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章 头上长草了

  单方面被通知结果的杜若，自然不能善了。
  说好的补偿一个没有，就得了一个户籍许可证，这也欺人太甚。
  回到屋子里的杜若越想越气，最后觉得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干脆又蹲守在生死司门口，非要再和陶安对峙一次。
  可等了一日两日三日，却只等到了来送行的宰父仁一行和黑白值守。
  “仁副官，陶司主坑我，他说除了能够允我入籍生魂簿，其他的按照那《冥界法典》，我是啥例外也不能有。这不公平！”
  杜若看到宰父仁，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宰父仁听了来龙去脉，也是哭笑不得。
  生死司司主陶安，惯会用一副柔和面孔去坑人。日前他便被陶安坑了数日的工作量，如今又换了个冤大头杜若，明明受了天大的委屈，却被几句冥界法典记载的明令坑的一个小要求都没法说出来。
  “杜小友，冥界法典自生起，便被更改过无数次，难道无人告诉你么？”
  杜若更觉心塞。
  这陶安，摆明就是拖字诀，必定是想着一大帮人来送她，她就会不好意思再闹下去。
  哼，脸皮这种东西，她活着的时候就扔过无数次好么。
  拼着几人围观，杜若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什么也坚决不跟黑白值守走了，非要见陶司主那个骗子。
  宰父仁头大如斗。
  难怪之前陶安数次叮嘱他，无论多忙也要来送送杜若。
  感情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最后无法，宰父仁只得答应替杜若出头，同陶安重新商议以后，杜若这才愿意和闻左许乌二位黑白值守踏上了去往无量城的路。
  远离了在阴城整日闲逛的日子，杜若和黑白值务二人，一路未停歇，出了五阴城，便沿着黄泉一路向西，走了整整五个日夜。
  最初杜若是因为一直在闷声生气，也无心说话。
  后来气了几日想通了，又因着一路未有停歇，给累够呛，更是没啥心思说话。
  闻左许乌二人，虽然没用响魂鞭拴着杜若，但一路上秉着官差本分，也是少有和杜若闲话的时候。
  这连着五日，每日里风尘仆仆，黄土漫天，杜若突然发现自己这日一早，似是身上脏了，头顶不断发痒。
  日近黄昏，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闻大人，许大人，我受不住了，咱们再歇会儿吧。”
  一左一右走在前头的闻左和许乌听到杜若的叫唤，无奈的对视一眼，回头看向杜若。
  “杜姑娘，咱们早日到无量城，你也能早日睡个好觉，今日你已经歇了三次。咱们虽然是受陶司主所托，送你过去，但也有公务在身，耽误不得。”开口的，是许乌。
  本来二人去五阴城，也就是为了赚个打闲工的钱，没想到正遇到杜若这个大烫手芋头，来来回回折腾了几趟，又是往返阴阳，又是来回无量城，苦不堪言。
  偏偏这杜若还是个生魂，身份特殊，欺压不得。
  平日里若是二人自己赶路，使法术很快就到无量城了，可杜若生魂之体，未曾修炼，七魄更是重量不轻，没办法带着一起飞。二人只好舍近求远，同她一路干走过去。
  最初杜若撒泼打滚一事过去，许乌和闻左对她印象着实平平。可后来发现几日过去，这姑娘竟比想象的更能吃苦。
  要知道生魂之体，比普通阴魂更能感受些苦累，她一路走来五个日夜未歇息，却未曾抱怨一句。
  二人不由得对她大为改观。
  结果今日，从早起日中她就喊着累了，这当头已经歇过三次，现在这是又将他们喊住了。
  “二位大人，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今日天亮起，就甚是疲累，全身发痒。眼下实在走不动了，咱们可否找个地方歇一晚，再赶路？”杜若摸了摸头顶，总觉得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扛着这几日越来越重的脑袋，而且最痒的还是头顶。
  来的一路上，虽然他们一直沿着黄泉走，可附近一马平川，不见个遮挡的地方，就算她有心想洗洗，也不好意思开口。
  要不然也不会在今日提这么多要求。
  闻左话不多，但是在二人间的话语权比较大。
  他看了看杜若，感觉她并不是无的放矢随意犯懒，就开口劝了几句许乌，“我看杜姑娘确实不舒服。反正前面就要过云霜涧了，咱们就在那处歇一晚，杜姑娘生魂之体，这几日行过来，也确实不容易。”
  杜若感激的看了一眼闻左，又看向许乌。
  许乌见闻左发话，也知道自己有点过分了，于是也点点头答应下来。
  果然，三人又走了一会儿，昏暗夜色中，隐隐绰绰现出了一片树林。
  “闻值务，这就是云霜涧吗？”杜若累得不行，试图用说话转移身体的疲累感。
  云霜涧？听名字不是瀑布吗？
  “杜姑娘，这是暮灵岭，山岭后头才是云霜涧。平日里暮灵岭多阴气和阴兽鸟怪，我二人倒是不怕，但是姑娘是生魂，宿在暮灵岭处不甚安全，所以还需要再走一会儿。云霜涧处有一处潭水，附近还有一片高地，咱们就到那儿歇一晚。杜姑娘再坚持下，就到了。”问的是闻左，回话的反而是许乌。
  杜若之前被许乌怼过几次，见他居然还好脾气的向她解释，有点尴尬的看了一眼许乌，朝他笑笑。许乌面色虽冷，这回却主动放慢步伐，和杜若走到一排。
  在阴间待了这么久，杜若还是第一次听到阴兽鸟怪这四个字，当初无论是在鬼门关外或者无凡村、五阴城，她都没看到任何动物和鸟兽。
  她好奇的看了看越来越近的暮灵岭，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许乌。
  “许值务，这阴间还有阴兽鸟怪吗？”
  “自然是有的。”许乌看了一眼杜若，“虽然鸟兽鱼虫也在轮回之列，但阴间也有自生的阴兽鸟怪，只不过这些鸟兽不走轮回，数量也不多。阴间的阴魂也有自生阴魂，不入轮回，只是因为只有生老没有病死，所以孕育后代极其艰难。”
  杜若像是第一次听到一样，特别惊奇。
  想想她来这里许久，一直以为这里的阴魂都是从阳间而来，原来也有所谓的土著居民。
  月稍初起，日影未落，三人渐渐进到鸟鸣兽奔的暮灵岭深处，许乌拉着好奇心满满的杜若加紧步伐一路疾行，翻过小山头，终于到了云霜涧。
  杜若感叹的看着眼前的景色。
  方才经过暮灵岭处，正是日落黄昏，而暮灵岭的地势，低走高开，一路虽然只有各种干枯的树干树枝，满地却昏黄蔓延，看惯了一片红艳的曼莎珠华，杜若以为暮灵岭的昏黄景色，已经算好的了。
  没想到云霜涧的景色竟是更加出众。
  月光下，开的郁郁葱葱的曼莎珠华在暮灵岭山顶处印着月光，晕染出一片银黄雪红，四色交印的景中，黄泉从山顶的狭缝中飞泄而下，似乎带着那一片银黄雪红一同飞窜到了空中，恰恰担得起美轮美奂四个字。
  “杜姑娘，前面就是云霜涧的潭水所在，这黄泉水向来没有虫鱼鸟兽靠近，安全得很，你自行去洗漱，之后到那一片枯木后面寻我二人，我们就不过去了。”许乌看杜若回了神，给她指了指前方一片枯木所在的平台，就和闻左走过去了。
  杜若点点头，挠了挠头顶。
  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了，脑袋越来越重不说，总觉得自己的头也变得长了。拍了拍有点鼓鼓涨涨的头顶，压制了一下痒意，杜若向泉水走过去。
  临行前，马正的娘子、马大哥还有宰父仁三人来送的杜若。马大娘子给她带了几件衣裳，宰父仁则送了她一个面罩，是用来隔绝黄泉水的。
  因为她的生魂体质，本来人畜无害的黄泉水到这杜若这里，只能洗漱却万万不能进到口中。
  杜若从包裹取出口罩，轻轻贴到脸上，立时就感觉到一股密而透气的安全感包在了脸上。
  内心感慨宰父仁真是细心周到，杜若爽快的脱了外衫，试了试水温，发现还能忍受，于是痛快的入水中开始搓洗。
  黄泉水简直就是无敌去渍霸的升级版，杜若再次感叹，刚扑腾了两圈，一路上灰扑扑的衣料边角就变得焕然一新。杜若小心翼翼的放缓动作弯下腰，开始洗头。
  这才是今天的大工程，痒了这么久，终于能好好洗一下了。
  撩起几缕水花，杜若从发尾开始揉。黄泉里的水对头发也是毫无差别的去渍霸，刚揉了两下，就感觉到了掌中头发熟悉的柔顺感，她小心的将整个脑袋探到水中晃了晃。
  待得整个脑袋都被浸湿，感觉到头皮也干净如初，她正要起身，一股熟悉的痒感再次由头顶传了过来。
  怎么回事，还没干净吗？她顺手摸了过去。
  这一摸可了不得。
  发痒的脑袋上，竟然从指缝中顶起一个小肉柱子，顺手一环，肉柱子顶上还有两个分岔！
  什么鬼？阴魂的脑袋浸了黄泉水，还会长出草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