦,花儿和我走了一路早就已经乏了,您赶快把她带回去给她安置安置让她歇会儿吧,我还有话想单独和曹伯伯说呢。”
  叶南生本还想说什么,但听他说要和曹大哥说话,便赶忙起身带着花儿离开了。
  “曹伯伯,你快起来吧,再这样跪着我可不敢和你说话了。”
  “老奴……”
  “皇上和我说了许多珍姨的事情,你要不要听?”她话锋一转,笑着说道。
  曹铁成闻言眼中一亮,满脸期待的看着她,虽然他也收到过楚珍寄来的几封书信,但大多都是说她一切安好,让他放心在前线打仗一类的句子,问他到比说她自己的事情要多,并没有什么实jì
  内容。
  “想听的话就先起来,不然我可不说。”她调皮的说道。
  曹铁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等着听她说楚珍近来的近况。
  她如实将任一跟她说过的全部告sù
  了他,包括她前几个月孕吐比较厉害的事情。曹铁成听后本是有些紧张,但又听她说太医已经查看过了,并无大碍,这才又放下心来。
  比起楚珍信上的报喜不报忧,苏澄的话显然更有说服力,曹铁成一直有些不安的心也确确实实的放到了肚子里,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脸庞上露出掩不住的笑意。
  “对了,小姐刚刚说要单独和我说的是什么事?”他听完之后才想起她刚刚说有什么事要交代他,赶忙问道。
  苏澄失笑:“就是珍姨的事啊……”
  “哦哦哦,这样啊,嘿嘿……老奴糊涂了……”他又是尴尬的笑了笑。
  “好了,您去忙吧,我收拾收拾也该歇会儿了,这一路都没怎么好好睡觉。”
  “好好好,小姐您歇着,老奴先告退了。”
  “嗯。”她点了点头,目送曹铁成离开了。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她无力的坐到了椅子上,脸上再没有之前强撑着的笑意,趴到桌上默默的闭上了双眼。
  她不想让自己低落的情绪影响了身边的人,可是这样的伪装真的好累,好累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