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锦囊之争

  翌日,苏澄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正满足于自己难得睡了个好觉时她却忽然惊觉错过了上朝的时间,赶忙从床上蹦了起来,套上衣服连滚带爬的冲出了房门。
  楚珍正端着准bèi
  好的早饭走过来,看到她笑着迎了上去:“醒了?”
  她拈起一个包子一把塞到口中,又一手拿起一个就要继xù
  向前跑,一边动作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着:“完了完了,这会儿估计都快下朝了。”
  “诶,”楚珍一手稳住托盘一手拉住她:“皇上不是说不用你上朝了吗?你还跑这么急干什么?”
  她一怔:“不用上朝?”
  “对啊,他昨日离开时对我们说的,说晨起不用喊你了,让你好好睡着,以后若非他传召或是你自己心情好想去的话都不用特地去上朝。怎么?没跟你说啊?”
  苏澄有些莫名的摇了摇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自古哪有大臣不上朝的道理,而且还不是一朝一夕因病或因故不朝,而是直接免了早朝……
  楚珍无奈的笑了笑,将她拉回了房中,放下托盘后又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将里面的两块黄金腰牌取了出来:“皇上今儿早上还命人拿了这两个东西过来,说本来就是你的,叫你还好好收着,以后还用得着呢。”
  她一看那两块腰牌彻底傻了眼,他这是告sù
  她她虽然封了大司农但以前的差事还没有卸,让她随时等候他的差遣!
  啊……她心底惨叫一声,这睡个懒觉的代价太大了,与其这样她宁愿早起啊……
  苏澄始终以为以任一的立场要给她这个朝臣放“不用上朝”这种假是很不容易的,毕竟朝堂上还有那么多大臣呢,这样未免显得太厚此薄彼。
  但是她却不知dào
  ,任一其实不过是顺手为之。
  那些大臣接受她这个女官本就勉强,整日里看她一个女子和自己一起上朝听政更是觉得不舒坦,心中巴不得她不去呢。
  一直以来其实都是任一自己想时时看到她所以才坚持让她要去上朝,只是她没发觉罢了。
  而现在他得知她因为上朝而不能好好吃饭,相比起想要见到她还是觉得她的身体更重yào
  ,所以便恢复了她“御用宫女”的身份,以大司农伺候他辛苦为由顺势免了她的早朝,还说什么若是有需yào
  禀报的事情在伺候他的时候禀报就是了,看上去好像是为了平息其他人心里会产生的不公,其实纯粹是做给她看的,让她以为他要给她放个假很不容易。
  苏澄头脑精明,在这些事上却向来转不过弯儿,或者说是根本就不善于对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动用自己的脑子。
  她习惯于相信他们,本能的觉得他们不会把那些算计的伎俩放到自己身上,所有自然更不会去分析他们怎么算计了自己。
  任一正是看出了这点才会这么做,他惦记了她这么多年,总希望等到她自己明白自己愿意,可苦等的结果一点儿也不尽人意!
  那他索性就算计算计吧,对付这种反应迟钝的家伙就不能走寻常路线!
  她不是一直觉得亏欠他吗?那他就要让她觉得对他更为亏欠,最好亏欠到什么时候愿意以身相许才好呢!省的他每次一用蛮力她就……放大招……
  不用上朝的苏澄顿时觉得轻松多了,早上可以睡到自然醒,闲时逛逛园子赏赏花。
  任一虽然偶尔也叫他过去,但是比以前人道多了,估摸着是看出她跟他相处时觉得尴尬,所以不再成天绑着她,让她帮自己整理整理折子也就放她走了。
  起初她本是不愿去的,憋在房间里半天没出来。
  那来传话的小宫女在外面叫了半天,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她仔细掂量一番觉得不去确实不妥,一来难为了那传话的,二来传出去会让任一这个皇上下不来台,犹豫半晌后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前去了。
  好在任一识趣,这几日都没为难她,连话都很少与她说,似乎真的只是让她帮忙整理一下折子似的。
  苏澄每次都用最快的时间帮他整理好,然后就匆匆离开,倒也没跟他有什么尴尬的交流。
  就这样,她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却不知dào
  自己正中了任一的计。
  他知dào
  一味用强毕竟不是办法,刚柔并济才能避免这丫头真急了眼跟他龇牙,所以才刻意和她保持距离缓一缓。
  这距离看似拉远了,其实却让她慢慢放下心里的防备接受他。
  就像恢复了她御书房宫女的身份一样,她就算再不愿意与他相见,为了维护他的面子也不好当众让他下不来台。
  当她维护他的面子维护成习惯的时候,渐渐地便又接近了他一步。
  任一耐下心来循循善诱,诱导她一步步打开心扉向他靠近,好趁她心理防线最弱的时候一举拿下,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不过,人总有失策的时候,更有失控的时候,当碰到一些外力因素的干扰,原本再好的计划也会出现纰漏,而他的计划中最大的干扰因素就是……任奕。
  这日他知dào
  苏澄要去御花园游园,便自己也“顺路”走了过去想制造一场偶遇,结果没偶遇到苏澄就先偶遇到了平日里甚少出门的任奕。
  任奕出神的看着太液池里的锦鲤,不知在想着什么,直到跟在身后的小川提醒他皇上来了才回过了神,赶忙回身行礼。
  任一看见他就不大高兴,因为她之前写给他的那些书信还有送他的礼物,于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算是应了他的礼后便准bèi
  离开。
  任奕规规矩矩的目送他离去,袖中一个锦囊却在此时不甚掉落了出来,那锦囊针脚拙劣,绣工粗糙,连宫外大街上随处卖的都不如。
  他看到那个锦囊的瞬间脸色便是一沉,死死地盯着那甚至可以说有点儿难看的东西没有挪眼。
  任奕赶忙道歉,一边说臣弟失礼一边紧张的将那锦囊捡了起来,仔细的掸净了上面的灰尘便要收起,然而还未收好便见他伸出了手来,让他将那东西递给他。
  他一怔,有些犹豫,但还是缓缓地将那锦囊给他递了去。
  那锦囊的针脚和绣工与之前被任一扣下来的那个如出一辙,这世上要有不同的两人将如此拙劣的针法绣的如此相似还真是不大容易,而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的这个锦囊上还多了一个“奕”字,任奕的奕,正如她之前在御书房中无意书写的那般……
  “五弟的品味何时变得这样差了?这么难看的锦囊竟也带在身上。”
  “……臣弟……臣弟的品味自然是不能和皇兄比的,这锦囊臣弟平日里带惯了,所以……”
  “带惯了?”
  任一双目微瑕,眼中寒意更盛:“五弟好歹也是天家之子,带着这样的东西实在有失体面,朕明日让人给你送些更好的去,这个便丢了吧。”
  说完就要将那锦囊拿走不打算还给他。
  “皇兄,”他急急地喊了一声:“这锦囊……这锦囊……对臣弟很重yào
  ,可否请皇兄……还与臣弟……”
  “重yào?不过一个锦囊而已,五弟竟这般在意?”
  “这是……是一位很重yào
  的友人送与我的……所以……”
  任一怒火中烧,暗暗咬牙,狠狠地将那锦囊攥在手中:“五弟久居深宫,何时有了什么友人?朕怎么不知dào?”
  “臣弟……臣弟……”
  “诶?你们都在啊?”
  一声娇俏的女子声音传来,苏澄远远地走了过来,神情愉悦喜笑颜开:“干什么呢都绷着一张脸?”她犹自不明所以。
  “澄儿……”任奕轻唤了一声。
  她看他脸色不好有些担心:“怎么了?”
  “……没……没事……”
  苏澄眉头一皱又看向任一:“你欺负他了?”
  任一一恼,目光凶狠的瞪了她一眼,吓得她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没事的澄儿……”
  任奕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皇兄只是说……要给我换个锦囊……”
  她这才低头看了看他手中被攥的皱皱巴巴的那个锦囊,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刚想说什么却又闭了嘴,神色有些为难。
  那锦囊是她绣的他们三人心知肚明,但其他人却是不知dào
  的。
  她现在是大司农,又掌管着天下粮仓事宜,这事若是传出去别人难免会认为她和任奕交往过密,说不定还会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毕竟在这个年代女子送一个亲手绣的锦囊给男子还是会让人产生一定遐想的。
  而她现在还是任一的弃妃,这若是让人察觉出什么,她与任奕都要倒霉。
  她稍稍犹豫后只能冲任一讪讪的笑了笑:“既然是他的东西你就还给他呗,干嘛非要换啊。”
  “你说呢?”
  他咬牙切齿,意思是她自己心知肚明。
  “我……”
  苏澄夹在两人之间有些为难,正纠结时任一却忽然大手一扬,直接将那锦囊丢入了湖中。
  “不要!”
  就在众人都不明白他怎会为了一锦囊如此动怒时,任奕却惊呼一声紧跟着那锦囊跃入了湖中。
  “任奕!”
  “殿下!”
  小川迅速跃了下去,拖起他就向岸边游去,他却不断挣扎,一边呛咳着一边伸手够那锦囊,直到确确实实的将之抓到了手中才珍宝般的护在胸前,由着小川将他拉上了岸。
  刚刚险些也跟着一同跳下去的苏澄被任一死死拉住,此刻才挣脱开跑到了他身边,眼里满是惊慌的泪水:“任奕,任奕……你没事吧?”
  他脸色苍白的撑起一丝笑意:“没事,澄儿别担心。”
  “你疯了吧,不就是个锦囊吗,不要命了吗!”
  “因为是……很重yào
  的锦囊啊……”
  她犹自心惊着,身体都害pà
  的有些发抖。
  她已经失去了平安和蓉儿,不愿再失去任何人了……
  呛了水的任奕忍不住咳了两声,她赶忙和小川将他扶起带回清暖阁医治,临走前回身愤愤的瞪了任一一眼,眼中竟有一丝恨意……
  任一一怔,站在原地竟也没想起拦住他们。
  她恨他……她恨他?
  她明明前一刻还对他欢声笑语,下一刻却为了别人而恨他?
  只一瞬间,只因任奕,他之前所做一切便都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