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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琳辞职后没隔两天,就赶上元旦放假,她便跟何静约好了一起回家,何静的男朋友临时有事,没跟她们一起走.
  辞职的事何琳不敢告sù
  父母,怕他们胡乱担心,但跟妹妹说说也无妨,她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欷歔的,何静却很不以为然,“你那份工早就可以换换了,省得人家都说你守在个鳏夫身边甘心熬成老剩女!”
  “你真刻薄!”坐在飞机上,何琳气恼地要给她吃毛栗子。
  回到家,则是完全不一样的气氛,父母都很高兴,对两姐妹嘘寒问暖,早年的贫瘠和紧张的氛围也随着家境的日益改善缓和了很多。
  晚上,母亲拉着她们进房里叙话,“跟你们商量个事儿,你们奶奶跟二婶翻脸了,嚷着要搬来咱家住呢。”
  何琳怪道:“为什么呀?”
  “还不是因为宏建的儿子,小夫妻要管教,她不知轻重冲出来护着,宏建那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dào
  ,二婶当然是死帮自己儿子的,一来二去,就撕破脸了。”
  宏建是奶奶的大孙子,承袭了跟奶奶一样的火爆脾气,从小就深得宠爱,如今自己也当上父亲了,管教起儿子来简直心狠手辣,奶奶眼看着重孙子总是挨揍,岂有不心惊肉跳的!
  母亲朝外张了两眼,“我还在犹豫,你们奶奶脾气不好,对咱们又一直……我怕住一起时间长了相处不好。”
  何静道:“凭什么她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啊!你跟她说,咱家没有男孙,受不起她的重托,让她找有孙子的人家住去吧。”
  何琳蹙眉道:“话不能那么说,既然是奶奶自己提出来的,你让妈怎么好意思拒绝?说出去多难听。”
  “吓!难听怕什么,自己过得高兴就好啦!再说,村子里的人谁不知dào
  她从来都对咱妈那样,妈你现在要是收留了她,反倒被人笑话没骨气了!”
  何琳便道:“这事儿是挺麻烦的,妈你还是得跟爸爸好好商量商量,怎么说她也是长辈。兴许,她过来住了一阵不习惯,二婶那边又冷静下来了,自己就又回去了呢!
  母亲听着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婆婆来住,你不让,说出去总不是个事儿。我再跟你爸爸谈谈吧。”
  她又扭转脸来对何静直摇头:“你这脾气呀,说白了,还不是跟何家一脉相承下来的。将来在婆婆面前要还是这样孩子气,那可真……”
  何静打断她道:“我才不会跟婆婆一起住呢!反正我不象你们,什么都想着别人,委曲求全地过日子。”
  话题一扯到女儿的终身大事上去,何琳就再度成为了“主攻”对象,被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缠得简直透不过气来。
  在家住了三天,何静急着要回去,何琳怕离职的事穿帮,便跟她一起买了去北京的机票,打算去妹妹那里躲一阵清闲。
  何静的男朋友开了辆二手车去机场接的他们,用何静的话来说,在北京,要是没有辆车子,简直寸步难行。
  她男朋友听说何琳要在北京住一阵,立kè
  自动自觉地从他们合资买的那栋小公寓里搬了出来,跟公司里的一个哥们儿蹭宿舍住去了。
  何琳很过意不去,住了两天就想走,被何静拦阻了。
  “你跟我还见什么外啊!咱俩难得有时间凑一块儿,多住几天,急什么。”说着,瞥了眼对面埋头吃饭的男朋友,洋洋得yì
  道:“年轻人嘛,就得好好历练历练耐力!”
  何静一番挤眉弄眼,她男朋友只作没听懂,反倒是何琳脸上隐隐起了点儿红色,她妹妹在北京呆了也有七八年了,没想到练就成了一个“辣妹”!连说话都开始赤裸裸的了。
  她在北京一住就是半个月,休养期间,她什么问题都不去思考,什么麻烦都不触及,整天光张罗吃的,喝的,一向邋邋遢遢的小公寓也被拾掇得窗明几净,俨然成了妹妹的免费保姆。
  “姐,你可真是个贤妻良母的料!”何静每天回来,看着干净整洁的家和餐桌上摆着的几道模样俊秀的饭菜,心情岂能不好。
  “干脆,你也别找什么工作了,我帮你在北京介shào
  个人,你直接嫁过去,当全职太太算了。”
  何琳笑叱,“你少开我玩笑!”
  “我跟你说真的呢。”何静道:“你来北京找工作吧,这样咱俩也算有个伴儿!你虽然比我大,其实一点儿也不会照顾自己,在S市七年了,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我都替你脸红!”
  “就知dào
  你会说这个。”何琳笑道:“可是我在S市早就买好房了。”
  “可以卖掉啊!然后来北京买房。”
  何琳一下子坐起来,“来北京买房?!我不要命啦!我那栋房子的钱搁到北京来,连个卫生间都买不到!”
  其实她不肯离开S市,并非完全是因为房子的问题,她在那里生活得太久了,总觉得有一份牵挂在。
  不过她着实享shòu
  在北京的这段日子,每天早上爬起来,不用穿笔挺的职业装,不用把头发绾得一丝不苟,不用戴上面具一样的黑边眼镜,也不用时刻注意自己脸上的笑容是太浓还是太寡,一天到晚正襟危坐地在商务中摸爬滚打,再带着满身的疲倦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
  她穿着很宽大惬意的休闲衣衫,头发蓬蓬松松地往脑后一扎,甩掉了累赘的眼镜,想卷起袖子来拖地就拖地,想倒在沙发上看书就看书。
  这简直就是人生难得的悠长假期!
  连何静都忍不住夸赞她,“你看起来起码比以前年轻五岁!”
  周末,何静跟男朋友约会,何琳懒得跑出去,就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看着看着,忽然觉得非常寂寞。
  她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思念过一个人,真的很想。
  他的一言一行,他深情激烈的吻,他或忧郁或阳光的眼神,零零总总,汇聚成一股暖流,自她心头滑过。
  她从包里翻出始终关机的旧手机,来北京后,她就买了个新的,换了新号码,不这样,她恐怕得不到这半个月的宁静。
  手机在掌心颠来倒去,反复把玩了许久,最终,她还是放qì
  了。
  她说过暂时不要来往,既如此,又何必出尔反尔去招惹他。
  然而一念既起,回去的念头便象阳光下的残雪,迅速地融化成了一汪水,搅得她心头荡来漾去,不得安宁。
  一月中旬,她还是谢绝了何静的再三挽留,踏上了回S市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