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章 花逝

  天光镜，果然就是花婆婆当初带她去看的那边巨大水镜。
  它依旧被放在四面都是盾云波铁的正中间，杜若站在房子边缘，却第一次发现自己似乎有些恐高。
  她探手一寸一寸摸着如若无物的铁壁，看到正下方不远处躺着的一抹黑衣白发的身影时，瞬间僵直了脊背。
  “花婆婆……”
  这一幕，何其相似。
  一望无际的青色石墙，已经裂出很多细纹，那细纹如同巨大的虫足爬满了整个墙壁。
  四处蔓延的内河道上，熟悉的白雾已经散去，被划分出来的小楼，俱都是断壁残垣的模样。
  “四虎！”杜若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将四虎从百草鉴里抓了出来。
  “若！”四虎一脸紧张的看着杜若。
  “带我下去！”杜若看着下面花婆婆躺着的地方。
  “好。”四虎一出现在这房间，就立刻发现了四周熟悉的法阵。
  那一日，他就是因为跑不出这法阵，才会偶然钻进了镜子里。
  若是以前，这法阵他是破不了的，可如今……四虎看着玻璃房下那个白发女人，没有多话，带着杜若一瞬间就出现在法阵外面。
  “杜若！升仙草不对劲！”
  杜若控制着自己迅速落地，并没有理会百草鉴里梦神机的叫喊。
  她狂奔几步走到花婆婆躺倒的身体旁，不敢上前。
  有雾气让她一瞬间模糊了眼眶。
  “花婆婆……”杜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与这位离园之主，相处的时间不多，此情此景，却让她仍旧觉得痛彻心扉。
  她上前将花婆婆扶到自己怀中，终于放声大哭。
  “呜啊啊，花婆婆……花婆婆你醒醒，杜若来了，杜若来救你了，花婆婆你醒醒！”
  “你……怎么，还是如此，吵！”怀中细弱的声音，让嚎啕大哭的杜若猛然噎住。
  “花婆婆，你不是，不是死了吗？”
  杜若睁着被眼泪糊的看不清人的眼睛，使劲儿眨了眨，才发现怀中的花婆婆真的睁着眼睛。
  她喜极而泣，“太好了，花婆婆，你没死！太好了，那个梦神机说她做的梦都是真的，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花婆婆，太好了！”
  杜若将自己埋到花婆婆脖颈间，留下一片止不住的湿润。
  “别，哭了。我等着，给你交代遗言呢，不会随便死的。”
  花自在很想抬手安慰一下这个天真的小姑娘，但她所有的力气都已经用来抵抗体内的愿血之毒了。
  “花婆婆，你不会死的！我来了，你就不会死了，我有很多，有很多很多药草！”杜若一瞬间抬起脑袋，立刻就想将花自在一起收进百草鉴里。
  “咦？怎么回事，花婆婆，你不要抵抗，我带你进百草鉴！”
  杜若发现她根本无法将花自在收进百草鉴里，不仅如此，她发现她自己居然也不能进去了，就连拿取东西都做不到了！
  “怎么回事，百草鉴怎么不管用了！花婆婆你等等！”杜若再次着急的哑了嗓子。
  “杜若，我忘记，告诉你了，百草鉴，一段时间里的使用次数，是有限制的。想必，我今日命数如此，你，不必，太过伤心。咳咳……”
  花自在一大长串话，说了许久，最后连咳带呕血的没了下文。
  四虎在一旁默默看着杜若流眼泪，自己也开始伤心，他一伤心，就想吃东西，从肚兜里熟门熟路的取出几根参，四虎停住了动作。
  “若若，药！有药！”百草鉴进不去，可他肚子里还有很多备用的！
  花自在凝神许久，听到裂石禁轮木的声音，微微睁开眼帘，然后就看到了四虎递过来的一堆植株。
  “青龙参？飘渺仙冥草？兰观音？八珍仙果？”因为太过激动，花自在卡壳的嗓子甚至都回光返照起来。
  这几种花草，就算是万年前的阴间，也是无上珍宝。
  花自在不由自主的大笑出声，又咳出一口血。
  “哈哈哈哈……咳咳，杜若，你果然，福运深厚……”
  四虎见花自在将它手中的珍宝都数了出来，以为自己在关键时刻帮上了忙，顿时也开心的笑了出来。
  花自在看着好些日子不见的裂石禁轮木褪去了当初暴虐，反而一脸童真的模样，终于慢慢收住了笑容。
  “这个，你留着吃，我用不上了。”她抬眸看向杜若，这个姑娘，还在无声落泪。
  “杜若，你做的，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离园令交给你，我很放心。我说的话，都算数，这令牌，还有百草鉴里面的东西，都由你，说了算。镜花堂外面的那些花草，我已经都放到天光镜里，你记得重新认主。”
  杜若落下的泪水越发汹涌，她点着头，又摇头，呜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魂魄的泪水，也是咸的，花自在感受着面上的湿意，很平静的想到。
  趁着还有力气，花自在交代了几件重要的事。
  第一件，便是她死后，杜若要用离园令，周告五城，离园即日解散的消息。
  如今大阵已破，离园不可侵犯的基石已经消失，与其让旁人后知后觉，不如立刻发布消息，让五城阴差去接手这件事。
  虽然，这事一出，离园几人，都会因为看护不当，成为众矢之的，可当年幽都主的遗令还在，就算五城想要对他们几个施压，也要掂量一下她一园之主的份量。
  所以，花自在交代的第二件事，就是让杜若瞒下她的死讯。
  费心几人都已经被她支走，杜若的第三件事，就是在他们赶回之前，去那秘境里将他们拦住，大隐于市也好，隐姓埋名也罢，在他们几人不能保住那些珍稀花木之前，不得再轻易暴露身份。
  花自在话余尾音，已是有气无力。
  杜若知道，她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没有交代。
  “花婆婆，升仙草，怎么办？”
  花自在听杜若直接问出这话，眼中一闪，泪意上涌，半晌才平静下来。
  “我生君已老，君生我已无，看来，我和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这是，我的缘契石，你待他，重新化为人形的时候，替我还给他。”
  花自在掌中缓缓张开，露出一块红白相间的精致石头。
  因为手掌无力抬起，她五指才张，缘契石就顺势滚到了地上。
  花自在看着那石头滚啊滚，越来越远，却再也没有力气捡起来……
  随着花自在无力垂落的手腕，那颗跑远的缘契石，却突然由红白转为奇怪的灰色，紧接着，它放出一道灰红色的花瓣浮光，在杜若和四虎的眼中，瞬间将花自在的尸体收了进去。
  “这不是缘契石！”业小花看到此景，终于回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