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生死相许(1)

  半盏茶的时间,流飞终于走出了房间,满头大汗,迎着众人希冀的目光,连个“不”字都说不出口,只能连连摇头,再面对重楼,就连站立的勇气都没有,“碰”地一声就跪了下去。
  流飞有流飞的骄傲,即便没有官职在身,他的骄傲也一样被尊重,这跪礼,他是从不向任何人行的。如今,他心甘情愿地跪在了这里,还能代表着什么?
  所有人都沉默了,千斤石压过一般的沉重让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重楼端坐在那里,望着前方的双眼没有焦距。
  过了很久,他淡声道:“流飞,你不用这样。生死有天命,没办法。”
  他这话,说得很无情,洛淮忍不住指责:“四哥,你怎么这么说呢?你到底想做什么呢?凭你的身手,二嫂如何挟持你?凭你的能耐,悬月又怎么会躺在那里,生死不明?”
  明昼扳过他的肩,毫不留情地扇下一巴掌。
  “你又凭什么说这些风凉话?你又知dào
  了多少?你知dào
  重楼现在的身体是如何的脆弱吗?你知dào
  他身上背负的痛苦吗?你什么都不知dào!你被他保护地滴水不漏!你自以为知dào
  了一切,事实上最肮脏的事他从来没让你沾手!过去、现在、未来,你从没有任何立场来指责这个人!”
  洛淮捂着刺麻的脸颊,无声地望着重楼,那个人面无表情的,淡淡的,连那双眼也是死水一般的平静。
  “我什么都不知dào
  ,是因为你从来不让我知dào。为什么,很多事,只有我被瞒着?”
  重楼站起身,摇摇晃晃的。
  正这时,葵叶从里屋跑了出来,扑倒在他脚下急叫道:“王爷,您快去瞧瞧公主吧,她的样子很奇怪……您看看她吧,是您的话,她一定能挨过去的。”
  重楼看着泪流满面的葵叶,心头一阵痛,喉头一涩,嘴里全是腥腥的甜。
  他什么都不再说,缓缓地往屋里走去,步履蹒跚的,像个年过六十的老头。
  明昼狠瞪着洛淮,道:“就你这个傻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让你知dào
  ,是因为我们这群人都是半只脚入了地狱的人,只有你还有机会回去,你知dào
  么?”
  洛淮自震撼中回神,倒退了两步,转身冲进了夜中。
  重楼在床边坐下,就见悬月额头上全是汗水,连发也是湿漉漉的,她紧咬着牙,神色很痛苦。
  重楼的心又是紧紧一缩,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唇用力地咳嗽起来,再摊开掌心,全是粘腻的红。
  他摇了摇头,拉起悬月的手,低声道:“月儿,够了够了,已经够了,不要再勉强了。一开始什么都已经注定好了,我们再勉强也改变不了什么。你累了,我也累了,我们都不要再逞强,就算了吧。你要不想醒来,也没关系,就在那好好休息,不要走太远,等等我,我很快就下去陪你。你说过我们一起过奈何桥,一起见孟婆,就是不喝那汤,要记着,不要忘,下辈子也要在一起。现在都依你好不好?”
  他笑了笑,抽过脖子上明昼坚持替他挂上的香包,里面装满了碧荷。他狠狠扯下,扔了出去,扔完后,立kè
  大口大口地呕着血。
  “我答yīng
  过你,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你。我答yīng
  过你的。月儿,月儿……”
  悬月不知dào
  自己在哪里,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浓雾,好不容易瞧清楚了些,前头走着的竟是重楼。
  她不会看错的,那个是重楼。
  可是重楼怎么会在这呢?
  她忙大声喊他,他却是听不见似的,一个劲地往前走着。
  悬月赶紧追上前,拉住他。那人一个踉跄,站稳了,看着她,愣头愣脑的,目光也有些呆滞。
  她问:“重楼你怎么会在这呢?”
  他偏着头,傻气地说:“我在找一个人。”
  悬月有点愣了,这是重楼吗?重楼为什么会这样说话呢?
  重楼又继xù
  说:“我要找到她,再不快些,她就自个儿过去了。我们约好的,一起走,一起过奈何桥,一起见孟婆,就是不喝那汤,什么苦都记着,不要忘记,然后下辈子也要在一起。”
  悬月听了,泪如雨下,拉着他的手,哽咽地说不出话。
  重楼急了,死命地抽回自己的手,“你放手,我要快些,我答yīng
  过她,再也不离开她的。”
  悬月哭得更厉害了,她用力地摇着头,甩开朵朵泪花。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连重楼也来了呢?当初逼他不要离开他,到底是在害他吗?
  两人拉拉扯扯的,那头牛头马面拖了铁链走过来。
  重楼受了惊,像个孩子躲到了她的身后。
  “我现在还不能走,要等她一起,一定要等她一起。”
  牛头马面铁面无私,听也不听,甩了铁链要来锁他。
  悬月忙拦在前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们不走,谁也不走。不走了,不走了。就是勉强也好,也要走到终点。”
  浓雾又散去,悬月终于睁开眼,身子沉沉的,一点力qì
  都使不上。她的身上还趴着一个人,很痛苦地抽搐着,嘴里不断有鲜血流出,染红了一片被面。
  “月儿,”明明很痛苦,他还握着她的手,一点也不松开,“到哪我们都不分开。”
  很深很暗的地牢,没有什么光亮,只要墙壁上十多米才有一盏的油灯,苦苦地撑着。
  尉辰没有想过有一日自己也会落到这个地步。
  他曾想过,若那一日,皇位不是自己的,他也会在兄弟动手前自我了断的,定不会让自己狼狈的走。
  只是如今,他还是走到了现在的境地。
  他什么都没有了,被撤去了玉冠和华服,那些他用了一生才争来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梁后,因为她的阴谋。
  自她在绛雪身上下毒时,他便知dào
  她的最终目的是除了自己。
  即使如此,这个陷阱他依然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到现在也不后悔,这一生都不会后悔。
  隔壁又关进了一个人,他偏过头,很轻松地笑:“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