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武林是江湖非
李乾坤沉着脸起身道：“金风月的话根本不足为信！”
李乾坤的话音未落，就得到了几位掌门人的赞许。
“为什么？”佟白衣平静的直视李乾坤。
李乾坤哑然，片刻又朗声说道：“她这样镇定，正是为了掩盖不可告人的秘密！”
佟白衣不禁笑了，他看着李乾坤，脑海中响起金风月说的话，“武林人士即使什么事也没做过，只要系出名门，照样可以名满天下……”
眼前这个李乾坤是玄空派空寒大师的首徒，火云无影手已练就的炉火纯青，是当今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英雄。但经金风月这一席话后，佟白衣反倒想起，李乾坤虽说武功高强，却并没有做过什么令人称颂的事，至少，他所做过的事远远比不上今天在后花园中看到的，那个用弯刀接酒壶的年轻人。
“那位侠士叫曹满……”佟白衣暗暗思量，曹满的武功可能不如李乾坤那么扎实，但他敢只身勇闯轩辕派！单凭这一点，曹满就比李乾坤更有资格坐在这里。
行通大师注意到佟白衣的神情，他悠然说道：“老夫倒是觉得这位金女侠说的话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
坐在一旁的严少武起身：“依佟庄主所言，这位女侠显然不是个等闲之辈，如若真想做恶，又怎会如此明目张胆，在事前就让我们知道？也许她招那些江湖游侠前来，要做的事真的与我们无关！”
严少武的话音未落，萧久天就连连摇头：“一些江湖混混聚在一起，还能有什么好事！我看我们宁可空防，也不能不防！”
李乾坤立刻接话：“萧掌门说的对！我们宁可错杀，也不能由着这些江湖混混们胡作非为！”
“那你去杀呀！先杀了金风月，再把她召集来的那些江湖混混杀的片甲不留！”佟白衣的声音虽平静，目光却牢牢的注视着李乾坤。
李乾坤毕竟阅历尚浅，一时间没能明白佟白衣这番话的真正含义，他站在那里怔怔的望着佟白衣，有些手足无措。”怕是你还没靠近金风月，就已成了瓮中鳖！“白云庄主嗤笑。
“诸位不要争了。”一直没有发话的秦悬阳说：“依老夫看，金风月所言不无道理，即使她真要纠集江湖游侠对抗武林，那也是武林先对不起他们！天下习武之人原本相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却有了贵贱之分，等级之分！”
众人不再说话，脸上都有些尴尬。
秦悬阳悠然道：“从金风月这一席话中不难看出，她虽然对武林人士有怨言，却也无意与武林作对，所以她招集江湖游侠们的事，大家就不要再过问了。”
秦悬阳此言一出，众位掌门连连称是，且不论他们是不是真的赞同秦悬阳所说的话，但既然秦上人已开口，在座的各位就算私底下不照办，当面也是断不能反驳的。
坐在一边的严少武将话锋一转，有些好奇的问佟白衣：“这位金女侠就是佟庄主当年遇到的小女孩儿吗？”
“我没有问，但看起来不像。”
“说到这个金风月，老夫倒是有些好奇，传说她是个武术奇才！依佟庄主看，她的武功真有江湖上谣传的那么高吗？”行通大师微笑着问佟白衣。
佟白衣沉吟道：“习武之人，杀过人的难免有杀气，没杀过人的也会有一种独特的锐气在，可她却完全没有……”
佟白衣说的不错，高手相见，无论是敌是友，都会不由自主的行神运气，这是一种尊重，也是一种衡量。金风月之所以由始至终都很放松，是因为她与佟白衣既非敌也非友，她无需与他分享，也无需让他提防，所以她才连最起码的内功都懒得炫耀——
入夜时分，宾客散去。
佟白衣最后一个走出来，他喝了些酒。
从风月常新楼出来，佟白衣的心情就不是很好，金风月的名字他早就听说过，可直到今天他才真正见到。
回想这些年来，武林各派大大小小的掌门，包括那些还没有名声在外的少侠们，他不知见过多少！可近在咫尺赫赫有名的金风月，与他同城居住了二十载，他却刚刚见到。
佟白衣一向认为英雄无需过问出处，可今天这件事怎么解释？难道潜意识中，他和那些高高在上的掌门人们一样，根本不把名门大派以外的习武之人放在眼里？
“她的名声为什么那么响？”
佟白衣想起金风月那双晶亮含笑的双眸，像金风月这样一等一的高手在江湖中并不多，是以她如果做了坏事，哪怕只有一件，也会立即引起武林上下的注意，可金风月名声在外近十年，却始终跟武林人士井水不犯河水。
“是因为金风月的武功太高武林各派不愿轻易招惹她？亦或是她出道以来根本没做过什么坏事？可她又做过什么好事呢？”
至少佟白衣没有听说过。
“一个好事坏事都没做过的人，名声显然不可能这么大，难道仅仅因为她生长的地方是天下第一欢场？”
佟白衣突然想起，金风月被武林人士称作是江湖四恶！
“武林四杰……江湖四恶……”
佟白衣被公认为四杰中最重要的人物，这当然不仅仅因为他是沁玉山庄的主人，更因为他是四杰之中为武林出力最多的一个，近年来他的声威甚至盖过了准岳父秦悬阳，除此之外，佟白衣出道以来从未遇到过对手，这一点就连他的仇家们都叹服，都说能与佟白衣交手，即使败了也无憾。
秦皓雪是武林四杰中唯一的女子，一来因为她是秦悬阳的女儿，二来她的武功也的确精湛高深，她十四岁那年就曾只手活捉淫邪歹毒的“笑笑魔”，并将与笑笑魔狼狈为奸的“男婆婆”打得跪地求饶，所以秦皓雪被认定为四杰之一是当之无愧的。
再说四杰中的珠山，他虽出身豪门却不骄不矜，十三岁那年就以一套出神入化的“挥泪断情刀”名扬四海！珠山的刀法虽说是断情刀，但他本人却是一个豪迈侠义的痴情种。他的朋友遍及五湖四海，爱过的女人也遍及五湖四海。他为了替一个卖艺的穷老头申冤，竟不惜夜闯金鼎将军府，直到把那位连皇帝都要敬他三分的金鼎大将军逼的当夜就下令斩杀其手下两大爱将，珠山这种除暴安良不畏强权的个性使天下人无不敬佩，武林四杰中又怎么能少得了他！
至于四杰之中那位从未参加过武林大会的高手，其复姓“歌舒”单字一个“徒”，此人就更是个可圈可点的人物，据说连国库军饷匮乏都得向他借钱。传说他富可敌国，武功更是高深莫测，他使用的一对霹雳开山斧，被称作“不见其人却闻其声”因为他一斧下去山即裂开，其巨响千里之外也能听到！而且据闻这位很少有人真正见过的豪侠巨富歌舒徒，正是那位金鼎大将军歌舒穹的哥哥，其身份之尊，其人之神秘，不言而喻。
再说这“江湖四恶”……
其一，风水教教主水阴阳，她妖惑媚人心如蛇蝎！武功虽不高，手段却无人能及！她曾使武林中久负盛名的“乘风派”十二大高手惨死在她的毒阵之中！她十指上戴着的水晶甲看似晶莹剔透，实则见血封喉！李乾坤的师傅空寒大师，早年间就险些死在水阴阳的“阴阳穿心甲”之下。水阴阳是武林各派都想得而诛之的恶人，只因近年来中原武林祸事迭出，西域又山高路远，所以她才得以逍遥至今。
拈花少爷，其人淫邪，其形诡异！他擅长易容，且从不使用同一张面孔！江湖中至今还没有人看到过他的真面目。此人行踪不定，神出鬼没，辣手摧花的阴毒更是令人发指！他专找未出阁的少女下手，被他所害的少女全都赤身裸体晕倒在路旁，且鬓边都簪着一朵艳粉的桃花。据目击者说，拈花少爷是一个外表看上去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但每次又都是完全不同的翩翩公子，令人防不胜防，无从下手。
无不偷，他不是什么高手，只是个会轻功和缩骨术的小贼，但这个小贼可谓是从不走空！他的贼胆更是大的惊人！上至富商巨贾供奉的祖宗牌位、名门大派私藏的武术秘籍！下至小户人家的针头线脑，孩子穿的小衣小裤，他无一不偷！当今皇太后的凤头钗和绣鞋，前不久在闹市地摊儿上出现，据说也是他的杰作！百姓们对这小贼倒是津津乐道，可富商巨贾们却最怕他来府上光顾！因为他不仅偷东西，还偷听偷看！这一听一看之下，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就会被他传出去！所以这个无不偷是江湖四恶中，唯一一个真正令豪绅巨贾和名门大派胆寒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由皇太后亲自下诏，悬赏万两白银，如若抓到无需审问立刻处死的人！
剩下的一个就是金风月……
“一个没做过恶的人竟被冠以恶名，江湖中究竟还有多少像金风月这样被冤枉的人，还有多少像曹满一样一腔热血被埋没的人？”
佟白衣很自责，是以他今天才喝了酒。
会喝酒的人喝了酒固然是享受，但佟白衣是个不会喝酒的人，此刻他的头重的像灌了铅，只想快些回房，早些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