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五章 梵大师
纪行从她手里接过酒,“遇什么刺?被那个女王捅的”
随即他开酒封的动作停住了,表情变得极为难看,“你听谁说的?”
空晴道,“连追捕令都出来了,说影子大侠入宫刺杀梵大师,意图不轨,里通外国。坊间都传开了,说影子大侠原是大和秘密培养的一个忍者?”
空晴说这话的时候也觉得这事真是来得太儿戏,因为影子大侠这四个字还是她起的,说纪行是大和武士,她是半点也不信。但是事实就是这样。而且梵大师也是整个大商以南,属于她们这些人的活着的信仰。
纪行啵的一声把酒封开了,“我中计了。”
空晴疑惑并且一脸不信地道,“梵大师是怎么受伤的?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
纪行虽然开了酒却没心思喝,“这话什么意思?”
空晴道,“梵大师是南临最接近神明的人,神光寺虽然总和南临朝廷对着干却万年不倒,多多少少还是有大师出自神光寺的原因。而且大师可是真的金刚不坏啊!大师的三丈佛国连真正的神明都无可奈何!怎么可能被影子大侠伤到?”
纪行猜她说的神明或许是图腾。那这个看似和善的梵大师就不只是厉害那么简单了,恐怕是能请宋千会喝一盏茶,宋千会想走还不一定能随时走的人物!
“还有什么消息吗?”纪行问她。
空晴道,“其他的没敢多打听,只是听人这么说就记下了。不过好消息是影子大侠的事彻底把丞相遇刺的风头盖下来了。”
纪行摇摇头,“不管,喝酒。”
空晴道,“你脸上的好像也是面具?”
纪行点点头,“你怎么看出来的?”
空晴道,“这种面具我就会做啊。你还要不要,我可以给你多做几套?”
纪行突然想到自己进白象皇宫时,脸上的木面具可不一定能挡住那么多人的窥视,说不定就有人能看出来自己面具之后遮挡的面孔。尤其是神殿之内的那只眼睛。看来脸上这张面皮不能再用了。但是还剩下的两张,一张是个少年,一张是个糟老头子,他总觉得这两张面具戴上,和空晴相处会很别扭。于是他伸手便将脸上的面具剥了下来。
“可以。你需要什么材料吗,我可以帮你找。”纪行拍了拍自己的脸,适应了一下。
空晴见到纪行的真面目,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还蛮好看的。”
纪行勉强笑笑,“有吗。”
正在这时,空晴道,“好像有人来了。”
纪行也有所察觉,于是拎着酒坛子站了起来。随即门外便多了个黑脸汉子,一脸罗刹相,“户主出来!”
空晴便走了出去,问那罗刹脸什么事。没想到罗刹脸又道,“里边那个男的也出来!”
纪行被那人呵斥地没头没脑,难道自己被发现了?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出去,因为那个罗刹脸只不过散人境罢了。
“大人?”空晴小心道。
罗刹脸挥挥手,几个喽啰便闯进医馆四处搜罗了一番。然而医馆只有那么大,三个人钻进去挤作一团没准还转不出来,很快几个喽啰便冲出来。
“小得跟个蚂蚁窝似的,藏不了人!”一个喽啰骂骂咧咧。
罗刹脸瞪了他一眼,随后问空晴,“刚来齐内半个月?”
空晴点头。
罗刹脸又道,“这么快能在齐内找个地方住,能耐不小哇!”
空晴道,“我原本是芃达人,家破人亡。我又擅长医术,曾为芃达贵族,身上多有财帛,因此在这边安个家开个医馆还不算难事。”
空晴这几句话亦真亦假,丝毫不漏。罗刹脸听完了,一脸的恶趣味,只是他现在没工夫调戏这个落魄贵族,“倒是委屈你了!那是娘们唧唧的汉子是你男人?”
纪行听人家说他娘们,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只是白净了点,随后心想要不要留点胡子。空晴回头看看纪行,随后平和道,“还没有成婚。”
罗刹脸哈哈大笑,“过几天再来找你!收工去下家!”
等人走远,空晴和纪行回了医馆,看到满地的药草。空晴叹一口气,随后收拾起来,“他们是来找你的。”
纪行点头,“这些人只是做做样子,真正找我的人不该是他们。”
空晴道,“如果他们收到的命令是找个大和武士,那真正找你的人的确不该是他们。”
纪行点头,没料到他想到的空晴也想到了,“这些人是南辕北辙,肯定都是在大和武士那边转得多,可能也是白象皇宫意图敲山震虎,让大和收敛点?而真正找我的人,应该在天上飘着。”
空晴道,“是像你那样的高手吗?”
纪行点点头,“整个南临比我还能打的,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还都是七圣地十八户的头头才能和我比划比划。其他的,来多少都没意义,追不上我。”
空晴笑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整个南临,天下十人该有你一席之地吧?”
纪行愣住,“那倒不好说。很多人修为越高越能活,怎么都不死,天塌了都不出山,没准咱们脚下就藏着位不出世的高人。这么算算,就不是天下十人那么简单的事了。”
空晴笑道,“那也很厉害了!”
纪行不说话,只是大口大口地喝酒。空晴也喝,眉目间一直都带着笑意。等到一坛子酒快空了,纪行道,“我叫纪行。”
空晴转头看向纪行就笑,“纪行?这个姓很少见啊。”
纪行道,“这就压根不是南临的姓!”
空晴楞了一下,“你不是南临人?难道你真的是大和的?”
纪行笑笑,“难不成大和还有姓纪的?其实我是商人。”
空晴看着纪行,“原来你从那里来。传说大商遍地是高手,都城是由黄金打造,拥有世间最强大的军队,还有真正的天下第一人永远不会被他国入侵”
纪行摇摇头,“哪里有你想的那么好。在我小时候,大商蜀西就有过饥荒。本来以大商的国力,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是源于大商朝廷的原因,各州各郡都是看当官的如何处理,朝廷不会统一作出安排。所以有些官水平不怎么样,却为了粉饰太平,赈灾根本没做出个像样的事来。还有,听说最近大商也在打仗,蜀西那边的流民都流落到南临来了。”
空晴问道,“大商也在和大和打吗?”
纪行笑道,“那倒不是。大商有更强大的敌人,也有更复杂的考量。正巧现在新帝登基,那些人没准是想趁虚而入吧。”
空晴笑笑,“看来这世上并不存在真正的净土。”
纪行点头,“是,要是真有一片地域永远不会有战乱和饥民,那可能是神域吧。”
空晴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纪行叹口气,“我要去祭拜我父母的墓。他们葬在更南边。这不是正打仗吗,我不太容易穿过去,正巧遇上这么一档子事就把我留下来了。”
空晴道,“你是商人,难道你父母不是商人吗?怎么祭拜他们要到这里来?”
纪行笑道,“怎么说呢?他们算是在南边为大商做事,后来因为一点误会,就在南边去世了。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去寻他们的墓。人嘛,到了一定年纪就会认祖归宗。我过去看看二老,一是图个心里踏实,二是真的想看看自己的生父生母,哪怕是墓碑也行。”
空晴笑道,“我原以为你们这样的高手,都是杀人不见血,永远没有感情的,没想到也会这样执着于俗世感情。”
纪行道,“可别这么想。我认识的那些比我厉害的多的人,有的在做看门的门房,有的在做一个啥也不管的和尚,还有的跟个干苦力的差不多,少有高人姿态。真正的高人,可能总是要被许多俗世之务缠身。而那些自称闲云野鹤,就如我这般,就算在一处闹得天翻地覆,不还有潜于泥沙间的时候吗?”
空晴道,“那你祭拜完之后去哪呢?回大商吗?”
纪行道,“对,回大商。回去后我就隐居,谁叫我我都不出来,管他外边闹腾成什么样,总之我只管自个儿那一亩三分地!”
空晴笑道,“你想的也很简单。万一麻烦找上门了呢?难道你就没有很紧要的人或事吗?”
纪行也笑,“我紧要的人,恐怕比我还厉害,这也是我近来才意识到的一个事儿。所以一般不会有什么能威胁到我的。再说了,只要再等几年,这世上少有能动得了我的人物。”
空晴道,“梵大师呢?”
纪行突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梵大师是个好人,其实那天他帮了我,不然我根本从白象皇宫出不来。等我祭拜完我父母后,这笔债我会回来讨的。”
空晴问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纪行就将自己经历的原原本本给她讲了一遍。空晴也十分不解,“梵大师为什么会这么偏袒你?要知道他老人家已经数千年不管世事了。”
纪行挠挠脑袋,“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他看得明白吧。当日那个大胡子死活要留住我,没准大师高风亮节,觉得不能这么欺负我?”
说着说着纪行自己都笑了,“这么说实在有点牵强。”
空晴道,“你是不是经常行善?据说大师开了慧眼,能看到一个人的功德。而有的人罪业深种,大师同样也看得出来。我想起一个故事,当年南临一位女王打下七十二路诸侯国,分封七十二王,随后去探望梵大师,希望梵大师为她题字,以表功德。大师一句话没说,从此出了神光寺,发誓不再为僧。那位女王的掌心便永远留下了一个‘杀’字。”
纪行没想到这老和尚这么有个性,“善事嘛,的确做过一点,但是我觉得我做的孽也不少啊。”
他还有句话没说,当初他为了抹除煞气,还伤了一位大儒。
空晴道,“大师好像想的和我们可能不太一样。管他呢。”
随着纪行与她闲聊,时间过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晚上。空晴道,“我去洗漱了,你要不要”
纪行摆摆手,“去吧去吧,我一年不洗澡都没事。今天才在白象皇宫洗了个澡,身上的毛都撸了一遍,干净得不能再干净。”
空晴笑笑,“那你就在这呆着吧。”
随后她关了医馆大门,用一根木棍支起窗户,便去了内间。纪行把她还没喝完的酒给自己匀了一半接着喝,看着窗外明月,一言不发。没一会儿便传来水声,看来她是在洗浴了。
纪行强迫自己不用神识去看,于是将眼神紧紧锁在那轮明月之上。
他还是第一次和除了白芙之外的女人住得这么近,近得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还有她洗浴结束,躺在床上翻身时的窸窣声。南临这边,可能椅子什么的是达官显贵才能坐的,他们更喜欢盘腿坐在垫子上。纪行便拖来一只垫子打坐,开始了从来南临之后的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练功。
其实他练功也没用。因为这里是齐内,要是他一旦吸收灵气,搞出来的动静绝对不小。那就算是摆明了告诉别人自己在这了。所以他只能是做点疏通经脉的杂活。不过这也没坏处。
突然空晴说话,“你睡了吗?”
纪行被她惊醒,“没睡。我一年不睡都没事。”
空晴道,“你有没有心上人?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纪行道,“有,我们已经成婚。她是个怎么样的人我倒一下子说不上,我也从来不想这个事。”
空晴道,“你们怎么没在一起?”
纪行叹口气,“她有事,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也追不上。”
空晴道,“真像一对神仙眷侣。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她什么时候回来?”
纪行道,“她没说。应该快了吧,这都多久了。只是她也不留个线索给我,我现在连她在经历什么都不知道。”
随后空晴轻和的呼吸声响起,越发平缓。纪行摇摇头,一坐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