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三节车站
宽厚的轮胎，在干涸的地面上活活碾压出一道道血泥凌空扑来的巨鼠，被动能强大的子弹当场打得翻滚倒转。人类发明的武器再次证明生物力量与机械之间的巨大差异。如果时间继续流逝百万、千万年，这种在旧时代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人类的哺rǔ动物，很可能进化出硬度堪比钢铁的脚爪和牙齿。ròu体生物机能也会随着组织变化，演变出更加强悍的再生功能。但这仅仅只是推测，未来实在太过遥远，人们现在的目的……就是干净、彻底、一只不剩杀光这些该死、肮脏的生物。
少校手中握着的AK步枪，准确shè出穿透最后一头巨鼠身体的子弹。带着燃烧能量疯狂旋转的散shè弹头，将扑跃过来巨鼠整个头部完全打碎。它疯狂地尖叫着，四只短粗而锋利的爪子拼命朝空中失去跳跃准确xìng的身体，随即被猛冲过来的越野车反撞，像箭一样嗖然弹出，掉落，在地面上翻滚出五米多远。受到致命伤的巨鼠身体一阵剧烈片刻后，再也不会动弹。
夜空中弥散着浓烈的硝烟与血腥气味。控制车顶机枪的士兵迅速换上新的弹链，枪座一摆，将滚烫的枪口对准站在鼠尸中间的三名陌生人。
现场，一片沉寂。
炽热刺目的灯光从左、右两边散shè过来，将一片chōu搐的血ròu与活人彻底笼罩。
对视，目光碰撞瞬间，林翔已经感觉到从三名幸存者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敌意与冰冷。握在他们手中的钉头bāng与投枪，正在随着身体与手臂xiǎo幅度摆动，慢慢转朝车头正对的方向。
“如果你们不想死在这儿，那就最好立刻上车————”
林翔推开车mén跳下，面无表情地摊开没有武器的双手，冷冷地说：“这里的血腥味儿实在太浓。用不了几分钟，整个荒野上所有的变异野兽，都会从四面八方蜂拥过来……当然，如果你们想死，我也不会反对————”
三名男nv迅速jiāo换了一下眼神，微缩的瞳孔中央，淡去部分冰冷与敌视。他们从鼠尸中迈步走出，带着几分犹豫和警觉，不约而同跑向林翔身后的越野车。
“等等————”
突然，走在最后，手中握有火yào枪的中年男人沉声道：“必须带上威尔克与强尼，还有这些难得的猎物。”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到处都是的巨鼠死尸，同时把枪飞快背上肩膀，用力扛起一个横躺在脚边，半死不活男人的胳膊。
“詹姆斯，他们已经死了————”
已经跑到车前的男人和nv人一起转过身，手中拿着钉头年纪二十上下，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们时间不多，这个人说的对，变异兽很快就能闻到这里的血腥气味。把他们放下，威尔克和强尼已经死了。”
“我知道，但他们是食物。尤其是强尼，他昨天才刚满十二岁。这种嫩ròu能卖很高的价钱。还有这些该死的老鼠……谁也别想阻止我。我们冒着危险出来狩猎不就是为了这些？必须带上他们。快与其站在那里说话làng费时间，不如过来帮老子一把————”
叫做詹姆斯的中年男人非常固执，虽然身上只穿着一件满是油污，也没有袖子的旧西服，从肩膀部位出来的肌ròu却很结实。
情况危险，但是男子和nv人却没有更好的选择。他们飞快对视一眼，强压下心底的恐惧与愤怒，从脚边各自拎起一头死鼠，扔进被弹yào箱占据了最后空间的车厢上层。
“谢谢你救了我们，我们会付给你足够的报酬。”
nv人长有一头漂亮的金发，皮肤很白，显然不是亚裔。她脸上沾着一层烟灰，长时间营养不良，使身体看上去显得非常瘦弱。她吃力地搬起一头体长已经超过自身的变异鼠尸，重重扔进车厢，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勉强对林翔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说：“谢谢我叫菲尔娜，你们……”
“动作快点儿菲尔娜，我们的时间不多————”
旁边的男青年粗暴打断了她的话。同时抬起沾满血污的脸，警惕地看着表情丝毫没有波动的林翔。眼角微带chōu搐的眸子里，隐隐流露出恐惧、紧张和仇视。
少校从旁边大步走了过来，正要开口制止三个人的动作，却见林翔轻轻抬起左手晃了晃，淡淡地说：“让他们搬吧能装多少是多少，车子不要熄火，五分钟后撤离。”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出一枝点燃。
林翔能够理解中年男人即便在这种危险关头仍要固执己见的举动————荒野上的流民没有固定的食物来源，他们从不放过任何一样可吃的东西。哪怕是残留在粪便当中，未被消化的残渣与颗粒，他们仍会清洗后再次食用。
他用意识能量探测过，这三名狩猎者都是没有变异能力的普通人。在辐shè指数超过一百五十的中度环境，他们的正常生理水平大概只能维持四十分钟左右。超过这一时限，心脏供血及内分泌系统开始紊大脑意识陷入模糊，遭到破坏的中枢神经系统会逐渐丧失最基本的感知能力。滞留时间超过两百分钟以后，身体失去行动能力陷入昏mí。接下来，就是直接面对死亡。
即便是那些能够赶在四十分钟时限内离开的人，身体器官仍然遭到相当严重的shè线侵袭。这种变化通常会在三至六天后发作。通常表现为恶心、厌食、四肢酸麻，反应强烈者甚至可能全身细胞大面积死亡，出现脱水等症状。如果在这个时候辅以抗辐剂进行治疗，虽然不至于当场死亡，受损的内脏却很难恢复，原本能够存活五十年左右的寿命，也许只能苟延残喘半年，最长不超过十二个月。
除了上述因素，中度辐shè区域内活动的变异生物，体格更加强壮情也更加凶猛、嗜血。总而言之，如果不是被bī迫到走投无路的情况，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在夜间进入中度辐shè区狩猎。
林翔并没有对中年男人丝毫没有表示过谢意的态度产生愤怒。在旧时代，他亲身体会过那种挣扎在社会底层的日子，也亲眼目睹过许多男人掏空口袋连二两猪ròu钱也无法拿出的尴尬。
环境不同，但是人类为了生存下去，总会在最绝望的时候，爆发出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疯狂念头。
他们需要的，仅仅只是几块用来果腹的ròu。
这点东西在产出富足的龙腾领士兵眼中可能一钱不值，林翔也并不认为那个叫作菲尔娜的nv人，能够拿出令自己满意的“报酬”。这些状如垃圾的肮脏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被污染过的尸体，吃进肚子里很容易带来各种难以治愈的疾病。但它们却可能是这些人在往后几个月里活下去的最大依靠……
车厢顶部到处都堆放着鼠尸，肮脏腥臭的脓血、内脏，顺着车体表面的槽痕缓缓流淌下来。将带有漂亮金属光泽的越野车涂染成一片暗红，甚至，还有散发出阵阵恶臭的黄黑sè鼠粪。
最后吸了一口还剩下三分之一的烟头，曲起手指，在黑夜中用力弹出一道闪亮的弧线。林翔拉开车mén钻进驾驶室，正准备踩下离合器，却意外瞟见————正抱着最后一头鼠尸扔上车顶的中年男人，快步跑到自己扔掉的烟头旁边，捡起心翼翼地在一块石头上摁熄，带着兴奋与狂喜的表情，装进贴身的胸袋。
远处，黑暗的荒野上已经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充斥着饥饿的疯狂嗥叫。
摇了摇头，林翔从倒后镜里看了一眼坐进车厢的菲尔娜，漫不经心地说：“地下居所的入口在哪儿？”
“你，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地下？”
nv人下意识地顺了顺遮住半边脸庞的露出一张大约十八、九岁的年轻面孔，惊奇地问。
林翔神情淡然地转移着视线，发现坐在菲尔娜旁边的青年男子正死死盯着自己。显然，他已经发现这块悬挂在车顶，具有反shè效果镜子的作用。
从辐shè探测器出现变化的时候计算，车队已经进入中度辐shè区范围大约二十多公里。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不可能在四十分钟内跑完这段漫长的距离。沿途负责观测的士兵也没有发觉任何异常。应该承认，这些狩猎者的确悍不畏死。但他们之所以要猎杀变异鼠，目的还是为了解除饥饿。
换句话说，他们根本不想死。严苛的环境限制，加上存活所需的各种条件，自然能够判断出————这些突然出现的狩猎者，显然不是来自数十公里外的轻度辐唯一的可能，就是居于地下。
林翔救了他们，也能够理解突然遭遇陌生人产生的本能敌意和警惕。帮助狩猎者运走猎物的举动，已经使詹姆斯和菲尔娜改换态度变得友善。只有那名亚裔青年，仍然用仇恨与敌意的目光盯着自己。
的确非常奇怪……但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远处传来的野兽咆哮声越来越响亮，它们已经急不可耐想要尽快抢夺地面上的血ròu残渣。
“沿着灌木丛往北面走，那里有一条隧道入口————”
望着被车灯映照出那片模糊混luàn的黑影，菲尔娜刚刚恢复出一丝血sè的脸庞，瞬间变得死一样惨白。她猛然站起身体，抓紧车座背后的扶手，伸出右臂直指车头正前方，声嘶力竭地尖叫：“快快啊————”
“嘎吱————”
油mén被重重踩到底的同时，被机械力量驱使的轮胎也开始高速旋转，松散的沙石从地面被高高扬起，越野车如脱缰的野马般疯狂冲出，带着轮胎与地面摩擦出的大片火星，朝北面急速奔驰。
灯光，照出一具横卧在荒野上的巨大黑影。
那是一辆表面漆层斑驳，已经失去轮胎，朝旁边歪侧翻倒的旧时代双层公
“绕过去就能看见隧道。下面有人接应，他们还会再等我们十六分钟————”
剧烈的车身颠簸，使猝不及防的菲尔娜身体被重重撞上驾驶椅背，又反弹着掉落在车厢后座。贯穿身体的巨大物理能量使肌ròu感到酸涨剧痛，但她仍然拼命控制住想要哭出来的yù望，死死抓住车窗边沿的把手，以尽可能压过越野车引擎轰鸣的音调狂吼。
林翔用力踩下刹车，使车体在保持方向不变的情况下，以瞬间失速状态产生漂移。车灯闪过公jiāo车残骸的一刹那，一个失去表面拱形罩盖的水泥基座也随之出现在视线中央。漫长岁月使地表水泥层出现裂缝，窜升的灌木和草丛使人在黑夜中很难看清楚这片xiǎo广场的本来面目。就在残破的基座中部，一条狭长通道倾斜着连通地底。虽然是台阶状的行走步道，但在垂直的阶面凹处，已经用大量泥土和坍塌砖石填充、抹平为可供车辆进入的坡面。
越野车一头冲进隧道，闪亮得炫目的灯光直shè坡面底部，照出几张惊慌失措的陌生面孔，还有两扇正从左右两边缓缓合拢的厚重金属mén。
林翔似乎根本没有看见这些负责接应的狩猎者同伴，踩在脚下的油mén丝毫没有松动。两辆越野车咆哮着从人群缝隙间突进，直到冲至即将关闭的大mén背后，车体才在刹车作用下，在地面上倒扭出深凹弧线，稳稳停住。
“嘭————”
车mén被猛然推开，面sè铁青的菲尔娜踉跄着从车里滚下，双手紧紧撑住地面，双眼瞪圆，紧紧咬住的口部骤然张大，从如硫酸翻腾的胃部，呕吐出一团团腥臭恶心的黄水。
刚刚从另外一辆车上走下的詹姆斯情况并不比她好多少。这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拼命喘息，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普通人很难经受住如此强烈的震机械dàng与冲击，他们不同于进化士兵，脆弱的身体会本能作出对外来能量的抗xìng反应。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呕吐与眩晕。
青年男子最后走出车厢，尽管面sè苍白，却没有表现出菲尔娜与詹姆斯那种筋疲力尽的倦态。他仍然用警惕和敌意的目光盯住林翔，默默冷视……
两条沿着宽阔水泥平台两边延伸的轨道表明————这里，是一个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地铁站。
站台顶部积满灰尘的壁灯已经破碎，唯一的光明来源，就是通道旁边一只升腾着火焰的汽油桶。
“欢迎来到苏卡卡巴拉契亚————”
这就是詹姆斯的介绍。这个经验丰富的中年狩猎者虽然不知道林翔等人的实际身份，却用老辣的眼光看出，这些从未谋面的陌生外来者并没有什么敌意。他们装备那两辆越野车也绝非普通人能够拥有，至于式样、材料统一的制服……只有实力雄厚的家族机构才会给手下配备这些。
用句旧时代的老话来说————“吃惯鲍鱼龙虾的富翁，永远也不会对乞丐的破碗产生兴趣。”
废土世界的生存法则简单、透明。只要没有利益纠纷，就能共存。虽然，谁也不认为这种模糊、随时可能转换敌我状态的关系，能够发展、演变成为“朋友”两个字。
詹姆斯并不希望林翔等人来到苏卡卡巴拉契亚。但这些陌生人毕竟救过自己的命，还运回数量庞大的新鲜口头上的感谢多少总要表示一下，至于菲尔娜承诺过的“报酬”……詹姆斯已经选择xìng的保持沉默与遗忘。只要对方不提及，他也不会在这方面多说一个字。
苏卡卡巴拉契亚，一个拗口难听的名字。
这是一个完全依靠城市下水管网与地铁隧道构建起来的世界无法穿透土层蔓延到隧道内部。据说，是一个拥有非洲血裔的培养人发现了这里。他凭借大脑中残存的发音和文明意识，创造xìng的发明了这个地名。
沉重的金属大mén已经关闭，需要利用齿轮绞盘才能开启的这两块钢铁，拥有荒野上那些依靠牙齿和爪子捕捉猎物野兽无法想象的坚硬。
十一头巨鼠，外加两具人类尸体。这就是本次狩猎的全部成果。
守候在隧道口的四名接应者，早已准备好几十个经过清洗，倒翻过来的汽车引擎盖作为容器。体长超过两米的巨鼠被高高吊挂在地铁站台的水泥立柱上，一个上身手里握着半尺来长锋利xiǎo刀的光头壮汉，技巧娴熟地割开粗硬的鼠皮，剥落，破开肚膛清理出内脏，从胃囊与肠管中挤出食物残渣与粪便……很快，卸下的大块鼠ròu和骨头、脏器，已经分mén别类整齐码放在巨大的容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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