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日积月累

  苏澄在阿山的护送下回到了之前的那所宅院中,回房后赶忙换下了刚刚被任奕撕扯坏的衣物,把这衣物和他的那件披风一起收起来藏好,这才躺回了床上。
  她躺下后一直没有睡着,静静地想着最近发生的这许多事,想着她一定是遇到的事情太多了才会瞎想,才会怀疑任奕。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她怎么能不信任自己最喜欢的人呢。那是任奕啊,是她最喜欢的任奕啊……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起身开门,任一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就冲了进来,目光如鹰一般在房中扫了一圈儿。
  “这么晚怎么还没睡?”他看她神志清醒,不似刚刚他吵醒的模样。
  “哦……我……睡不着……”
  “……担心我?”他神色稍稍缓和,自说自话的问了一句。
  苏澄愣了愣,没有回答,眼神有些闪躲。
  任一心中一沉,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强迫她面对着自己:“……他可来过?”
  她一怔,颤颤的问:“你说……谁?”
  “你说呢?”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捏着她下巴的手稍稍用力。
  “我……不知dào
  你说什么……”
  “任奕!他可来过?”
  “没……没有……”她赶忙回道。
  任一眼中带着探寻的意味,手上的力道稍稍松了些:“你会骗我吗?”
  “……我……”
  “会不会?”
  “……不会……”
  “他可来过?”
  苏澄额头隐隐渗出一层薄汗。竟觉得莫名的紧张:“……没有……”
  她本以为在得到这个答案后他会放过她,却不想他继xù
  问了一句:“……那你呢?你可曾出去过?”
  一句“没有”噎在嗓子里怎么也说出不来,平日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谎话此刻却是许久不能说出口。她张着嘴支吾了半天,却始终只有一个“我”字……
  任一的手缓缓放下,默默地看了看她,脸上是一抹自嘲的笑意:“以后还是骗我吧……”
  他说完转身离去,冷冷的对跟在身后的刘铮说道:“把门锁上,还有窗户。”
  房门如他所说那般被上了锁,连窗户也被钉死。苏澄无力的回身坐到了椅子上。缓缓趴到了桌边。
  为什么……只是说句谎话而已……这对她来说本不难的……本不难的……
  翌日,任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照常来到她房中和她一起吃饭,时不时还给她夹菜。她默默地吃着饭。听他说着最近的战事,说曹伯伯再度披甲上阵,在安裕关率兵御敌,把秦轩从和风城放入的五万大军以及后续又从那个方向前来汇合的五万黎军挡在关外进退不得。很有她爹爹唐大将军当年的风范。
  苏澄本有些心不在焉。但听他提起曹伯伯倒也听得认真,偶尔问上一句,一问一答倒也不至于十分尴尬。
  两人正说话时,刘铮走了进来:“皇上,墨文王求见。”
  啪嗒,苏澄手中一只筷子掉了下来,磕到桌边又坠向地上。任一伸手接住,将其放回了她手中。转头冷冷的回了刘铮一句:“传。”
  “是。”
  片刻后任奕被领到了房中,苏澄下意识的想起身去他身边。却被一旁的任一握着手一把按了回去,而且将她按回去后也没松开,仍旧那么握着她。她想抽回,却被他握的更紧,说什么也不让她缩回去。
  任奕缓缓握拳,眼睛死死地盯在他们两人的手上,目光阴寒,不复往日里见到他时怯懦的模样。
  “怎么?太久没有面圣,连君臣礼仪都忘了吗?”任一沉声说道。
  任奕咬了咬牙,却终究是缓缓俯身施礼:“……臣弟……参见皇兄。”
  “没忘就好,不然朕还以为五弟是有什么不臣之心呢。”
  “皇兄英明神武,臣弟不敢。”
  “不敢?不敢还擅离职守?不敢还出现在这里?”
  他言辞渐渐激烈,言语间充斥着指责之意,任奕却并不在意的模样,只是目光柔柔的看着他身旁的苏澄:“澄儿是与臣弟一同离的宫,又是我昭国大司农和圣女,她的安危关系着军心稳定民心安稳,我们此行的目的又正是为了这些,所以臣弟听闻澄儿出事,就暂且放下手中事宜出来寻她了。恰巧臣弟昨日寻到附近,听闻皇兄将她救了回来,便来确认一下她是否安好,若有不妥之处还望皇兄见谅。”
  “你既然知dào
  她是大司农是圣女,就该知dào
  她的重yào
  性,又为何要让她置身险境?还有,她有她的官职身份,你身为王爷该恪守礼数以官职相称,一口一个澄儿澄儿是想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遭人非议吗?”
  “是我让他……”
  “你住口!朕没问你话!”
  苏澄刚要开口解释就被任一吼了回来。
  任奕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无需帮自己说话。
  “臣弟与澄儿自幼相识,她身为宫女时臣弟便与她多有往来,关系甚笃,所以臣弟私下里习惯以澄儿相称。臣弟看这里并没有什么外人,故而才没有改口,皇兄若不喜欢,臣弟往后在皇兄面前不这么称呼她就是了。”
  “你……”
  任一恼怒不已,这个在宫中向来伪装成一副胆小怯懦模样的皇弟此刻竟敢这样当面忤逆他。说什么不当着他的面这样称呼她了,那不就是明摆着告sù
  他私下里他还是会那样叫她?还说什么看这里没有外人才会如此,那以后他不当着他的面这样叫她了,在他们三人之间他岂不成了外人?好,当真是翅膀硬了,竟这般毫不在意的在他面前把狐狸尾巴露了出来,连伪装也懒得伪装了!
  任一极力压制着心中怒气,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好,你既是为了她的安危而擅离职守,那朕也不怪你。不过现在你既已确定了她的安好,是不是也该回去做你的正事了?”
  他说是不怪他,言语间却是要轰他离开,苏澄一听又忍不住开口:“他才刚来,你……”
  “他是不是刚来你最清楚!”又是一声怒吼将她吼了回去,可她却无从辩驳。
  任奕听他要赶他离开也不恼,似乎对他知dào
  自己昨天已经抵达这里的事情并不感到吃惊,只是目光不舍的看了苏澄半晌,这才又躬身施礼:“是,臣弟……这就回墨梁关去。”
  “任奕……”
  他转身便要离开,苏澄急忙站起了身,任一却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过去。
  任奕回身看了她一眼,看到她被他握着的手时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却还是勉强对她露出了一抹温柔笑意:“没事,澄儿,我们总会再相见的……”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房门被刘铮吱呀一声关上,苏澄甚至连他的背影都不能再看一眼……
  “放开!你放开!我要去送他!”
  她激烈的挣扎着,奈何任一当真用了力,她根本挣不开。
  “放开!放开啊!”
  “我不许!我不许你去送他!不许你……嘶……”
  挣脱不得的人忽然用力咬向他的手腕儿,这一口咬的颇为用力,竟让他觉得生疼,可即便如此他却仍旧没有放手。
  苏澄眼里含着泪光,一边咬着他一边满目愤恨的瞪着他,那眼神让他想起任奕为了她绣的锦囊落水时,那时她也是这般瞪着他……
  他只觉得心里最痛的地方又被人狠狠掐了一把,当即怒吼出声:“不许这么看我!我说过不许这么看我!”
  雷霆之怒后便又是那霸道的吻要落下来,苏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激烈的挣扎着,又抓又挠的不让他靠近自己,正在气头上的任一见状却更用了几分力想要制服她。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后两人都安静了下来,挣扎的不再挣扎,想要制服她的人也不再动手。
  任一回过神后愣愣的看着她,半晌才发出一声略显凄凉的笑意:“你为了他……打我?”
  苏澄早已惊的捂住了嘴,闪着泪光摇头:“不是……我……我不是故yì
  的……”
  他仰了仰头,似在克制着什么,许久后才尽量恢复了平静的语气再度看向她:“他不配,你知dào
  吗?他不配你这样对他!”
  她眼眶中的泪水终是没忍住滑落一颗,像晶莹的珠子般顺着脸颊流淌而下,艰难却又笃定的开口:“我喜欢,他就配。”
  任一目光一颤,身形都有些不稳,一瞬间竟觉得有些站不住脚,声音中有些克制不住的颤抖:“你就非要……这般伤我吗?”
  苏澄泪眼模糊,不知dào
  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觉得从他眼中也隐隐看到了一抹泪光,逼迫的她低下了头去,再不敢看他一眼。
  站在他身前的人半晌无语,绣着繁复金线的鞋子终是缓缓挪动转了过去,肩膀凌厉的线条也失去了往日凛凛的锐利之感,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房中的苏澄缓缓蹲下身,抱着膝盖呜咽哭泣,原本哽咽的哭声却渐渐转为失声痛哭,声响惊天动地……
  她头一次觉得感情是这么累人的东西,即便只是别人给予的,带着关怀爱意的感情。那感情这样纯粹,这样炙热,她回报不了,接受不了,不想伤害却又屡次伤害,而每伤他一次,她自己也伤一次,日积月累的竟是这般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