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叛军自侵占两京之后,便受到唐军猛烈阻击,侵扰江南的势头也就弱了下来。因此虽然北方陷入战乱,但江南之地并没有受到影响。两人日夜赶路,到了扬州。扬州百姓虽然也面露愁云,但平日生活似乎并未受到多大影响。街上仍然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客商文士,官宦农夫,各色市井小民往来如织,只是带了脸上多了不安。
  崔振和李伯禽也不歇息,直接去寻崔元宝。见了面,李伯禽发现崔元宝中等身材,身材微胖,说话也慢条斯理,可是说办事沉稳,筹划有度,是个十分周正的人,崔元宝也觉得李伯禽是个耿直实诚之人,因此两人互相之间颇有好感。崔元宝本是崔振族中小侄,又是朝廷官商,自接到消息,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有一刻怠慢。立刻日夜筹划,选了五只宝船,大的有十数丈,小的也有八九丈,护卫、给养,各有职分,又置办了上贡扶余国王的宝物、名器、珍禽异兽。这会儿大家一见面,择日祭拜了神祗,一行人便登了船,向海外驶去。
  海上不比平地,颠簸甚重。李伯禽虽然没乘过船,但本是农夫,身体健壮,勉强能熬得住。可怜那崔振,一介书生,又兼年老,身轻体弱,哪受得了这份折腾。不几天,就已经颠的上吐下泻,无法站立。崔元宝让随船郎中给崔振配了一剂药,按时服用,这才好了一点。但一经风浪,就吐泻不止,因此大部分时间仍是卧榻不起。李伯禽每日照料崔振,闲下来便练习连隐月传授的锏法,有时也同崔元宝弈棋,顺便听他讲讲四方经商的趣事。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倒也很快。
  航行虽然辛苦,但新奇的海天景色却让李伯禽眼前一亮。虽然没有迂回的山峦,秀美的河川,但广阔无垠的壮美景象却是在陆地上难以见到的。其他人见久了海上景色,都不以为意,李伯禽倒津津有味,饶有兴致的观赏,丝毫不觉得厌烦。
  这天,崔元宝和李伯禽正在闲聊,忽然听到船头有人高喊:“长鲸,长鲸出水!”崔元宝听到这一声高喊,连忙拉着李伯禽到船头,指向远处,道:“贤弟,快注意看。”船上其他的人也纷纷聚到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李伯禽极目远眺,只看见海天一线,却不见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正疑惑间,远处平静的海面忽然渐渐扭曲,似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蠢蠢欲动。眨眼间,海上翻起滔天巨浪,巨浪翻滚相击,震耳欲聋。层层巨浪中间,半隐半现一只黑白相间的巨大海兽,翻腾数次,忽然一声低吼,跃起数丈,随即又撞入水中,在海水翻覆中消失不见。李伯禽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简直目瞪口呆。正惊骇间,猛兽入水的地方,忽然又冲天爆起一股水柱,如同银枪破空,直冲云霄。水柱如此反复三四次,海水才慢慢恢复平静,猛兽不知所踪。
  崔元宝见李伯禽呆在原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贤弟以为如何?”
  李伯禽这才回过神来,答道:“刚才那海中的就是所谓的长鲸么?”
  崔元宝道:“不错,这长鲸并不常见,我也只见过不多几次。没有人知道它的身躯有多大,每一出现就搅动海面,气势恢宏,震人心魄,又常常喷出数丈高的水柱,直冲云霄,如同长龙出海,甚是雄伟壮观。”
  李伯禽欣然道:“我从未见过这么壮阔的景象,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崔元宝道:“你久居中原,不曾出过海,自然难以见到如此奇景。”
  李伯禽驻足良久,怅然道:“天下之大,自有奇景无数。我从小在安陆耕作生息,十几年来不曾离家,所见无非村牛山花,再无其他。自出安陆,先至长安,见识了人间名城,世上繁华,又到安西四镇,见到大漠黄沙,飞雪高山,如今在海上,见到气势如虹的长鲸。古语有云,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游历至今,才知道当初见识何等短浅。”
  崔元宝笑道:“路总是要一步步走的,切不可好高骛远。况且贤弟风华正茂,正该奋发有为,不要这样戚戚然。”李伯禽闻言,笑道:“崔大哥所言极是。”
  又经过十数天的颠簸,船队终于到了扶余国的西佑港口。扶余的风光不同于中原,房屋多是高脚竹楼,窗户多而大。其国民肤色黝黑,以白巾覆肩。这些人虽然着装奇异,可是待人和善,言谈举止竟然颇有中原崇礼之风。崔元宝等人在港口停了船,安顿好货物,一行人住进了驿馆,崔振此时才终于好点,不似先前病怏怏了。崔元宝向当地官员递了文书,当地官员接到文书后,亲自到驿馆看望,安排酒食,并派人将文书上呈扶余国君。崔元宝等人一边等扶余国君的诏书,一边也等崔振的身体彻底恢复起来。
  过了两日,传来扶余国君手令,召大唐使者到京都相见。此时,崔振身体也已复原,崔元宝一行便向京都进发。到了京都,礼官安排他们在别院住下歇息。崔元宝一行刚到各自屋中,还未坐下,就听见外边传话,说来了一位将军,要见大唐使者。
  崔元宝等人赶忙出来与这位将军相见。众人来到中堂,李伯禽一眼就看见一位器宇轩昂的将军站在檐下,身着鲜亮的甲胄,浓眉阔脸,面相威严。
  这位将军一见众人,便上来拱手道:“末将是龙威大将军张易山,听闻有大唐贵客到此,特来拜见。”
  众人也连忙回礼,崔振道:“在下大唐使臣崔振,今天得遇将军,真是三生有幸。”
  张易山是皇室宗亲,又是本朝大将军。为人豪爽,好交友,深得民心。他从小就知道远在千里之外,有一个豪杰辈出的大唐王朝,却一直没有机会亲见。如今听说有大唐使者来访,就立刻过来相见。他见崔元宝等人器宇不凡,言谈举止又十分得体,心中十分欢喜。众人侃侃而谈,聊了些各自国土里的风土人情,名胜古迹。
  正聊着,张易山忽然瞥见李伯禽腰间悬着的清平锏,便问道:”这位兄弟也会使锏?”
  李伯禽道:“略知一二。”
  张易山道:“能让我看看你的锏么?”
  李伯禽道:“当然。”解下锏来,递到张易山手中。
  张易山接过锏来,仔细看了一番,自语道:“怪哉!”
  众人不解,问其原因。张易山道:“此锏竟与本将军所用钢锏极为相似。”说着让亲卫拿上自己的钢锏。众人一看,果然,两柄刚锏无论形制、长度甚至花纹都一模一样,不禁称奇。
  张易山又问李伯禽的名讳、来历。李伯禽一一作答。
  张易山又问:“可否使一段锏法来看看?”
  李伯禽欣然领命,接过锏来,在大堂中舞了一段长生锏法。这锏法授自连隐月以来,已有一年有余,李伯禽时时练习,到如今已经颇有章法。此刻使出来,更是张合有度,虎虎生风,赢得满堂喝彩。
  张易山看罢,更加惊叹:“想不到我俩的锏法竟然也十分相似。”说着,拿起自己的钢锏也舞了一段,其套路果然也同长生锏法相似。众人惊叹不已。
  张易山问道:“李贤弟钢锏从何而来,锏法又是得谁传授?”
  李伯禽答锏法是一位修道的挚友所授,却怕泄露英国公后人行踪,只说是钢锏是机缘巧合而得。
  张易山嗟呀不已,道:“先皇立国以来,便留下一柄真龙锏和一套真龙锏法,只传与护国皇亲,百年来再无其他人知晓。没想到竟然在中土竟然也有如此相似的钢锏和锏法,真是奇怪。”
  李伯禽正不知如何应答。崔元宝笑道:“无论东南西北,或是九州内外,人的智力都不相上下,偶有相似之事,也不足为奇。崔某走南闯北,也常常在不同地方见到相似之物。况且天下武学,皆为搏杀之用。用途一致,技法自然也就偶有相似了。张将军不必太过在意。”
  张易山闻言,恍然大悟,道:“崔先生此言倒是颇有道理。”停一下,又向李伯禽道:“我与李贤弟一个在中土,一个在海外,彼此之间远隔重洋,没想到竟有如此缘分,真是出人意料。”又见李伯禽神采奕奕,忠厚沉稳,心中颇有好感,视为莫逆之交。众人又叙些闲话,张易山便起身告辞。
  第二日清早,张易山早早便来到别院,引着众人到皇宫觐见扶余国君。于是崔振、崔元宝、李伯禽并着役使亲仆,一行七八人跟随张易山向皇城而去。进了皇城,李伯禽见扶余皇城飞檐斗拱,气象宏大,其形制、规格都与大唐颇为相似,不禁道:“想不到,这扶余国皇城竟与大唐皇宫十分相似。”崔元宝道:“扶余开国君主虬髯客,本是中土之人,扶余国皇城自然也像大唐皇城一般。”
  进了皇宫,到金殿之上,行了君臣之礼。扶余国君高高在上,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张易山站在金阶之下。崔振进献礼单,奉上大唐国书。扶余国君看罢国书,知道是借兵之意,未置可否。又看礼单,见上边所列无数金银珠宝,各色中原物产,又有猛虎、孔雀等珍禽猛兽,心中欢喜。欣然道:“扶余孤悬海外,不如中原物产丰富。今日得了如此多的珍宝,甚合我意。”
  崔振道:“我大唐国主遣小臣到此,问陛下龙体安康。略备薄礼,愿陛下千秋万载,国运昌盛。”
  扶余国君哈哈大笑,道:“甚好,甚好。寡人见礼单中还有猛虎,扶余没有此物,寡人虽然常听其名,也从未见过。不知这猛虎到底如何?”
  崔振道:“虎乃山中之王,震慑百兽,威严播于四方。此虎捕于剑南道,其身体强壮,动作迅捷,数十位猎户耗费三天才将捕获。投在笼中,虎威犹在。其皮毛鲜亮,爪牙锋利,是难得一见的震山猛虎。”
  扶余国君闻言,笑一笑,慢慢道:“我怕中原猛虎,到了我扶余,便不能威风如前了。”
  崔振在朝廷中摸爬多年,自然也听出此言中的傲慢之意,但也知道了扶余国君也是个虚荣之辈,于是道:“陛下英明神武,扶余国强民富。几只山林野兽,在如此胜地,必能感受王化,再放异彩。”
  扶余国君闻言,在座上哈哈大笑。道:“寡人之国虽然远居海上,但也人民众多,物产丰富,名胜美景数不胜数,也不比大唐差。”
  崔振道:“俗人谈起海外仙山,都只道蓬莱、瀛洲,却不知道扶余云蒸霞蔚,烟涛信茫,更有异景名胜无数,比那仙山不知强了多少倍。况且就小臣来京都一路所见,无论城郭、村舍,都严整有度,民风淳朴忠厚,可见陛下教化有方。如此胜地,真可谓人间仙境。”
  扶余国君仰头大笑,手指着崔振向左右道:“此人倒是会说话的很。”又向崔振道:“唐王有你这样的臣子,也算是有福气。却不知唐王驾下,有多少你这样的臣子?”
  崔振道:“吾王素来惜才,但凡才能超群者,必然招至麾下,授予高官,为朝廷所用。大唐才能超过小臣者,不可胜数。”
  扶余国君道:“既然人才济济,为何连一个小小的安禄山都收服不了?”
  崔振道:“吾王念安禄山颇有才干,所以委以重任,没想到此贼阴险狡诈,早有不臣之心,偷偷联合西北诸国,席卷而下。吾王素以仁义治天下,好德厌战,手中区区数十万仁义之师,如何抵挡百万残暴之众?猝不及防,才被安禄山得一时之利。”
  扶余国君道:“既然安禄山握有百万残暴军卒,寡人为何还要让我的子民去送死?”
  崔振道:“安禄山虽然人马众多,但都是北方番兵,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扶余有甲兵数十万,海船千余艘,更有能臣猛将无数,横扫四方,未有败绩,这些事都为大唐百姓熟知。以如此威武之师,扫平一群乌合之众,岂不如碾蚁驱虫,易如反掌?”
  扶余国君哈哈大笑,道:“要借我多少兵马?”
  崔振道:“只愿借陛下三万精兵平叛。待剿灭叛军,吾王自有厚礼相报,更愿与陛下结世代之好。请陛下圣断。”
  扶余国君道:“三万足矣?”
  崔振道:“足矣。”
  扶余国君哈哈笑道,道:“区区三万,又有何难?朕这就应下了,也让那些蛮子知道我扶余大军的厉害。”
  崔振闻言,就地三拜,道:“多谢陛下圣恩。”崔元宝等人也跟着拜了三拜。
  扶余国君抬抬手,道:“平身吧。”众人才站起来,候在一旁。
  扶余国君起身,走下金阶,慢慢说道:“自高祖立国以来,历朝都与大唐通使。本以为世代相好,将至于子孙万世。不料想,前者大唐国运不昌,李氏正统竟然被一介妖妇篡夺,实在是可悲。幸亏李氏子孙繁多,才得以匡扶王室。据说那妖妇秽乱春宫,残害官员,绞杀李唐血脉,把李唐王朝搅得天翻地覆,你们做臣子的能捱到现在,真是不容易啊。”
  扶余国君说的这个妖妇正是前朝女皇武则天。虽然他说的也确有其事,但崔元宝等人听起来,心中却不是滋味。一来武则天虽然夺取李氏正统,但其治下,国力大增,政治清明,百姓生活也十分安康,是少有的盛世之象,平心而论,武则天不失为一位好皇帝。二来武则天到底是一国之君,被人说成妖妇,多少让做臣子的心有不堪。因此崔元宝几个人脸上都显出难色来,崔振也皱起了眉头。
  扶余国君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继续道:“那妖妇篡夺正统之时,正值吾国太皇在位。太皇本欲出兵相救,奈何李氏王朝并无求救国书。太皇虑及师出无名,只得按下这个念头。本以为李氏王朝就此覆灭,没想到,李氏子孙也算争气,竟然又夺回了自己的江山。”崔元宝等人默默无语,崔振也不答话。
  扶余国君转身自顾说道:“听说那妖妇残暴狠毒,猜疑成性。每次捕到政敌,都亲自用淬毒匕首刺人心口,时间一久,以至于自己的手心都溃烂生疮,崔卿,可有此事?”崔振却不回答。
  扶余国君生疑,转过神又问一次,崔振仍不回答。
  崔元宝等人感觉到了异样,一旁的张易山也觉得似有尴尬。扶余国君见崔振眉头紧皱,不愿回答,心中颇不舒服,又追问:“问你话呢,怎么不答。那武则天是不是个狠毒凶恶的妖妇?”
  崔振对着扶余国君深深的施了一礼,躬身道:“陛下有所不知,则天大圣皇帝英才远略,其临朝之时,仓有余粮,野无盗贼,百姓安居乐业。政治清明,兵略妥善,国家一派兴隆气象,时人有‘贞观遗风’的美誉。虽然也有过失,但仍算得上是一代英主。”
  扶余国君听完这番话,怒气满面,愤愤的走上金阶,坐到龙椅上,说:“这么说来,倒是寡人胡言乱语了?”
  崔振道:“陛下金口玉言,自然不会有错。只是天下广大,扶余与大唐又有一海相隔,传言太多,难免以讹传讹。如果再有好事者蓄意歪曲,混淆圣听,就难免让陛下不辨真假。小臣肺腑之言,望陛下明察。”
  扶余国君怒道:“哼!寡人一国之君,岂能听你在这里大放厥词!若不看你是大唐使者,远道而来,早将你在这金殿之上问斩了。”说罢,拂袖而走,左右文武也随他离去。
  众人无奈,只得暂回住处,一路上都无人搭话。到了别院,众人坐下,过一会,崔元宝向着崔振道:“老叔在殿上何必说那些气话,惹那皇帝生气。”
  崔振道:“也不是我故意顶撞,实在是他欺人太甚。”
  崔元宝道:“他是个虚荣之人,说些软话,糊弄过去,借出救兵来,便大功告成。就算受他几句气话,又有何妨?你也知道这些,却为何忍不住多说那几句,以致功亏一篑。”
  崔振长叹一声,道:“你们有所不知。我少有才名,于神龙年间便已进士及第,状上位列第五。其时,天后龙体欠安,却仍然下旨,召同榜进士杏园宴饮,题名大慈恩寺塔壁。稍后,又在曲江款待。宴会之上,天后亲自为我等把盏,言语切切,关爱尤甚。我等既为天后门生,便要为天后竭智尽忠。那扶余国王猖狂无断,我已经处处忍让,勉强讨好,他妄自尊大倒也罢了,怎么能出言不逊,折辱天后。老朽并不是不识大体,实在是难忍这口恶气。”众人无言。
  半晌,崔元宝道:“只是,如此一来,那扶余国君怎么肯借兵?老叔要怎么回复皇命啊!”
  众人闻言,心乱如麻。扶余国君已经放了狠话,借兵似已无望,接下来可真不知道怎么办。此刻,大家心中都明白,扶余之行恐怕到此便要结束了。一行人再无他话,各自安歇。果然,自此,扶余国君再也不提召见之事,递上去的信报也都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崔振无奈,又不愿轻言放弃,便要苦等。
  这天清晨,大家早起聚在大堂,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忽然,别院外一阵人马喧哗,大家疑惑间,一支骠军冲进别院大堂,刀枪在手,战甲凛凛,将众人团团围住。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崔振向着这些兵丁道:“诸位军爷,这是要干什么?”
  前边的军士向一侧避过,走出一人,正是张易山。他环视众人,走到崔振等人跟前,苦笑道:“你们这下麻烦大了。”
  崔振心疑,道:“张将军这话从何说起?”
  张易山叹道:“数日前,你们在金殿上冒犯圣意,皇兄十分不快。回宫之后,仍是怒意未消。”
  崔振道:“我触怒圣上,确实有罪。如果陛下要治罪,请将老臣下狱问罪便是,老臣别无他话。只是请饶过其他人。”
  张易山道:“若是这样,倒还好些。”
  崔振听这话中有话,道:“难道还有其他隐情?还请将军明示。”
  张易山道:“你们退下之后,皇上见到你们呈上的礼物,怒意稍解。特别是那猛虎,更是深得皇上喜爱,牵到后宫时时欣赏。昨夜,皇上命人将猛虎放出樊笼,拴在廊柱上细细观赏,不期想猛虎忽然挣破铁锁,来回逃窜。众卫士四面驱赶,才保得圣驾无虞。那猛虎却窜上御案,叼着传国玉玺,逃遁而去。众卫士追赶不及,那猛虎也不知所踪。”众人听到这里,不免都吃了一惊。丢了传国玉玺,这可是天大的事。
  崔振道:“莫非那传国玉玺到现在还未找回?”
  张易山点头道:“正是。皇兄丢了传国玉玺,心中愤恨,迁怒于你们。降下口谕,要我来捉拿你们问斩。我苦劝不住,无奈只能领兵前来。”话说到这,众人才知道事态严重。
  崔元宝在一旁道:“张将军,我等进献猛虎,是希望扶余国泰民安,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将军要替我们向圣上言明啊。”
  张易山叹气道:“我那皇兄,自小就不听人劝。我替你们说了几句辩解的话,他就勃然大怒,甚至要降罪于我。没奈何,我只能先顺着他的意思,领兵前来。”
  崔振道:“如今圣上怒气正盛,我等前去,岂不是一去难回?”
  张易山道:“诸位现在扶余国土上,在这四面环海的地方,就算要逃,也无处可去,到最后难免被抓住,那时便难逃欺君之罪。倒不如现在跟我去面见圣上,有什么话当面说个清楚。我在皇兄面前好言几句,保诸位平安,如何?”事到如今,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大家只好随着张易山到皇宫面见扶余国君。
  到了皇宫,留下其余仆从,张易山只带着崔振、崔元宝和李伯禽三人进了金殿。金殿之上,扶余国君高坐龙椅,一见三人进殿,便从旁边侍卫腰间拔出宝剑,冲下金阶要砍三人。慌得三人急忙躲避。张易山连忙上去,拉住扶余国王手臂,道:“皇兄切莫动怒,保重龙体要紧。”
  扶余国王砍不到三人,用宝剑指着三人道:“你们这几个妖人,不在中土好好呆着,跑到扶余做什么。进献那混账野虎,把朕的玉玺叼走,该当何罪!”一通喝骂,逼得三人连忙跪下认罪。
  崔振道:“陛下息怒,请听老臣一言。我们进献猛虎,实在是想献祥瑞于陛下。没想到却生出这样的祸端,实在是老臣始料未及。”
  扶余国君道:“哼,什么祥瑞!你所谓的祥瑞把朕的玉玺都叼走了!朕不治你们欺君之罪,难平心头之怒。来人!将他们拖出去砍了。”殿外卫士闻声而入,就要来拿三人。慌得三人连声讨饶。
  张易山连忙喝阻侍卫,向扶余国君道:“皇兄不可鲁莽,他们是大唐使臣,如果贸然问斩,势必招致大唐怨恨。扶余与大唐世代友好,不可因此伤了和气。”
  扶余国君闻言,恨恨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寡人要将尔等永远囚禁在此,不得赦免,以解我心头只恨。”几人一听,暗暗叫苦。
  崔振连忙道:“陛下息怒,老臣愿亲自带人寻回玉玺,交还陛下。”
  张易山在旁边道:“皇兄一向圣明。问罪固然重要,但事已至此,找回玉玺,才是重中之重。我看不如让他们戴罪立功,等找回玉玺,再治他们欺君之罪,如何?”
  崔振也道:“请陛下给老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若寻不回玉玺,老臣情愿领罪。”
  扶余国君道:“朕手下十几万精兵,不会去找,偏要你们去找?”
  崔振道:“那猛虎出于中土,十分狡猾,寻常猎户根本奈何不得。老臣随行带了五个猎户,都是捕虎能手,若老臣领上他们去寻,必然能将猛虎擒下。”
  张易山道:“既是中土的野兽,就让中土的猎户去捕捉。皇兄只要高坐金殿之上,听候消息便可,何必自己劳神费力。”
  扶余国君哼了一声,拂手转身,想了想,道:“玉玺是国之宝器,不可轻缺,你们既然要去找,寡人就答应你们。就以十日为期,若十日之内不能寻到,全部问斩。”
  崔振无奈,只能道:“小臣领命。”
  张易山道:“他们人生地不熟,十日之内恐怕难以有所作为,误了大事。微臣愿协助他们寻回玉玺,助皇兄安顿朝政,请皇兄恩准。”
  扶余国瞪他一眼,道:“就是你,处处帮着他们说话,搞成现在这样。”又回头走几步,转头道,“你要去,就赶紧去。”张易山噤声不语。
  崔振等人叩首道:“谢陛下隆恩。”
  扶余国君走上金阶,坐在龙椅上,忽然又道:“慢着!”众人听到这一句,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不知道这皇帝又有什么说法。
  扶余国君道:“留个人质下来,十天后,还不回来,我就先拿他开刀!”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皇帝又想到这一出,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那皇帝又开口了:“把那个老的留下。”众人无奈,只得留下崔振。崔元宝和李伯禽领着几个心腹仆从,张易山带着自己的亲卫,拿了各种捕虎工具,找了当地几个猎户做向导,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向山林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