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成公 4
名单公示已过了半个月，6月初，顾轩奇接到电话通知，他，终于成公上岸。
研究生会的同仁和周围的朋友也都还顺利，为各自的大学生活交上了满意的答卷：
傅艺璇在“灭绝师太”的严格指导下，过程虽然痛苦，却在最后的答辩中拿到了“优秀”，那天她兴奋地拥抱了导师，“灭绝”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微笑，说了句“恭喜，你是这届我带的研究生中最棒的！”不轻易称许的她说出这么一句，对于傅艺璇简直是无上荣耀，后者为此傻笑了好几天；
张曜和柳逸城继续拜在各自导师门下，读博深造；
李翼学的是计算机，北上去了一线城市的一家软件公司，也是这次校园招聘上投的简历，当场签约；
赵冬去了新东方，做了一名数学教师，未来还准备在线搞个魔方教程，他女友杨小扬几经波折，留校做了京华大学敬文学院社会工作系辅导员；
“老干部”钱井柱没有再去参加省考，凭借优异的成绩和出色的综合素质，留校任教；
沈洁瑜毕业后将会回到老家S市，做一名初中英语老师，文雅省考亦顺利上岸，被安排到P县妇联工作；
“江南飞虎队”也没闲着：邹逸进了银行，邹道披上了警服，邹靳彪的醇味坊自开业后生意火爆，迅速蹿红。
2013年6月14日，2013届研究生毕业典礼在京华崇文大礼堂隆重举行。校长祁浩东作了激情昂扬的致辞，他用自己写的一首诗作为开场白：
“1987年，京华大学中文系有一个毕业生叫祁浩东，他写了一首情诗，你们想听吗？”
“如果不曾相许，为什么你会娓娓游入我的梦里？既然曾经相守，为什么我又要默默从你的瞳仁离去？都说：这便是分别、这便是失恋、这便是匆匆无情匆匆无语！都说：这便是候鸟一下失落了季节，轻触芦笛的唇儿把音符悠悠吹出去……”
“这首诗是为京华大学中文系毕业纪念册写的扉页，后来它成了京华大学87届的毕业寄语。昨天，读你们刷屏的文章：‘今晚，我还是京华的学生啊’！我看到了你们同样的眷恋。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你们昨天是、今天是、永远是京华大学的学生！”
“有位教授说过，大学是用来蒸桑拿的，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这里熏陶。而我的说法是，大学是用来回忆的，未来你做梦，梦见最多的地方，一定是大学，人物可以换，情节可以换，但场景一定是京华大学。”
“离开大学，最要紧的是记得开窗子。你未来可能很穷，家徒四壁；也可能很成功，墙上挂满了奖状。无论如何，你都要提醒自己，你看到的不过是四堵墙。它们并不是你生活的全部，如果你勇于和善于在墙上开窗，你就会看到一个又一个新世界。”
“其实，大学最值得带走的不是知识，而是姿势——看！就是这个pose——45度角仰望星空。在大学，100个人中，99个人都是抬头看天空的人，难得有一个人低头看地下，这个人是出类拔萃的人。一旦毕业出了校门，99个人都是低头看地下——一方面竞争非常惨烈，另一方面诱惑特别多，两个巴掌打下来，不用教你，你自然会懂得面对现实——难得有一个人抬头看天空，他不是疯子，就是出类拔萃的人！”
“那一天看到你们拍毕业照，最后把所有的硕士帽、博士帽都丢上了天，笑得是那么开心。我想问的是：20年后，你是否还有勇气，把你头上戴的乌纱帽，或者你千辛万苦换来的任何帽子，扔到天上去？而且笑声响彻云霄？所以，我有一个百分之一理论：你人生一百次谨小慎微，你要有一次拍案而起；人生一百次放浪形骸，你要认真地爱一次；人生一百次不越雷池一步，也要潇洒走一回！一定要在人生的内存，给自己，给至爱的人，留一个百分之一空间，不随波逐流，哪怕是一个爱称。所以，台下的女生，不要随便叫一个陌生男人‘老公’，无论他多么有名，多么有钱！”
“世界很多文化借助宗教信仰来指导人们生活的信念和世俗行为；而对无神论者——也就是大多数中国人——来说，自我尊重是重要的正道。在你们加入社会后看到各种离奇现象，知道自己更多弱点和缺陷，可能还遇到小难大灾后，如何在诱惑和艰难中保持人性的尊严、赢得自己的尊重并非易事，却很值得。
这不是：
自恋、自大、自负、自夸、自欺、自闭、自缚、自怜；
而是：
自信、自豪、自量、自知、自省、自赎、自勉、自强。”
“‘三百六旬有六日，光阴转眼如奔轮。’转眼到了离别的季节。亲爱的同学们：京华大学2013毕业站到了，请携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比如小师妹，如果她方便携带的话，我们下一次再相逢！我僅祝愿各位：退休之日，你觉得职业中的自己值得尊重；迟暮之年，你感到生活中的自己值得尊重！”
毕业典礼后，顾轩奇他们步出礼堂，来到京华大学的校门口，晚上，他们要去对面的丰味·印象吃一顿真正意义上的散伙饭。老干部还没到，李翼他们几个在闲聊。
“傅艺璇，不容易啊，‘灭绝’手下拿‘优秀’，我服！”
“李翼你别再夸她了，这几天把她乐得，都快找不着北了！”顾轩奇笑着说，难得不帮衬自己女朋友，惹来傅艺璇一顿粉拳。
“其实，艺璇，你若留校也挺好的，听说你们院的老校友陆一鼐要回母校执教了，人家可是放弃了国外名校的丰厚待遇，毅然回国，听说他和‘灭绝’以前是同学，有这层关系，你如果继续深造，说不准‘灭绝’会引荐你去他门下。”张曜说道。
“陆一鼐……这个名字好熟，我写论文时好像还参考过他的文献，不过具体事迹不详。”傅艺璇说道。
“哇，那我要给你科普科普，陆一鼐的研究方向是结构生物学，主要研究手段是冷冻电镜。冷冻电镜将生命科学带入了新纪元，让大家看清了以往看不见的蛋白。陆一鼐就是在这个新纪元中走在世界前列的学者。在陆一鼐之前，发国际顶级期刊CNS（Cell，Nature和Science）对于中国学者来说是‘鱼跃龙门’。到了陆一鼐，发CNS易如反掌。不仅一年能发很多篇，还在2011年同期发两篇姊妹论文在Science上，甚至可以在这些期刊上发一个主题（剪接体）的连载。让发表一篇文章要吭哧吭哧好几年的研究人员几乎都想撞墙……”
顾轩奇没有再介入张曜他们的聊天，他迈步走向一边，眺望远方，祁校长的讲话还在耳边回响，那段关于“帽子”的论述带给他不小的触动，他不由回想起自己前不久和父母的谈话。
那是笔试成绩出来后，顾轩奇回家拿复审的材料。晚饭餐桌上，一家三口有了一次短暂而愉悦的交谈。母亲许诺问及笔试的情况，认为出卷人纯粹是挖空心思为难考生，尤其是数字推理和图形推理部分，要转N个弯才能做得出来，十八弯的山路都没它这么绕。父亲顾振擎却不以为然，他对顾轩奇说，这恰恰是成为一个公务员必经的考验，就拿数字推理来说，就是培养一种能力：在乍看没有关系的事物之间找到某种关联，摸索出规律，从而最终解决问题。他还借题发挥，要求顾轩奇以后踏上岗位，要时刻绷紧弦、睁大眼、放宽心，无论对事、对人，看到表面未曾显露的东西，深挖根本。
字字谆谆，全是最中肯的教诲！
思绪翻飞间，钱井柱姗姗来迟，一行人向丰味·印象进发。夕阳将他们的背影拉长，一头还是连着母校。
有人说：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离别是为了让自己蜕变成蝶，让自己的人生有新的辉煌。毕业是新的开始，别离是为了再次相聚。真的勇士，能在逆境中生存，能在顺境中发光。凤凰涅槃，只有经过不断地磨练，一个人才能走得更远，才能飞得更高！顾轩奇成公了，文雅也成公了，大家都顺利地毕业，走出了象牙塔，这是他们成功的第一步，也是新征程的起点。大学是社会的缩影，社会才是最好的大学！且看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社会大学的冶炼下，又会交出一份怎样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